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偷梁換柱(2)
六點半鐘,太陽已經開始往樹梢上爬的時候,肖戰歌終於完成了木頭炮的組裝。按說,剛剛完成一件作品,而且是專門用來欺騙小鬼子的,他應該充滿成就感才對。然而,當他走到倉庫大門方向,朝木頭炮望了一眼,臉上的表情登時凝固住了。蔡木匠的手藝沒得說,完全憑鋸子、斧頭和刨刀打造出來的零件,堪稱惟妙惟肖。但是,受漆料的影響,外面還好,炮管裡面的拋光度,和真正的野炮相比差距可就太明顯了。
「尼瑪?怎麼會這樣?!」肖戰歌心中嘀咕著,開始揪自己的耳垂。也就是他的戰友不在這裡,否則看到此景便知道,肖戰歌這是真正遇到難題了。「得想個辦法,不然肯定會露陷的!給炮管穿個炮衣?只能這麼辦了——」肖戰歌想到便做,飛快的割了六塊防雨布,分別給五真一假六門野炮的炮管穿上了炮衣。然後,他再無論從哪個角度看,便覺得順眼多了。
肖戰歌堅持留下來,除了要趕緊組裝起一隻木頭炮好濫竽充數,混淆小鬼子的視聽。再就是,因為真野炮的拆卸和木頭炮的組裝太耗費時間,他希望能夠早點開始工作,爭取把剩下的五門炮都給解決了。
小鬼子的巡查如約而至,帶隊的鬼子軍官看到六門野炮的炮管上穿上了炮衣,非但沒產生疑惑,反而誇了兩句,說這樣的行為應該得到嘉獎。
肖戰歌此時就和那些木頭炮零件待在一起,聽到鬼子軍官這麼說,他如釋重負的鬆了一口氣,然後發現,自己握著槍的掌心居然出汗了。
肖戰歌懸著的心終於落回肚中,與他隔了不過幾百米的距離,多田駿的心情則糟糕到了極點。其時,他正在和土肥原商量天津保安總隊的選址問題,一個少佐走進來,站在門口喊:「機關長閣下,有重要情報。」
來人是土肥原的手下后藤少佐,土肥原抬頭看了他一眼,說:「后藤君,進來說。」
后藤少佐走進來,先畢恭畢敬的朝多田駿鞠了一躬,然後打開隨身攜帶的文件夾遞給土肥原。
土肥原接過來,目光才在文件上掃了一眼,面色便變了。幾秒鐘之後,他抬頭看向多田駿,沉聲說:「多田君,出狀況了!」
「納尼?」
土肥原將文件夾遞給多田駿。多田駿一臉疑惑的接過來,然後,同樣是掃了一眼,下一瞬,他的眼睛瞪圓,將文件夾重重的往桌子上一拍,不顧形象的破口大罵道:「八格!該死的美國佬!」
「該死的美國佬」名叫傑克·貝爾登,是美聯社旗下,負責為時代周刊撰稿的一名職業記者。屬於歷史遺留問題,西方好幾個國家在天津都擁有租界,這些租界的存在,對中國人而言當然是恥辱。不過至少在這個時候,在中國政府無法對天津實現完全治理權的時候,它們的存在,卻能對遏制日本人的囂張氣焰起到那麼一點點作用。土肥原號稱中國通,一直以來都非常重視對輿論的把控。不過,他可以通過威脅利誘等等齷齪手段來控制平津地區的中國媒體人,卻無法以同樣的方式來影響傑克·貝爾登這類西方職業記者。這不,在他睜眼說瞎話,將擂台案定義為中國民眾殘害日本僑民的時候,傑克·貝爾登站出來,一篇新聞報道就揭掉了他的底褲。
向土肥原的手下提供情報的是美國駐天津領事館的一名清潔工,她從傑克·貝爾登房間內的廢紙簍里發現了一些文字碎片,交給土肥原的手下,土肥原的手下拼湊出來,便得到了這麼一份寶貴的情報。
土肥原編造的謊言一旦被拆穿,他不需要承擔什麼責任,多田駿可就慘了。如果擂台案被定性為中國民眾殘害日本僑民,別說軍演了,他便是真的向二十九軍發起進攻,甚至吃一個敗仗,國內都能交代得過去。現在呢?佐佐木野刀,佐藤宏還有三木、小島,居然死在一場打擂台的鬧劇中,除非他們能夠抓到「林大虎」,並且得到他受中國政府或者軍方指派的結論,否則的話,根本無法自圓其說。
擂台賽是土肥原整出來的幺蛾子,本來跟多田駿一毛錢關係都沒有。但三木和小島這兩個蠢貨(這是多田駿的心聲,他現在恨不得將三木和小島從棺材里拉出來進行鞭屍)自己送上擂台找死,他們死就死了,卻把多田駿牽扯進去,平白無故的被戴上了「御下不嚴、威懾天津地方不力」的大帽子。
多田駿委屈、憤怒,始作俑者土肥原難免心虛,他站起來,朝多田駿深深一躬到底,說:「多田君,實在是抱歉,如此一來,我們之前議定的策略只怕不能用了。」
擂台案一旦被公諸於眾,想洗白何其難也。也就是說,多田駿這口黑鍋背定了。
多田駿定定地看著土肥原肥碩的腦袋,雙眼通紅,眼神複雜之極。多田駿當然清楚,如果不是土肥原賢二自作聰明,妄圖通過擂台賽來打擊平津地區的中國武林人士,接下來的一連串事故根本不會發生。也就是目光不能殺人,不然的話,土肥原的腦袋此時應該被開出兩個洞了。
多田駿喘著粗氣,盯著土肥原的腦袋盯了好一會才緩過神來。他無力的揮揮手,對一邊恨不得將腦袋藏到褲襠里的后藤說:「你出去。」
后藤知情識趣,知道這種事情自己知道得越少越好,早就待不住了,聞言如蒙大敕,頭也不抬,草草的鞠個躬,快步退了出去。
等后藤出去之後,多田駿癱坐在椅子上,有氣無力的說:「土肥原君,您還是坐下吧。您這個樣子,不明就裡的人看到,還以為您是我的手下呢。」
多田駿的話酸氣十足,不無諷刺,土肥原抬起頭再次深深一鞠躬,說:「多田君,事已至此,無論我怎麼表達歉意,都無法彌補對您造成的損害。不過您放心,我會竭盡全力的發動所有關係,幫您在國內打點的——真正對不起了!」說完,又鞠一躬,身子做出下坐的姿勢,並下意識的看了多田駿一眼。這一看不要緊,下一刻,他就好像屁股上被針給扎了一下似的,一下子挺直身子,望著多田駿說:「多田君?您,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