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天生萬物以養人，人無一德以報天
第二日，吳明請金龍子二人去吃早飯之時，金龍子就將平步門送來的東西拿了出來。
「這，這是什麼？」吳明瞥了一眼，感覺這些東西都不是凡品。
「送你的。」金龍子將那些東西往吳明面前一推，同時朝著身旁的燕風華瞪了一眼。
燕風華馬上配合說道：「吳明，我們在此處叨擾，這點小意思，請不要嫌棄。」
「這，這怎麼行？」吳明慌忙推辭。無功不受祿，吳明不會白白接受別人好處。若是一般東西也就罷了，可這些東西，一眼就能看出不是凡品。
「小友，說實話，我來此地，是有些問題想跟小友請教。」金龍子道。
「請教？這怎麼當得起？前輩有話，儘管問便是。」吳明惶恐。一個僅僅是現身便將平步門眾人嚇走的金丹之境，卻說要跟他一個初入先天之人請教。他雖然自覺有些不凡之處，卻也不至於自大到敢於指教一個金丹之境的高手。
「小友，我這點小意思你都不肯收，這些話我問不出口啊。」金龍子為難道。
「嗯？」吳明看向金龍子，心道：「這些東西對我來說雖然珍貴，可對金龍子這樣的金丹之境來說，說不定根本就不算什麼。那我收了又有何妨？」當下就不再推辭，將這些東西收下了。
「那我就卻之不恭了。」吳明客氣說道，同時朝燕風華看了一眼。
燕風華有些不忿，此時卻只能將所有不滿埋在心裡，對吳明笑了笑，好似對吳明能收下這些東西，頗感欣慰一般。
……
吳明本以為金龍子請教之言不過是隨口說說。誰知，金龍子果真向他問了很多問題。
所問問題之細，態度之誠懇，頗有點不恥下問的感覺。
吳明但能回答，也都盡量回答。可是，凡事牽涉到普化上人之事，他都是非常小心謹慎。
普化上人是他的師傅，同時也是他的一個依仗，不要說金龍子了，就連家人都不知道他這個秘密。他絕不會將普化上人暴露出去。
不但是為了自己考慮，同時也是為普化上人考慮。普化上人已經失去了肉身，一旦被外界所知，說不定就會遭到難以抵禦的打擊。
所幸，金龍子並不苛求。他能回答的，金龍子就聽著。他不願意回答的，金龍子也不勉強。
吳明感覺，金龍子肯定是覺察到了他身上的異常之處。不過對方並不糾纏於此，也不知道是真有長者之風，還是別有目的。
基本上，普化上人的問題主要集中於兩個方面。
第一，吳明為何能夠將那麼多屬性引入先天氣之中。一般來說，初入先天之人主修一種屬性，多的，也不過輔修一種接近的屬性。可吳明的法術之中，卻是展現了多種屬性。
同時修多種屬性，要面對好多個問題。比如，種種屬性的衝突。比如，心神能否掌控。
可吳明卻好似根本沒有這些問題。
這正是金龍子最為疑惑的地方。
吳明的解答也很簡單。對於屬性衝突，吳明的說法是：俗世之中就有五行生剋的說法，可是，將這種說法運用到修鍊之中的很少。他也不過好奇之下進行試驗，結果發現果然可行。
而對於心神掌控的問題，吳明的回答是：他曾經沉迷玩樂之中，後來擺脫出來之後，就發現自己心神強大了很多。
「這麼說，你是因禍得福了？沉迷其中，再擺脫出來，這種方法……」金龍子沉吟，思考能否將這種方法運用到對於門中弟子的教導之中。
普化上人的第二個問題則是：吳明為何想到要耗費神氣，改變吳府環境。畢竟，吳明現在只不過是初入先天而已，神氣是很寶貴的東西，一旦消耗就要花費時間補足。若是在補足過程之中碰到敵人，便會不敵。
對此，吳明的回答也很簡單。
「修鍊，目的是為了什麼？就是為了生活更加美好！現在我已經有了一定的自保能力，當然要盡自己所能，改善一下周遭環境了。至於敵人？敵人隨時會出現，沒人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麼，難道就因為這種擔心，整日活在憂懼之中？」
聽到吳明這種回答，金龍子拍掌笑道：「好！好一個為了生活更加美好！只是不知，吳明小友有沒有興趣，跟我一道做出更大的事情，讓整個落月國、甚至整個世界更加美好？畢竟，每個人都不是生活在真空之中，若是整個世界變壞了，單個人也很難獨善其身，吳明小友，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讓整個落月國、甚至整個世界變得更加美好？」吳明不由發笑，「這種事情，我一個先天之境能有什麼作為？」
「不，你這麼想就錯了。改變世界，是每個人的責任，不要說你現在是先天之境了，就算是未入先天之人都有責任。你生活在這片世界之中，你就有這樣的責任！」金龍子嚴肅道。
吳明道：「如果真能做點什麼，我當然樂意。可是，如果我在為改變世界努力，別人從我的努力之中得到好處，卻又肆無忌憚地破壞世界，那我不是很吃虧？」
金龍子道：「吃虧？你這麼想的時候，有沒有想過，老天會不會覺得很吃虧？天生萬物以養人，人無一德以報天！老天如果像我們人類一樣有感情，它會覺得有多委屈啊！給你講一個故事。一家之中有兩個兒子，一個好吃懶做，經常拿家中資產出去浪費，另一個勤苦操勞，非常節儉。別人就問那節儉的，你這麼做，不覺得吃虧嗎？你猜那人怎麼回答？」
吳明一笑，這個故事他也聽過。那節儉的說，家中已經有了一個愛揮霍的，如果他再不勤勞節儉一些，這個家還不跨了？
不過，讀到這個故事之時他也沒有多想。現在，又聽金龍子提起這個故事，吳明隱隱明白金龍子是什麼意思：已經有很多人肆意破壞這個世界，如果他們再不努力，這個世界還不毀了？
可是，吳明想不通的是，這些人跟他又沒有什麼關係？憑什麼他付出，讓這些人收穫？世界要毀，就毀好了，大不了大家一起完蛋。
當吳明將這層意思說出，金龍子搖了搖頭：「錯了，大錯特錯啊！我們生在同一片天空下，可以說，我們都是上天之子，又怎能說沒有一點關係？」
「可是……」對於金龍子這種邏輯，吳明還是沒法接受。但是，他也不想跟對方爭執下去，於是說道：「好吧，就以前輩所言為是吧。」
於是，金龍子又接了上來：「既然你也同意，那麼，是否代表，你同意了，要跟我一道去改變這個世界？」
「這老道，還沒完沒了了！」吳明有些不耐，他之所以說以金龍子之言為是，不過是不想跟對方爭執。誰知，金龍子竟然將他言語中的勉強之意視作不見，真的當他同意了。
「前輩，恕晚輩難以從命。晚輩家在此，又怎能離家遠去？況且，晚輩不過是先天而已，前輩雖然青眼有加，晚輩卻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不要說改變世界了，就是能將家中環境變得好一點，晚輩便已心滿意足了。前輩也不用覺得沮喪，前輩有此大志，登高一呼，必定雲集景從……」吳明婉拒。
「罷了！」金龍子有些意興闌珊，「你既然志不在此，我也不好勉強。」
吳明鬆了口氣。
卻聽金龍子又說道：「不過有一點要告訴你：你，是不可替代的！你的價值，就算十個金丹高手都比不過！為什麼？因為你這裡有著獨一無二的經驗！」
「這老道啊！說著罷了罷了，還又繼續來這麼幾句，這是想讓我愧疚嗎？」吳明嘆息，只是低頭不語。
金龍子又說道：「我還會在這裡呆上幾天，這幾天你好好考慮考慮……當然，我也不會讓你白白出力。雖然說你有一個師傅，可是，看你這樣子，就知道你師傅也是個窮鬼。你若是願意跟著我，我將提供各種便利，使得你的境界快速提升！」
「前輩，晚輩還有些事，這就先告辭了。」吳明沒接金龍子的話，從房間中退了出來。
身後則是傳來一聲深重的嘆息：「天生萬物以養人，人無一德以報天！老天，你若有心，應當痛！你若有眼，應當泣！」
「這老道……」吳明搖搖頭，正準備離去，卻聽轟隆一聲天雷滾過，狂風驟起，烏雲密布，轉瞬間，豆大的雨點就噼里啪啦落了下來。
就好像，老天真的在哭泣一般！
……
吳明回到自己住處，轉動心神，將身上蒸干。其實，剛才他完全可以用先天氣包裹住自身，使得雨水落不到他身上。可是，他沒有這麼做。
金龍子之言，對吳明並沒什麼觸動。可是，當天空落下大雨之時，吳明就被觸動了。
正如金龍子所言，如果老天也有感情，它生出萬物養人，人類只知道享用破壞，卻從沒想過如何補償。老天會不會覺得委屈？
所以，吳明願意接受雨水的澆淋，好似這樣就能把握到一點老天的情緒一般。
當然，他也沒有把握到什麼。
吳明原地呆站了一會，還是沒有想通金龍子之言，也就不再多想，盤腿坐到了床上，準備繼續靜坐，以神入氣，慢慢提升神、氣之間的緊密度。
忽聽腦子裡傳來普化上人聲音：「幹嘛不跟他去？」
「師傅？」吳明一驚，「你覺得我應該跟他去？」
「不錯，」普化上人沉聲道：「小明，這個金龍子，他所做的事情，也正是師傅所想做的事情。可惜，現在師傅沒法。所以，師傅希望你能跟他去。當然，也不僅僅是跟他一同去改變世界這麼簡單。師傅失去肉身已不知多少年，外面不知已發生了多大的變化，你跟他一道，也可以順便了解一下外面的世界……」
吳明沉吟不語。普化上人指點迷津，將他從頹廢之中拯救出來，又教他自強之法，後面又教他進入先天之法，對他可說是有大恩。
之前，普化上人並沒有要求他做過什麼事情。他也說過，如果普化上人要求他做一些壞事，他是可以不從的。
可是，如今金龍子這樁事，雖然有些太過理想化，算是傻事一樁，卻並不是什麼壞事。甚至還可以說是好事。
按說，他是不應該拒絕的。
「師傅，如果我跟他一同前去，那吳家怎麼辦？」吳明對於吳家放心不下。
「不要太高估自己的作用！」普化上人道，「我給你講一個故事。說是有一家人，父母體弱，妹妹年齡幼小，唯有男主日夜操勞，維持一家人生計。男主壓力山大，終於累垮了，可是他對於家中還是放心不下，擔心家人要怎麼過活，於是魂魄還是纏綿不去。可是結果是什麼呢？」
「開始之時，家人確實驚惶無措，可是，不久，家人就開始為未來打算。體弱的父母也開始到外面做起活計，妹妹也開始給人幫工，家人的生活並沒有因為他的離去就無法繼續。甚至，做起活計之後，父母的身體竟然慢慢好了起來，妹妹在外面幹事之後也變得懂事起來……」
吳明也明白，就算沒有他，吳家也未必就會垮下去。甚至，因為他的存在，可能使得吳家變得對他依賴起來，從而阻礙吳家進步。可是，感情上，他就是放不下。
吳明想了一會兒，終於有了決斷。
金龍子既然能讓平步門低頭，只要金龍子給平步門傳句話，保得吳家平安應該是不成問題的。所以，他沒有必要為吳家太過擔心。
況且，如今的清水城，也沒有哪個家族能夠威脅到吳家了。
另外，他也想到外面去看看。之前，只是通過書本和人們言談，對於外間有一個模糊印象。如果有機會，他當然想要親自去見識一番。
「師傅，我答應你。」吳明對普化上人道。
普化上人沒有多說什麼，吳明則是又朝著金龍子小院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