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0“怡心飯館”
素華的心硬邦邦的，但也不是這一時半會兒硬下的，是常年的日積月累不得已才硬下的。
看著屋裏亂糟糟的一切，她一點都沒有什麽好留念的，提上行李，果斷出了家門。
後頭的父親還和村裏的幾人鬧著，二哥看她的眼神，是吃人的模樣，這個屋都是吃人的何況是人呢？
肖萬紅陪她到了鎮上，在鎮上幫她買了去縣裏的車票後，有把縣裏那邊的聯係人和地址交到了她的手上。
安排她去飯館這件事，他們其實沒有跟她商量，她也沒有什麽要商量的，現在隻要有個地方能讓她從地獄裏逃出去，是她最大的幸運。
“你蕭伯伯今天發了電報過去，說你下午到，你要是提前到了，就別亂走，等人來接你。”
素華點頭，“我知道了蕭姨，您跑了一天了，先回去吧！我屋裏的情況……您和蕭伯伯多擔待了。”
父親那人她清楚的，反了他的，他一定是要鬧到底，今天這事兒怕是不好消停。
“說什麽呢。”肖萬紅拍了拍她，叫她放心，“你家裏的事兒我們都看著，你爸那人搞不出什麽水花的，再說村支部的人也在管，沒事的，車要走了，你趕緊上車吧！”
素華點頭，不多說了，她其實想過有很多種形式離開，但沒想著竟然鬧到這麽轟動。
提著行李上車的時候，她整個心情依舊都是重重地，然而在車啟動之後，那一刻，她才覺得呼吸逐漸順暢了，是一口如同從滾燙的熱浪裏爬出來，呼吸到的清新涼爽透氣的空氣。
家裏的事，也確如肖萬紅說的那樣，父親被村支部的人壓了下去，沒讓他把事鬧起來。隻是屋裏一下子隻剩下兩人，清冷到成了一種蕭條之景。
車在下午五點的時候到了縣中心車站，一下車，就見車站門口一個頭瘦高的、十七八歲的男生望著人群舉著一個木紙板，上頭寫著“池素華”三個字。
素華愣愣看了一會兒，隨後才朝他走了過去，“你好，你是……湘姨……？”
肖萬紅給的聯係人是一個叫湘姨的人，蕭三伯朋友的老婆，說是那個人來接她的……
男生一笑，意外露出一排白的發亮的牙齒，“你是池素華是吧？你好，我是宋遠。今天飯館的生意比較火，老板和老板娘出去采購了，就讓我來等你。”
素華水靈靈的眼睛打量了宋遠，頭一次出來縣裏，盡管還是在家鄉，但謹慎的心思很重，不過應該不至於。
“哦，謝謝。”
“行李給我吧！我們可能還得要搭個三輪車才能到飯店。走吧！”
宋遠爽朗的從她手裏提了簡單的一包行李，素華還沒來的及拒絕，那人就已經打前頭走了。
鎮裏的街道，比集市裏的道路整齊寬闊，縣裏的比鎮裏的更加整潔有序，到處都能看二八杠的自行車和小三輪的拉客車來來往往。
富裕的地方到底不一樣，政策的落實，街道的規劃改革，也都是從這些大地方開始著手的。
三輪車兩分錢一個人，素華掏錢的時候，宋遠又提前給了，還笑眯眯的說道：“你是新來的，等你熟了之後再說。”
素華把錢收了回來，她現在想通了，該客套的時候就客套，客套不起來的，那就下次找機會補回去。
“謝謝。”
宋遠回頭，朝她笑了笑，“你不愛說話，謝謝倒是說的挺多的。我跟你說，老板娘和劉經理，你等會就見到了，他們常說，我們幹服務員的，一定要熱情，說話的語言要活潑，一定要主動說話，一定不能讓來吃飯的客人們感覺他們像是欠咱們錢似的。”
素華聽著前頭的人劈裏啪啦說了一大堆，發現這人是不是被訓練出了一套自來熟？他說的這些其實她都明白，比如在她走街串巷賣蛋的時候，賣的也就是一個嘴會說話，萬變不離其宗的就是一張會討好的嘴。
“嗯，我知道了。”
飯館的地址在縣中心地帶，紅亮亮的一個牌子上寫著“怡心飯館”很是輝煌敞亮。
據宋遠介紹，他們這個飯館是縣裏第一家私營飯館，老板叫陳廣亮，素華才知道老板的名字。老板放著膽子打頭幹了這個事，現在所有人都在觀望，他們也都不知道能不能成，反正就是幹著。
國營飯館立在整個市場上有多少年，多少人下館子吃飯可都衝著“國營”二字去的，那些鐵打的名牌已經深入人心了，“怡心飯館”這樣突起的一家私營飯館，確實是孤軍打頭戰。
不過不試試又怎麽知道？
改革開放的目的，不就是要讓每個人都有路走，每個人都敢闖，敢幹，敢於冒險嗎？素華不認為這個會不成，隻不過可能會難一些。
“我們從後門進去，前門都是客人走的。”宋遠說，帶著她繞著飯館走到了飯館的後門。
後門連接後廚，一進去就有一股濃濃的油煙味，不嗆人，是很香的味道，然後就見兩個胖乎乎的廚子掌著勺，鍋裏“滋滋”聲音，圍繞著並不算寬敞的空間。
宋遠朝倆胖廚子打了招呼，一個胖廚子，姓周，喊周叔；另一個個頭些微矮一點，姓禤，禤叔。素華想了半天有（xuan）這個姓嗎？後來才說是外地過來的。
服務員不算宋遠，還有三個，現在忙的不可開交，沒空理會，另有一個新來的服務員，素華覺得那真是巧了，竟然是秦雪花。
關係都是串聯的，那日秦雪花找她姨伯衛戍軍幫忙，看能不能將她弄到外頭去找工，衛戍軍有個同事認識蕭克勇的三弟，也就從蕭三伯的嘴裏得知他的朋友新開了飯館，正在招服務員，可以托人問問。
國營飯館的服務員是賺的，但私營飯館這還是第一家，陳廣亮為了讓私營的飯館更加高檔，所以在開工資的基礎上，比國營的高了兩三塊，每個月能有五十塊，話一問到，秦雪花想也沒想就過來了。
秦雪花比素華才來三天，壓根還不熟服務員的流程，就被安排在後廚跟著一個阿姨先洗著碗，見到素華，也是瞪驚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