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五章 承諾
喬瑟見到這個聞名帝都的學者的時候,康德大師正坐在他後院的一張藤椅上。
天氣雖然已經是深秋,但是這位老者還是這樣如同乘涼一般躺在藤椅上,只是那椅子和他身上都鋪上了一層厚厚的皮裘毯子。
「你們好,兩位客人。」康德大師見喬瑟和古爾德進來,也只是淡淡的沖著兩人微微一笑,甚至連身子也沒有動一下。
「我想兩位客人到我這裡來,必然是有什麼問題吧,若是康德能為二位有所解答,必然是會知無不言的。」
喬瑟聽他這麼說,也只是笑了笑,看著這位帝都聞名的學者。事實上,康德大師的相貌非常儒雅,一頭銀色的頭髮梳理得很是整潔,臉上也沒有鬍鬚,除了一頭白髮之外,這位大師的面色十分白皙,一雙湛藍色的眼珠子里散發出睿智的光芒。
這個傢伙看上去倒是異常的年輕,如果沒有這頭白頭髮的話,別人一定會以為他最多只有四十多歲。喬瑟看著這個康德大師,淡淡一笑:
「大師客氣了,我們不過是些無知後輩罷了,怎麼敢在大師面前張狂,只是我確實有些問題困擾著我很久。而康德大師您又是帝都知名的智者,所以才貿然前來叨擾大師您……」
「我是誰,我從那裡來,我要到哪裡去?你問的是這三個問題,是嗎?」康德大師的神色有些凝重,若有所思地看了喬瑟一眼。
「不錯,今天我向大師請教的就是這三個問題!」
康德大師聽他這麼說,臉上的凝重之色卻越發濃郁了。
這三個問題看似簡單,卻是個極為複雜的哲學問題。我是誰,不僅僅指自己是誰,更是指更深層次的理解,而從哪裡來和到哪裡去,更是極為抽象的問題,甚至廣而可以延伸到物質與意識這種哲學的基本問題。
縱然博學如康德大師這樣的學者,恐怕也難以回答這種問題,這問題可不是哪位哲人說的,而是三個西方哲學永恆命題。
甚至可以說這不是一個問題,這是對生活的拷問:我們應該在世間扮演什麼樣的角色?我的生活要從哪裡開始,我要以怎麼樣的姿態結束?是否會給自己的生活留下遺憾?
如果康德大師單純以哲學的思考來
回答這個問題,就很容易陷入思維的誤區。
果然,康德大師沉默了片刻,竟然搖搖頭,神色從容地說道:「你說的這幾個問題,我確實從沒有想過,也沒有思考過,若是讓我現在回答這些……我無法給你答案。」
聽康德大師這樣說,不光是古爾德,連一旁的那個中年僕人也是露出一臉驚訝的神色:他跟隨康德大師多年,深知這位大師的脾氣性子,沒想到今日竟然連他也自認無法解答這個年輕人的問題。
不過康德大師雖然這麼說,但是臉上卻沒有半分頹然之色,他眯著眼睛看了喬瑟一眼,才淡淡地說道:「老頭子我人老年邁,所剩下的時日不多,能活一天自然是珍惜一天。這世上的疑難問題何止千萬,我縱然再博學,也不可能結盡世上難題,但是今日問題實在有趣……年輕人,雖然你說是向我請教,但是恐怕也是藉此得到一個拜訪的機會才對吧?這樣,你且說說你的答案,若是能讓我康德有所裨益,權當我欠你一個人情,只要能為我解答這個問題!」
康德大師的一個人情?!
古爾德頗為驚訝的看著這個老頭子,卻發現他一臉的嚴肅,絲毫沒有說笑的神色,這話恐怕是認真的,只是……區區幾個問題,竟然就能得到這位知名大師的人情?媽的,這些文人學者的性子果然古怪,比魔法師還古怪!
喬瑟聞言,卻是淡淡一笑,看向這位康德大師的神色里,明顯就著幾分敬意的眼神:這個康德大師,果然是個不同凡響的傢伙,看來他的胸間確實有幾分才學。
想到這裡,他倒也不矯情,直接向康德大師鞠了一躬,然後直接說道:「既然康德大師這樣說了,那我也就斗膽說出自己的答案了。
第一個答案,我是誰?
我為什麼要是誰,誰又是我呢?我也可以不是誰,誰也可以不是我。
「我」與「誰」其實並不重要,也都是一回事。「我」只是人類頭腦意識的一個概念,「我」本身並不存在。既然「我」不存在,那麼「誰」也不存在,又怎麼談我是誰呢,只能是空對空啊。
那麼我是空嗎,也不是,「我」只是一個虛無的概念。無我不是沒有自我,無我是宇宙本源,是萬法主體!」
喬瑟說到這裡,發現康德大師臉上淡然已經不見了,而是在眉頭深鎖地思索著自己剛剛說的話。
喬瑟微微一笑,接著說道:「第二個問題,我要哪裡去?
「我」既然存在於人的頭腦意識中,似乎已回答了這個問題。然並非如此,回答這個問題前最好問問真我又是什麼?
既然沒有假我,又何來真我呢?假我只是一個虛無概念,而真我即是常我,即真我是無常的。所以真我可以是山,可以是水,可以是花,可以是草,可以是世界萬物,世界萬物皆真我。那麼真我從哪裡來?來自太虛,來自無,來自空!」
康德大師聽到這裡,臉色已經變的極為驚訝,一臉震撼的看著眼前這個年紀輕輕的傢伙,竟然能說出這麼多令人驚訝的東西!
「第三個問題,我要到哪裡去?
我要到哪裡嗎?我哪裡也可以不去。我在原地與在異地,其實都是一回事。
我並沒有因為去哪裡而改變,我只要往內在走就好了,內在是唯一與萬法主體鏈接的渠道。
因此我要到哪裡去呢,我需要把我去掉,回歸真我,同於自然,順其自然;同於大道,與道同行。
以上三個人生哲學問題至為重要,其回答並非只是聖人哲人的事,其答案當然也不是他們的專利發明。如果今生沒有明了這三個問題,那麼去做什麼,去成為什麼都是愚痴可笑的。
這也是為什麼,自己要做什麼了,自然知道自己不需要成為什麼,你就你本來的樣子就好了。你會發現你原本就是那麼圓滿,那麼充滿智慧,那麼神聖。如此天下又有什麼事你做不了呢?」
康德大師聽他說到這裡,眼神里幾乎滿是動容:「……回歸真我,同於自然,順其自然;同於大道,與道同行?」
他反覆的自言自語地念出聲來,神色終於變的異常嚴肅,隨後哈哈大笑了起來:「不錯,你說的不錯!哈哈,我康德好久沒有聽過這麼精彩的一番話了……小子,你很好,今日我算是受教了,以後你若是再到這裡來,不用什麼金幣,直接進來便是!」
「還有,年輕人,告訴我你的名字,我康德說話算話,你既然說出這麼多讓我受益匪淺的東西,我也信守承諾,我欠你一個人情,說吧,你想從我這裡到底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