第17章 不問道理
“沒業績慫了?都說了不用怕,我想到法子啊!”童敏打了個哈欠,對著林靜雯說道。
她的法子,就是去跟那些“老鐵”們借錢,再替朋友把錢投進2080陽光工程的項目,指望著到時項目一分紅,那些朋友也就跟著一起發財了。
林靜雯很擔心一會別人發覺了,抬手捂著她的嘴:“這是傳銷,咱們進傳銷窩了!”
月光下看著她仍一臉的懵懂,林靜雯咬牙掐了她一把,童敏一下子痛得睡意全無,算是清醒過來,但望著林靜雯,她就搖頭道:“咱這怎麽能是傳銷呢?咱這是國家批準的2080陽光工程……”
她停了下來,因為林靜雯並沒打算跟她辯論,徑直走向了圍牆。
因為感覺完全勸不動啊。
林靜雯倒沒有覺得童敏這樣就如何不可救藥。
她在石樸無意提了那一句“我沒有瘋成樣”之前,她何嚐也不是認定,這就是自己的成功之路呢?所以勸不動沒有關係,這實在不行,自己先逃出去之後,再想辦法來救這姑娘了。
但月光把童敏長長的影子,投射到了她的前方。
林靜雯回頭,就看見童敏跟在她的身後。
“你想明白了?”林靜雯衝她問道。
童敏搖了搖頭:“我咋不明白了?是你在幹蠢事咧!”
林靜雯一時間,禁不住心就往下沉。
她倒不擔心,童敏會出賣她,因為要這麽做,吼一聲就得了。
可這時候童敏來跟她糾纏,勸阻她之類的,絕對是她最不想看到的結局。
但林靜雯沒有想到的是,童敏揉了揉眼睛:“要翻牆就快整啊,你硬要走,我就陪你嘛,鐵子一起幹個蠢事,咋了?整不整?整就快翻,不整我回去睡了。”
而這時在洗手間的角落,傳來了熟悉的聲音:“牆上有玻璃呢!”
兩人嚇了一跳了,卻是穿著整齊的李亮,在洗手間邊上的陰暗角落裏,走了出來。
“要不我早就跑了。“李亮對她們無奈地說道。
林靜雯看著這位,李亮在這半個月來,有兩單人沒來,錢先到賬的業績;有三單是人帶著錢來加入項目的業績;另外還有五單是人帶著錢過來,但還沒到,正在路上的。
這麽算起來,半個月,他就做了十單。
事實上,李亮在這裏,已經被稱為高級經理了。
如果那五單在路上的人到了,並順利交了錢,按公司的晉升製度,那他就將成為地級市的總經理,帶人到下麵市裏開拓業務了!
不論是林靜雯,還是童敏,誰也沒有想到,李亮竟也想跑。
他其實在林靜雯她倆下來之前,就試過想翻牆跑的了,可那圍牆上麵有玻璃片。
對於李亮來說,他發現了牆上的玻璃片,感覺實在束手無策了。
李亮推了推眼鏡,對她倆說道:“沒法爬,唉!”
“你轉過去。“林靜雯對李亮這麽說道,不知道為什麽,李亮”噢”了一聲,下意識就轉身了。然後就聽見林靜雯對童敏說,“把你的胸罩脫下來給我。”
“憑啥?你有病啊!”童敏沒好氣地拒絕了。
林靜雯從鼻子裏呼出氣來:“我有用,你的夠大。”
“那必須的!”童敏就得意起來,“你要這麽聊,那就讓你卑微一下!其實大也不好,買衣服特別煩。”
林靜雯搖了搖頭,指了指牆頭:“閉嘴吧,趕緊把我舉起來。”
她不太可能舉得起,高她十公分的童敏。
接著林靜雯就用胸罩裹著手,當成防護手套,扳著牆頭,爬了上去。
她那高幫靴的厚底,這時就顯出好處,連接踹掉了一段牆頭的玻璃碴,一點事也沒有。
不過爬過了圍牆,跑了一段路之後,童敏就發現還到她手上的那內衣已經多處破裂,而且上麵指不準還有玻璃渣子,氣得她不停地咒罵著林靜雯:“你這虎娘們!我這還咋穿咧?”
讓人意想不到的,是跟在她們後麵,踹得風箱一樣的李亮,輕鬆的解決了這個問題。
因為,李亮是高級經理了,他拿到了那五單分成的錢。
隻要有了錢,在夜市的小攤販那裏,當然可以買到內衣。
“咱們趕緊去市區啊!你在找什麽?”李亮和童敏,看著在夜市的小販裏,四處打聽的林靜雯,感覺完全摸不著頭腦。
林靜雯可不打算就這麽回市區,她不打算就這麽算了。
她就不肯輕易放過別人,也不肯輕易放過自己。
逃出來,對她來講,這事不算完。
她要去報案。
不論是廣州還是深圳,甚至香港,幾乎整個大灣區的底層小生意裏,菜市場裏,總不乏潮汕人的身影。
這當然不見得就值得誇耀,但它是一個事實。
所以說著潮汕話的林靜雯很快就找到同鄉,打聽到了派出所的位置。
幾個賣發圈、發夾、涼席之類的潮汕中年婦女,自發護送著林靜雯去了派出所報案。
而當警察詢問她,打電話給誰時,她想了想,卻終於搖了搖頭。
家,是溫暖的港灣,這句話並不適用於每個人。
至少對於林靜雯而言,她現在最不想麵對的人裏,絕對包括她的母親。
她不想聽母親在身邊不斷地數落,埋怨她給家裏丟臉了,進至抨擊這麽些年的大學白讀了之類的,最後母親關心的,大概是禁止林靜雯和她父親,跟任何人說起這件事,以防她在家鄉的親友麵前,無地自容。
“我隻想拿回我的身份證和被騙的錢。”她對警察這麽說道。
過了一會,警察過來告訴她:“係統裏麵,你的朋友中午就在天河、人和都幫你報警了,你現在沒事了,那我們得通知他一下。”
接著警察說出了石樸的名字。
她點了點頭,在警局的接待室椅子上,抱著膝蓋,眼淚如同掉了線的珍珠一樣,不停地往下掉,往下掉。
童敏勸她,李亮也勸她。
她不斷地點頭,但不知道為什麽,就是眼淚止不住過一會又往下淌。
不知道過了多久,熟悉的不標準的普通話,在耳邊響起:
“是不是被人搶了包啊?還是被人揩油了?我甲李講,勿哭啦!我幫你追啊!往哪邊跑的?”
她抬起頭,石樸穿著那一身沒有任何標識的保安服,站在她的麵前。
如是初次偶遇,他對她所說的話。
並沒有講什麽道理,但她抽泣著,慢慢止住了淚。
眼裏漸漸的,泛起了笑意。
夏日的天總是亮得早些,第一縷陽光,不知不覺,已劃破夜幕,透過窗戶。
就照在她仍帶淚的笑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