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決斷
蘇婭面沉如水，卻一言不發。
赫魯凝重的看著蘇婭，才嘆息一聲：「這次戰敗，更是給帝都的那些人一個由頭了，別人不說，恐怕你那位姑父在陛下面前就指不定要說些什麼了。以陛下的性子，若是再有所狐疑，家族處境只怕會更要兇險幾分。」
赫魯淡然一笑，環顧了一眼書房四周，有些感慨的說道：「我已經在漠西待了快二十年了，也該挪挪地方了。」
蘇婭聽到這話，臉色頓時一變：「赫魯叔叔，您……」
赫魯神色如故，只是搖搖頭說道：「你也不必再說了，這次西北禍亂，名義上我還是戰區最高將領，戰敗之責，我不去扛誰去扛？再說，這一天我也早就預料到了，現在帝國之中埃略斯公爵的舊部，除了我老赫魯之外，還有幾個手裡握有實權的？
這漠西雖然清苦，不比帝都繁華，但怎麼說也是一省之地啊，若是想打壓家族，又怎麼容得下我這個對埃略斯家族私交甚深，而又手握兵權，鎮守西北的封疆大吏？！
今天這個韋爾的態度就是一個信號，雖然他們不敢直接對你動手，但帝都的那些傢伙恐怕也要對我下手了！哼，如果我沒猜錯的話，軍部下達的任免令十天之內就會送到了！畢竟戰敗事小，這程序也是要走的！」
蘇婭全身一顫，臉色難看：「這些傢伙，難道不知道您這個漠西總督的重要嗎？這麼多年來，若不是您在西北震懾那些異族，恐怕漠西早就不復為帝國所有了！
而且您在漠西經營多年，在這西北威望也頗深，怎麼可能說免就免？別的不說，就拿您手下那些西北軍隊，恐怕就是個大問題。從陛下到軍部和帝都里那幾位，沒有一個是蠢貨，怎麼會做這種自斷根基的事情？！
這裡面的利害關係，他們怎麼會不知道？他們若是敢這般胡來，我蘇婭即便是拼著我這個公爵不做，也要和他們在陛下面前理論一番！」
「唉，」赫魯聽蘇婭這話，非但沒有半點欣慰，卻只是搖搖頭嘆息道：「蘇婭，你還是太不成熟了。政治是世界上最骯髒的東西，利益面前沒有人會永遠的保持公正，你以為理論會有什麼用嗎？既然你知道陛下心裡已經生出嫌隙，說句難聽的話，若是陛下也存著這種想法的話……你去理論，誰又會聽你的？！」
「而且，」赫魯臉色有些陰沉，語氣複雜的說道：「你久在帝都，不了解西北的情況。從前些年開始，中央軍部就開始有意無意的對西北收權了……先是前幾年撤回了漠多的兩個營的騎兵團，去年開春操練的時候，又藉機削了我一個兩萬人的守備軍團。
原先我還有第十八軍團、第十九軍團和第十三軍團，可春季演練之後，十八軍團的主力全部抽調到中央，只留下了一副空架子給我，現在漠西名義上還擁有三個軍團，可總兵力卻不用七萬，要不然，西北怎麼會亂成這樣？哼，這次你來漠西，除了佩里那幾千騎兵，還有什麼援兵可言？！」
赫魯面色肅然的說道：「所以這些話你也不用再說了，我估摸著，這次我這個漠西總督的職務是坐到頭了，軍部命令一到，我就要回到帝都問責。不過我畢竟在漠西經營多年，諒他們也不敢貿然對我下什麼死手，最多剝奪了我的兵權，然後把我調個虛職罷了。只是這樣一來，埃略斯家族的勢力又弱了幾分，你務必要多加小心。
蘇婭……你要記住，你是一個領袖，無論什麼時候，保全大局才是你應該考慮的。說的難聽點，若是連這點隱忍也沒有的話，更別說振興家族了。只能說明你根本不配手裡的權力，乾脆現在就向陛下上書釋下兵權，離開帝都回封地默默無聞的過日子算了。」
蘇婭聽到這裡，已經是臉色蒼白，卻再也說不出一個字了。
赫魯嘆息了一聲，眼神卻落到了一旁的戰報上，話鋒一轉：「不說這些了，那麼現在……和我說說吧，你打算怎麼解決漠多城的事情。你覺得我們應該支援還是放棄呢？」
蘇婭也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努力的將自己的情緒平靜下來，然後才搖搖頭說道：「漠多城乃漠西行省第二大城，而且地勢險要，扼守杭艾山余脈，此城若是失守，漠西幾百里的腹地將暴露在馬其頓鐵蹄之下，甚至連瓦倫城都再無險可依，所以漠多城絕對不能棄！」
「那你的意思是出兵支援了？」
蘇婭神色肅然的說道：「漠多距離瓦倫城足有數百里之遙，如果派出步兵團支援，沒有半個月時間根本到不了，而以漠多城現在的局勢，恐怕最多只能守上三天，而且貿然出兵，領長途跋涉的疲憊之師，更容易讓馬其頓人以逸待勞。」
「你的意思是……」
「騎兵！」
赫魯思索了片刻，臉上也露出幾分凝重，他看了蘇婭一眼：「說下去！」
「瓦倫城現在駐守的軍隊有三支，分別是漠西行省的守衛士兵，我麾下的中央軍第三軍步兵團，以及佩裏手下八千多中央軍騎兵團，可調度的兵力在七萬人上下。這七萬人里有五萬多都是步兵，騎兵雖然總數不過兩萬，但就其機動性而言，是唯一一支能在三日內支援到漠多城的力量了。
馬其頓人的兵力主要為步兵，而且據我所知，他們這次騎兵的主力是馬其頓的第六騎兵團，這支騎兵不論是總體素質還是軍需裝備也都只算一般。漠西的騎兵彪悍，即便在帝國之內也是幾無敵手的，加上佩里的八千多中央軍騎兵，勉強能湊出兩萬騎兵力。馬其頓圍而不攻，顯然也是在觀望，但如果這兩萬騎兵日夜兼程救援漠多城的話，也足有一戰之力！」
赫魯思索了片刻，也是眼前一亮，點點頭說道：「不錯，你這個戰略也倒是有幾分可行。」然後赫魯眉頭緊皺，凝重的說道：「漠多城確實地勢險要，不到萬不得已，斷不能棄！我也認為還是保住漠多，再圖后望……只是你想好了派誰去增援了嗎？」
赫魯沉思了一下：「這兩萬騎兵，可是我們漠西全部的家當了，雖然我這漠西騎兵不過一萬多，但若是說起軍隊素質……哼哼，即便是佩里那小子的中央軍騎兵也比不上我這漠西軍，中央軍雖然裝備精良，但說到打仗練兵，恐怕也比不上我這在沙場上練出的老兵吧？」
「您的意思我明白，」蘇婭苦笑了一下，「漠西軍彪悍難馴，中央軍又自視甚高，兩支驕兵合兵，阻力想必也是有的，這個將領必須要有足夠的威望，得鎮住這兩支騎兵……」
說到這，蘇婭心裡卻暗暗嘆息：這些年來，赫魯在西北鎮守一方，手下也在戰場上練出了一支強兵，說到軍隊戰鬥力，那是其他南方几個行省的守備軍拍馬也趕不上的。只是西北民風彪悍尚武，軍隊管制起來也頗為費力，軍紀更是散漫不羈，讓蘇婭看了連連皺眉頭。
赫魯性子豪放，手下用人也大多是些粗獷的武將，軍隊也難免帶著這種性格。雖然在赫魯手下，這些人倒也聽話，但是若將他們換了主將，肯定會有阻力和反彈，要是仗打到一半，又得知赫魯被罷免的消息，恐怕就算嘩變了也不奇怪。
赫魯看蘇婭目光閃動，心裡頓時也明白了幾分，沉思了片刻道：「我知道你心裡的顧慮，嗯……我手下猛將是有的，只是能動腦子的卻不多，出兵的事情，恐怕還得斟酌一下。依我看，隆克多勇猛有有謀，性子雖然急躁，但是當個先鋒還是足夠的，至於副將……」
「佩里可任副將。」蘇婭沉吟道。
赫魯卻愣了一下，然後搖搖頭說道：「佩里身為中央軍第三騎兵團大統領，威望和謀略都是有的，只是他的身份……」
「無妨！」蘇婭握緊了手指，目光閃動，「我知道您擔心佩里的身份敏感，但我畢竟和他認識多年，他的性子如何我很了解……而且這次若不是他帶兵來援，恐怕我早就死在馬其頓人的手裡了，他……和他父親不一樣！」
赫魯還想說什麼，蘇婭卻搖搖頭臉色一凜：「您不用再說了，我已經決定了。為將者用人不疑，若是這時候還有一個人能帶這兩萬騎兵，這個人也只能是佩里了。至於先鋒，就任隆克多……赫魯叔叔，擬軍令吧！」
蘇婭一番話說的頗有些強硬的味道，不過赫魯聽了這話，卻沒有絲毫惱怒，反而隱隱的鬆了一口氣，看著蘇婭的目光，也流露出了一絲贊色：「不錯，雖然我有建議你的權力，但最終的決定權只能在你手中，既然你的決斷如此，那我現在就擬下軍令，調度軍隊。」
赫魯說到這裡，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麼，有些疑惑的問道：「對了，說到佩里，這小子自從上次和你回來后，就把自己關在後院里，我這半年多幾乎都沒怎麼見過他，每個月也只在出操的時候能看他幾面，也都是冷臉不語的……他到底是怎麼了？」
蘇婭苦笑了一下：「他是被人挫了銳氣，上次救援我的時候，我們在沙漠里遇到了一個高手，他敗在了那人手下，心裡想必還是沒有走出這件事吧！」
赫魯聞言也是一驚，急忙問道：「我怎麼沒聽你說過這事？而且……佩里這小子雖然年輕，不過實力已經是正經的八級騎士，什麼人竟然能打敗他？你們……你們上次在沙漠里到底遇到什麼了？」
「事情說起來很複雜，我們在塔達木遇到了一個精靈族的強者，還劫去了我的一個朋友，所以佩里和那個精靈交了手，結果沒想到那個精靈是……」
蘇婭臉色有些不太自然，然後微微搖了搖頭，幾乎是咬著牙吐出了兩個字：
「聖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