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南丁格爾(3)
丹尼爾會直接從天津回去歐洲,他便沒有隨李雲俠和肖戰歌回去南苑。沒有了丹尼爾這個外人在旁邊,肖戰歌和李雲俠也算終於獲得了獨處的機會——
為了避免繳獲自鬼子騎兵的馬被鬼子看到,他們將馬存在了郊外的老鄉家。兩個人從老鄉家取了馬,回北平的路上,李雲俠首先挑破,說:「戰歌。范廠長和孫院長已經同意將研究院搬到延安去了。盤尼西林能夠正式投產的話,他們保證,至少會在延安開辦一家分廠。」
肖戰歌向范旭東提議將研究院搬到陝西,他真正的用意正是想讓他們在延安安家。
「那他們應該能猜到您的真實身份了——」
李雲俠一勒韁繩,將坐騎勒停,虎視著肖戰歌,問:「真實身份?肖戰歌,你究竟是什麼人?」
肖戰歌也勒停坐騎,轉頭看他,見他將右手放在胸口,一副隨時會拔槍相向的姿態,笑著問:「您覺得我是自己人還是敵人?」
李雲俠森然問:「你都知道些什麼?」
「您知道的,我失憶了,然後就莫名其妙的掌握了日語、德語還有英語。這麼說吧,我當時腦袋裡一下子多了很多東西,其中就包括一些記憶碎片。您知道嗎?當時我第一眼看到您,就覺得您很面熟。可問題是,我們明明是第一次見面哪!後來,我躺在新兵營的炕上一想,才搞清楚了,原來早在見到您之前,您的形象已經在那些記憶碎片里了。」
肖戰歌很清楚,隨著時間的推移,他的身上,肯定會出現越來越多的有別於常人的地方。八年抗戰,三年內戰,日本、民黨和****,鬥爭可不僅僅體現在戰場上,在諜戰這個特殊的戰場,三方特工、諜報人員之間的戰鬥,其慘烈程度,絲毫不亞於戰場上的血腥拼殺。而如果他的身份疑點重重的話,不僅存在被自己人誤會的可能,而且極有可能被敵人利用,成為自己身上的死穴。那麼,與其將來被「揭發」,成為死穴,還不如現在將預防針打足……
李雲俠顯然不信他這套天方夜譚般的說辭,冷哼一聲說:「你覺得我會相信嗎?」
「那您可以打死我,來,直接照這裡開槍——」肖戰歌說著,用右手敲著自己的腦袋。
「你當我不敢嗎?」李雲俠說著,右手掏出手槍,大拇指「嗒」的一聲扳開槍機,槍口對準了肖戰歌的腦袋。
肖戰歌被黑洞洞的槍口指著,說不害怕那是睜眼說瞎話。不過,要想迅速的得到李雲俠的認可,這好像是必經的一道程序。所以,哪怕背上開始流汗,他依舊保持著足夠的鎮靜,平靜的和李雲俠對視著。
兩人這一對視,不知不覺之間,時間居然就過去了三四分鐘。三四分鐘后,李雲俠嘆息一聲,先將槍收起來,然後說:「你說的事情太匪夷所思了,不過,我能看出來你是真的仇恨日本人——我暫且信你。」
「暫且信我?李參謀長,這對我可不公平,延安在我心目中乃是聖地一樣的存在,您就不幫我引見引見?」
「肖戰歌,你知道得太多了!你究竟是戴笠的人,還是二陳(注1)的人?」
「我是馬克思的人。」
「馬克思?你居然知道馬克思?」
「我還知道恩格斯、列寧、鐵托——」
「鐵托,鐵托是誰?他也是共產國際的人?」
「看,您知道的還不如我多,我倒是要懷疑你的忠誠度了。」
「肖戰歌,這麼說你是共產國際派過來的?!」
共產國際對於現在的延安來說乃是雷區,好在,肖戰歌對共產國際真沒什麼好感。他說:「不,我可是正兒八經土生土長的中國人。嘿嘿,我還需要您幫忙引薦呢——」
「別跟我嬉皮笑臉的,老子不吃這一套!」
「李參謀長,我怎麼覺得您有點惱羞成怒了?!」
「笑話,你一個毛沒長齊的傢伙,我會因為你惱羞成怒?!」
肖戰歌不是第一次被人形容為毛沒長齊了,對於男人來說,這當然是紅果果的羞辱了。他臉一皺,不滿的說:「李參謀長,我怎麼毛沒長齊了,不帶這麼侮辱人的。我今年已經——咦,我多大來著——」
「哼!連自己多大都搞忘了——」李雲俠說著,語氣一轉,盯著肖戰歌問:「戰歌,你真的失憶了?你之前說的都是真的?」
「李參謀長,這種事情,我會拿來開玩笑嗎?就像剛才,您的心腸要是狠毒一點,我不就直接掛掉了?」
李雲俠再狐疑的盯著他看了一會,說:「我還是那句話,暫且信你。」
「我想去延安。」
「你現在怎麼去?你別忘了,你現在是二十九軍軍訓團的武術教官!」
「那些槍還有炮,我可是專門留著當見面禮的——」
李雲俠一聽這話,登時就意動了。他的情況比較特殊,屬於特別黨員,平時和延安那邊保持單線聯繫,聯絡頻率極低。不過儘管如此,他依舊清楚延安那邊有多苦。缺吃少穿、缺醫少葯、武器裝備更是奇缺……「不現實,距離太遠了,中間要過好幾家軍閥的地盤——」他認真的考慮了一會,說。
「那就給他們留著。」
「張師長那一關過不去的,而且,宋軍長已經有所察覺,他肯定也會伸一手。」
「宋哲元知道了?他怎麼會知道的?」
「宋哲元是你叫的?戰歌,你這個態度可要不得,會出事的。」
李雲俠開始設身處地的為肖戰歌著想,肖戰歌表面上裝出來一副「孺子可教」的模樣,心裏面則暗暗鬆了一口氣,知道自己總算徹底的解決了身份的問題。
「是是,其實對宋軍長,我還是挺佩服的。畢竟,他打鬼子很堅決。不過李參謀長,宋軍長這段時間和小日本走得蠻近的,他不會為了取悅小鬼子把我交出去吧?」
李雲俠看著他,冷笑:「你現在總算想到這一茬了?哼,這件事,張師長已經幫你遮掩過去了。」
肖戰歌其實並不擔心被宋哲元看穿,因為他並不是太在乎軍訓團武術教官這個身份。二十九軍在中國軍閥部隊裡面雖然算能打的,但也存在著軍閥部隊都有的一些通病。比如說,各級軍事主官都把部隊當做自己的私人武裝;又比如,訓練方式針對性極弱……
「我問你,張師長問你要槍要炮,你準備怎麼辦?」
「炮肯定不給。槍的話,再上交一部分吧。反正都是打鬼子,其實用不著分這麼清楚。再說了,只要丹尼爾真的肯幫我們從歐洲進口武器,您很快就會看不上那些三八大蓋的。」
「胡吹大氣!你這個毛病也要改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