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老故事
第二天早上，伊素坐在程力風的車上，腦海中，她想起了一個故事。
是仲闕曾告訴她的，曾有一個命運改寫者叫陳藍。
這是一個悲情女人的故事，至於伊素為什麽會想起陳藍生前的故事，大概是因為一個女人的同情心吧！
陳藍的父親姓陳，母親姓藍，父母的文化程度低，不知怎麽給女兒取名字，就把雙方的姓氏湊在一塊。
陳藍的丈夫叫蔡陽。是一位滿臉麻子的媒婆給她介紹的，蔡陽長相不錯，為人也風趣，陳藍很滿意。
蔡陽第一次見到陳藍，就愛上了她。陳藍身材豐滿，像一顆誘人的西紅柿，一口咬下去，定是滿口汁液。見麵不久，兩人就舉辦了婚禮。
結婚那天，蔡陽的朋友都說：“這小子豔福不淺啊，取個這麽好看的媳婦。”聽到朋友們這麽說，蔡陽感到很驕傲，他覺得自己是這世上最幸福的男人。
可是，結婚快兩年了，蔡陽陳藍兩口子都還沒有孩子。
每個故事的結局，一開始就已寫在了開頭。
蔡陽的父母一心想抱孫子，見蔡陽陳藍兩口子毫無動靜，就催促他們去醫院檢查。
檢查結果讓蔡陽感到崩潰：陳藍因多次墮胎，無法再懷孕。
知道檢查結果的那一天，蔡陽沒有回家，他在網吧呆了一整夜。
他說，自己的老婆是個二手貨，沒哪個有本事的男人受的了。
蔡陽錯了。首先，他不是個有本事的男人，其次，陳藍不僅僅是二手貨。
陳藍很小的時候，就外出打工了，出門打工那一年，她隻有十五歲。年紀輕輕的她，都被工廠拒之門外，為了生活，她不得不走進了歌舞廳。歌舞廳裏，魚龍混雜，男人們貪慕她的年輕……掙了些錢後，陳藍就回了家鄉。
陳藍說：“我年紀大了，什麽也不求，就想找個喜歡的男人嫁了。”
她原本以為，命運讓她遇到蔡陽是垂憐她，沒想到，蔡陽無論如何也接受不了他的過去。蔡陽連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都做不到。
第二天，從網吧回家後，蔡陽把陳藍狠狠地打了一頓。他用皮帶抽她，用木凳砸向她的後背，一腳一腳地踢她腹部……他覺得他做的這一切，都還不夠懲罰她。他拿起刀，朝她揮去，被母親阻攔了。
蔡陽的母親說：“你打死了她，你也得去坐牢。你不要她就是了，何必折磨她，她隻是個女人。”
聽了母親的話，蔡陽放下了手中的刀，也沒說什麽。他朝著外麵走去，什麽也沒拿。
陳藍不知蔡陽去哪裏了，想找他都無處可尋。後來，才從一個老鄉那裏得知，蔡陽去了工地上打工，天天幹著挑水泥的活兒。
陳藍去工地上找蔡陽，她要和他商量離婚的事。
蔡陽說：“老子不幹，你把老子的臉都丟盡了，老子就是要耗死你。”
聽了蔡陽的話，陳藍沒有說話，可她的眼淚卻一顆顆的冒出眼角，每冒出一顆，陳藍就伸手把它給擦掉。
那天，太陽很毒。陳藍身無分文，她隻能走回家去，她的積蓄，都拿去給蔡陽家修房子了，她曾以為，蔡陽靠得住。直到天黑，陳藍才走回家去。回家後，陳藍的全身就開始冒冷汗，接著又是高燒不退。
蔡陽母親為她叫了村裏的大夫，大夫說她中暑了，吃點藥再多休息，就沒什麽大問題了。
陳藍在家裏躺了兩天，才覺得身體有了力氣。蔡陽母親告訴陳藍：“你是個好孩子。一開始，你和蔡陽處對象的時候，我就覺得他配不上你，我還疑惑，你怎麽看上他了。唉…你也別等他了，自己走吧！”說完這話，蔡陽母親塞了五千塊錢在陳藍手裏。
五千塊錢，可不是什麽小數目啊，那至少是蔡陽母親，一個農村婦女，一年的積蓄了，嫁給蔡陽的這些年，蔡陽母親也對她很好。
陳藍拿著拿五千塊錢，收拾好自己的行李，也走了。從此，音訊全無。
直到五年後，陳藍的一位伯伯過世，她才再次回來了。人們再見到她時，已經認不出她了。
她穿著時髦，還帶著一副眼鏡，那眼鏡還是黑色的。陳藍告訴村裏的人，那叫墨鏡，用來遮太陽的。村裏人不解，都說看不見的人才戴那個。
有人告訴陳藍，蔡陽癱瘓了。兩年前，蔡陽談了個對象，那姑娘去工地上看他，他一激動，便從樓頂上掉了下來。那姑娘當場就被嚇懵了，扭頭就跑了。蔡陽被工友們抬到醫院，命是保住了，人卻癱瘓了。
那人說完蔡陽的事後，還不禁感歎了一句：“人在做天在看。蔡陽是個沒心的人，老天爺是看在眼裏的，你看他當初怎麽對你的……”
陳藍聽完他的話，心如止水，再也泛不起波瀾。蔡陽對她而言，就像一個陌生人一樣。人在年輕的時候，才對很多事情，念念不忘，等到有一天，經曆的事情夠多了，才覺得曾經的自己多“膚淺”。
陳藍要走的那天，伯母讓她去看看蔡陽，蔡陽家過得很不好。畢竟，一日夫妻百日恩，去看看還是沒什麽的。
陳藍不覺得自己有什麽需要避諱的，她對蔡陽，早已沒有任何感情。她去了蔡陽家，見到了蔡陽。
癱瘓在床的蔡陽，因肌肉萎縮，看上去很枯瘦，像老樹幹一般。再次見到陳藍，蔡陽已經認不出來了，他還問他母親：“媽，這是誰呀，咱們家還有這麽有錢的親戚啊？”
蔡母在一旁沒有回答，眼淚直吧嗒吧嗒往下掉。陳藍看著蔡母，開始同情起這個老女人。當初，若是沒有這個女人，沒有她那十塊錢，自己也不會有今天。
陳藍從自己的黑皮包裏拿出了一萬塊錢，塞到蔡母手中之後，轉身就走了。
坐在回深圳的火車上，陳藍一直在想，如果當初自己沒走，她和蔡陽的結局，會不會好一點；如果當初自己再堅持一下，蔡陽會不會就原諒她了；如果當初……
可惜，早已沒有了當初。
其實，陳藍過得也不是很好，她幹回曾經的老本行。而她，已經容顏漸老。陳藍說，風韻猶存這些話都是騙小姑娘的，男人，都喜歡年輕的。
比起十幾年錢的自己，她掙錢已經很不容易了。她接待的客人，都是那些年輕姑娘挑剩下的，那些男人，無論是言談還是舉止，都粗魯卑鄙。
這一次，陳藍回深圳，打算做點生意。哪怕是開個雜貨店，她也願意，能養活自己就成。那年，她30歲，已經不打算再嫁人了。一輩子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就是她最大的心願。
陳藍說：“女人這輩子，最可怕的，就是不再相信愛情。更可怕的是，她永遠相信愛情。”
不知，世上是否有命運這回事情，既然它注定了結局，又何必讓無緣的人相愛呢？
陳藍在完成所有任務之後，對仲闕說：
作為人，仿若某個年紀，注定會在糾結裏沉淪，在苦痛裏掙紮，每一件小事，都會花費很長時間才能完全的處理，這是個定律吧，誰都改變不了。
海浪的拍打聲裏，我們眼紅心跳，因為我們會想起璀璨的過去，那時侯一切都不是這個樣子的，可我們不得不啟航新的旅行。
走了很長的路，見到了未曾見過的風景，內心泛起從未有過的波瀾，卻不會有一絲驚豔，還不如小時候在公路上撿到一顆玻璃彈珠。
開始默認很多事，開始無奈，開始掙紮，開始不夠心安，開始了很多事。
真正想哭泣的時候，一定會站在沒有人的地方，一定會捂住嘴，不讓它發出一絲聲音，一定要讓淚水順暢的流出來才罷休。
愛問為什麽的那些人變得沉默了。總會在嘈雜的白天，做著自以為很重要的事，到了夜深人靜的時候，又會覺得很重要的事也不過那一兩件而已，到了第二天，又會繼續的生活。
好多人都說，人老了啊，就會格外的懷舊。其實，好多人並沒有變老，卻依舊在懷舊。過去的一切，也是我們成長的見證啊，懷舊並不代表老了，說明又成長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