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捅破了天(3)
臨時中轉點,黃澹供靠在院子的大門上,正覺得有點百無聊賴,外面,有腳步聲遠遠的傳了過來。他一省,立馬打起精神,探頭透過門縫向外面看去。腳步聲由遠及近,離得近了,便能聽出沉重感。他正暗暗奇怪,心說走路的莫非是個大胖子?一個泥人出現在他的視野中。泥人好像知道他躲在門縫后,也透過門縫看進來,兩個人大眼瞪小眼,秒把鍾之後,黃澹供低呼:「肖長官?!」趕緊把門打開了。
泥人正是肖戰歌。他雙手各拎著一隻灰撲撲的布口袋,一邊稍顯費力的走進來,一邊說:「給我整點涼水,記得加點鹽——渴死我了!」
黃澹供「哦」了一聲,進屋去取水,一邊說:「全身都是泥。你掉泥塘里去了。」
肖戰歌不吭聲。說起來挺丟人的,他還真掉泥塘里去了。他急著趕路,結果一不留神,和一個老漢撞在了一起。當然,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那個老漢明明瘦得好像一根麻桿似的,結果,麻桿似的老漢沒事,正當壯年的他滴溜溜陀螺一樣轉出去,一頭栽進了泥塘里。更玄乎的事情還在後面,他糊了一臉一身的泥上來,正習慣性的找那個麻桿老漢的時候,卻發現自己剛才站立的地方不知何時被刻了兩行字。
「年紀輕輕,心腸太狠,姑且看在你心術還正的份上,小施懲戒——好自為之!」
看到這行字,肖戰歌知道自己遇上所謂的民間武林高人了。沒想到以前只在電視上或者小說上看到的奇聞異事居然會發生在自己身上,一旦想到自己在擂台上的一舉一動都落在人家眼中,自己偏偏還毫無所覺,再想起之前那一撞,肖戰歌腳底板登時升起一股子涼氣。尼瑪!要是那老頭當時想要害我,自己豈不是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一念及此,肖戰歌原本雄赳赳氣昂昂的心氣登時平復下來。稍後,當他看到一隊全副武裝的租界巡警從一個巷子里出來,再摸摸臉上看看身上,發現傷口、血漬什麼的都被爛泥糊住了,對那老頭的惡感登時不翼而飛。
肖戰歌急著往英租界趕,是想搶在日本人察覺之前將支票上的錢給兌換出來。離開擂台的時候,他倒記得要找地方清理一下身上的傷口血漬,走著走著居然搞忘了。
好吧,這真夠丟老A特種部隊的臉的。幸運的是,他半路上遇到了這麼個老頭……
肖戰歌有點艱難的將兩隻袋子拎進堂屋,然後朝椅子上一坐,開始呼哧呼哧的喘氣。兩分鐘之後,當他連續灌下兩碗加鹽涼白開,去關院門的黃澹供剛轉身往回走,街道上,忽然響起了「噠噠」的馬蹄聲和「滾開」的日語吆喝聲。黃澹供折返身湊近門縫往外看去,看到幾十個日本兵騎著馬風馳電掣一般的一閃而過,不禁皺了皺眉頭,心想:日本騎兵難得如此火急火燎的趕路,不會是和軍火庫有關吧?
肖戰歌灌了兩碗加鹽涼白開,整個人的氣色便恢復了不少。他對一臉沉重的黃澹供說:「把兄弟們都叫上來,我有事要交代。」然後起身去把臉洗了一下。
黃澹供本來想和他說日本騎兵的事情,見他眼神很平靜,點點頭去叫人。
肖戰歌才把臉洗乾淨,正用吳征準備的藥膏往臉上抹,泥猴一樣的眾人梯次從後面的隔間走進了堂屋。金春林見到肖戰歌,不滿的說:「地道就快打通了,有什麼事不能吃飯的時候說嗎?」然後,他看到肖戰歌臉上的傷痕,問:「怎麼回事?你,你和人干架了?」
「你把兩個袋子打開。」
金春林照做,解開第一個袋子往裡面瞅了瞅,然後就不正常了,低呼:「老天!」
被金春林的樣子勾起了好奇心,張茂根等人紛紛湊過去看,下一秒,一個個眼睛都瞪圓了,齊聲驚呼:「我的天,這,這是多少錢啊?」
肖戰歌:「不多,才4000。想多帶一些的,可實在拎不動。」
兩隻口袋裡面,白花花的滿是銀元和棉花。
一聽4000這個數字,張茂根怪聲怪氣的說:「頭,你,你不會是打劫了哪家土豪吧?」
三四天的磨合過後,除了黃澹供和吳征堅持叫肖戰歌肖長官,其他人都習慣了「頭」這個代稱。
吳征上前拎住一個口袋提了提,說:「一隻不下一百斤,兩隻就是兩百斤,你從哪拎回來的?」
「英租界,中間搭了個便車。放心吧,錢很乾凈。」
「你叫我們上來,不會就是為了顯擺這些錢吧?」吳征陰惻惻的臉上眼珠子轉了轉,不無諷刺的問。
吳征此人要麼不說話,一說話,十句話裡面最少有九句帶刺,對此,肖戰歌已經習慣了。他掃視眾人一眼說:「說出來你們不要驚訝,4000塊才是二十五分之一。這些錢,是小鬼子送的。」
眾人相處這麼多天,大家已經習慣了他用小鬼子代稱日本人。吳征一臉不信的問:「小日本送你錢?」
肖戰歌看向他,說:「佐佐木野刀你知道的,這混蛋在『三不管兒』擺下了擂台……」
肖戰歌無意炫耀,所以講得極為輕描淡寫。但在座的可都是練家子,當初為了核實他的身份,又對佐佐木野刀做過調查。所以,他越是輕描淡寫,眾人看向他的眼神反而越發不平靜。聽到他通過劫持佐佐木野刀,成功的讓劉三黑一夥和佐藤一夥發生內訌,讓這兩伙人全部死光光,有幾個人忍不住,大聲喊起好來。
被一個怪老頭陰了一把的事情肖戰歌沒說。而等他講完如何去英租界的渣打銀行取錢,又如何將錢拎回來,張茂根上下打量他兩眼,說:「頭,你太陰險了。不過啊,對付小日本,你越陰險,我越喜歡。」
金春林接腔:「哎呀!這種把戲,我曹操最擅長啊!頭,你不厚道,這麼好玩的事情居然不叫上我。」
張茂根和金春林平時就喜歡惹是生非,加上又都是財迷,所以在他們眼中,過程並不重要,能夠收穫大把的銀元,這才是重點。這兩貨見錢眼開,其他人,包括吳征,在肖戰歌說完之後則直接傻掉了。肖戰歌說得簡單,好像他把刀往佐佐木野刀脖子上一架,然後劉三黑的人就和三木一夥開始互射了。吳征等人卻知道,真實情況絕對不會如此簡單,其中肖戰歌冒了怎樣的風險,又展現出了怎樣的智慧——其他人如何看待這件事不去說他,至少吳征,他能夠通過想象腦補出一部分。於是,從來習慣冷眼看人的他,現在看著肖戰歌,眼神不自覺的就帶上了前所未有的熱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