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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7章:傷心的早晨

  儘管自家婆娘這麼說,田富貴還是覺得那都是安慰話,一旦把話說出來,後果將會不堪設想;但是,這麼大的事情,他已經沒有這個能力解決,不說出來他又能怎樣!


  想到這裡,他再次滿臉愁雲看了身邊的婆娘一眼,那一刻,他感覺婆娘的臉色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看上去那麼消瘦、那麼憔悴、那麼憂愁!「嗐!」最終,他還是深深嘆息了一聲,「我昨天……我,嗐!我昨天跟人家賭、賭、賭錢了……」


  「賭錢,你哪兒來的錢去跟人家賭錢?」他婆娘立即豎起眉頭,瞪大眼睛問他。


  「嗐!」田富貴低下了頭,不敢迎視婆娘驚詫的神情,他只顧搖著頭,長吁短嘆,「還不是近段時間總是左眼跳嘛,我聽人家說左眼跳財右眼跳災,因此,我就……我就、就……我就相信了!」他用拳頭捶打著自己的手掌,說一句打一下,到後來語調激動時,他就連續不停地擊打著,直到把話說完。


  說到這裡,他再也抑制不住內心的自責和悲憤,竟雙手捂著自己的臉嚎啕大哭起來,「天啊!結果我輸掉了身上十幾個錢,還借了人家六十兩銀子……」


  「啊!你借了人家六十兩銀子……」他婆娘一直本著一顆驚悸的心,強忍著壓抑的悲傷,堅強聽他說完事情的經過。當時她在心裡作過種種設想:會不會是在外面調戲人家的婦女,被逮住了受了威逼;會不會是家中那幾畝養家糊口的田契給他弄丟了;會不會是有誰盯上了咱們家姑娘,要強迫他答應了這門親事……她作了很多種設想,但怎麼也沒有想到,他回去賭錢,還欠下了巨額債務。


  這件事情他婆娘雖然做好了心理準備來傾聽他講出來,但是與她內心暗暗預想的結果相距甚遠。因此,她突然有這樣一種感覺;就像是看見地上一個啞炮,好久都沒有爆炸,這時候她就認為,必須過去看看,是不是應該再點一次火。可是,當她走近啞炮,並且已經伸出了手,離啞炮也就差一點點距離的時候,嘣的一聲,啞炮炸了!


  因此,她吃了一驚,並且當即嚇得腿腳發軟,癱倒在地暈過去了。她現在也就是這樣,當即一頭栽倒在床榻上,暈過去了。


  田富貴瞪大了眼睛,他面色如土,「孩子他媽,你怎麼了!」他抱起昏厥的婆娘,讓她軟塌塌的身子倒在自己的胸膛上,用雙手搬著她的雙肩,不停地搖晃著,「孩子他媽,你怎麼啦,你別嚇我啊,你快醒醒啊!」他驚慌失措,呼天喊地,其悲號之音使路過他們家門前的人心如塞雪,驚愕膽寒。


  此時,天剛破曉,朦朧的天光正從窗口探進來。由於昨夜與丁丁私會到夜深,此刻田柔柔還在酣美的睡夢中;但是,隔壁父親的哀嚎聲,就像天崩地裂的震動聲,將她從睡夢中驚醒來。


  一睜開眼睛,她依然聽得父親在隔壁撕心裂肺地哀慟地呼喊著,「孩子他媽,桂香……孩子他媽,桂香,你醒醒……你醒醒……」田柔柔嚇了一跳,急忙蹦下床來,草草穿上衣服,嘴裡連聲不迭地呼喚,「阿爹,阿爹,到底怎麼啦……」


  田柔柔沖開父母的房門,借著越來越明亮的晨光,她看見母親面色蒼白如死,父親抱著她悲傷難抑,哀傷慟哭。田柔柔驚詫地呼喊:「娘,你怎麼啦?阿爹,我娘她這是怎麼了?」她一面喊著一面挨過床沿,拉住母親冰涼的雙手,並將她的雙手抓起來,放到自己臉頰兩側,用她臉頰的溫度捂熱母親冰冷的雙手。


  這時,她母親漸漸蘇醒,睜開眼睛來,「柔兒,孩子不要難過了,母親沒事了!」她母親氣若遊絲地說。


  見母親蘇醒來,田柔柔抹去臉上的淚水,多少有一點欣慰的意思,「娘,您這是怎麼了?」她問,「您身體一向好端端的,怎麼就會突然昏倒啊!現在還有哪裡不舒服?我去城裡請大夫來給您診斷、診斷!」她始終拉著母親的手,關切地詢問她。


  而她的父親卻依然抱著她母親的身體,讓她的後背靠在自己的胸膛上;他沒有說一句話,但面色十分難看,不停地長吁短嘆著。


  「柔兒,不用了!」她母親掙扎著坐直身子,緊緊地抓住女兒的手,神情憂鬱,但她卻在嘗試著擠出一抹笑容來替代它;結果,這份笑容就像放了鹽又放了糖的白菜,讓人難以入口。也使田柔柔感到,母親此時的微笑比任何一種憂愁的神情還要深沉、無奈。她說,「今天娘不太舒服,你去煮早飯吧,孩子!」


  「哎!」田柔柔懷著非常憂愁的心情,離開了父母親的卧室。走出門的時候,一股熱淚湧出了眼眸,沿著她輪廓鮮明的面頰流到了嘴角;之後,在她尖尖的下巴底上形成了一粒一粒晶瑩的淚珠兒,滴在地面上濺起了小小的水花。


  她不知道父母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重大的事情,但是,她能夠感受到那會是一種非常嚴重的事情,是一種會讓這個家庭面臨災難的事情。但是,家裡一向空徒四壁,一貧如洗;面對任何災難都會顯得不堪重負,想到這些,她心灰意冷,對未來沒有一絲信心。


  她來到廚房,打開後門讓晨光照進陰暗的廚房。今天的天氣不太好,天上烏雲慘淡,田野上陰風凄厲;寒冷的北風一陣接著一陣從後門灌進廚房,但是,田柔柔已經感覺不到寒冷了。她的心身因為悲傷,已處在暫時的麻木之中。


  他洗鍋、刷碗、生火,向灶膛添柴,這一系列的動作,她都是在無意識的機械的狀態下完成的。因為,她的腦瓜子里想著未來可怕的事情。她從小到大處在貧窮、壓抑、自卑的生活環境中,使她形成了悲觀的思維模式;只要遇到困難和挫折,她的腦海里想到的都是絕望、愁苦和凄涼的慘境。


  直到火鉗伸進灶膛,夾在上面的柴草呼呼地燃燒起來,但是她卻沒有在意,接著又機械地將火鉗抽出來;於是,仍夾在火鉗上燃燒的柴草,帶著洶湧的火苗,跟著她手中抽出的火鉗,竄出了灶口,朝她身上撲來。


  轟隆一聲,艷紅的火舌在她面前開了一個老大的玩笑,也立即將她驚醒了!因此,她又連忙將手中的火鉗推進灶膛,這樣一來,才穩住了那一爐灶囂張的火焰。使它們老老實實,規規矩矩地燒烤著黑黑的鍋底,也使田柔柔的思想猛地回到了現實之中。


  這時,她才發現,隔夜放在鍋里的那點浸鍋的水,早就翻滾沸騰了。呼呼的滾水,冒著陣陣蒸汽,似乎正帶著萬般無奈的憤怒,在向她抱怨:為什麼還不刷鍋做飯!

  就在這時,田柔柔忽然聽見堂屋有人敲門,到這時她也才想起,原來自己一起床就來到了廚房,竟然忘記了將大門打開。她們這一帶,向來都有這樣一個說法:早上起來第一件事情就是打開大門,迎接嶄新的一天到來,接納更多的福運、財運進門。


  而今天,她們家似乎註定是一個憂傷的日子,她一起床,直接來到廚房,卻偏偏忘記了開門!如此一來,不禁又讓她心中無端地增添了一份不祥的預感和懊惱、自責的情緒。


  大門吱呀一聲打開來,只見門外來了一個肥頭大耳的青年漢子。此人看上去不會超過四十歲,他面部扁平,眉毛稀疏,眼眶被面頰上臃腫的肥肉擠壓得凹陷了進去,使人看上去——他那原本很大的眼睛,顯得窄窄的小小的。


  他扁平的額頭上還有一些一絲一絲淡淡的皺紋,只要他稍微仰起臉來,那些一絲一絲的淡淡的皺紋,就會顯得十分明顯了。


  他穿著一身寬大的草綠色段子棉袍,胖乎乎的手背露在袖子外面,讓人看得見他手背上一個一個清晰的、像酒窩一樣的骨節印子。他正用那對被兩頰肥肉擠得內陷的眼睛,詫異地盯著田柔柔,並堆下贅肉滿臉的笑臉看著她問:


  「請問,這是田富貴的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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