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相逢時難別亦難
吃完早飯,南劍開始忙碌了!
他把水缸挑滿水,用斧子把屋后的乾柴劈成塊,並在屋檐下避雨處,碼成高高的柴堆;又將圍繞著房前屋后的籬笆樁逐條檢查,將那些朽壞鬆動了的全部換掉,確保每一條籬笆樁都結實穩固,足以抵禦山林里野獸的破壞。
在他做這一切的時候,不知為什麼,江秀秀顯得憂心忡忡、眉頭不展;見他停下來用袖子擦拭額角的汗水,她便趁機給他端去一碗沁人心脾的涼茶。
「歇一歇吧!」她帶著憐惜的語氣說。
她不知該如何稱呼他才好,似乎叫南大俠顯得太疏遠、太陌生;如果直呼其名,又感到自己與他的關係,好像還沒有到那種程度。所以,她乾脆就不帶任何稱呼。
見他汗涔涔的樣子,並朝自己深情地一笑,那一刻她很感動;於是,她不由自主,忍俊不禁拿起自己的香帕,細心地探過手去,為他擦拭臉上的汗水。
南劍靜靜地看著她,這種溫柔的感受,是他長這麼大第一次從一個不是母親的女子身上得到。他發現她的臉上有一絲淡淡的憂愁,眉宇之間有一抹揮之不去的傷感;這一刻,他忽然意識到,她是在為他的即將離去而戀戀不捨。
這樣一想,他感到自己好幸福,這也是他平生第一次體會到,一個不是親戚的女子的牽挂,竟有如此溫馨、縈懷!於是,他百感交集,激動萬分。
而她,雖然知道他在靜靜地看著自己,但是她卻故意裝作毫不知情的樣子,更不敢去迎視他的目光;因為,她喜歡被他這樣靜靜地凝視的感覺,她覺得只有被他凝視的時候,才知道自己在他的心目中是有價值的。
再就是,她怕自己一旦去迎視他凝望的雙眸,會讓他不知所措,驚慌逃遁;這樣的話,她就會懊惱不已——是自己的冒失,驚走了他無限溫情的凝望。
看著他喝完自己親手遞送的涼茶,她很開心,有一種難以名狀的幸福感;彷彿,喝下這一碗涼茶,他就成了她的了!
接過他遞來的空茶碗,同時也接受了他向她表達的那一抹溫婉的微笑;她感受到,他的這抹笑容里,不但有對她深沉的愛,還有對他們未來幸福的憧憬。
因此,她自己也笑了——溫柔的微笑——不勝羞怯的低頭一笑。也就是她的這種笑,陶醉了他的心,使他在心頭感慨:
「多麼美,這是我見過的天底下最美的笑容了,它勝於世上任何嬌艷迷人的鮮花!」
「你這是要走嗎?」她接過茶碗時忽然問。
他一聽,頓時愣住了,那一刻他的思緒波濤翻滾,不知該怎樣回答才好;因為,他生怕自己回答不妥,就會傷了她那——像嬌艷的鮮花一樣孱弱而美麗的芳心。
可是,最後他還是回答了兩個字:
「是的。」他轉過身去,準備接著幹完手頭的活。
說出這兩個字的同時,他也意識到,這兩個字從來沒有讓他感到,像今天這樣不堪承受之輕。
也不知為什麼,她聽了他說出的這兩個字后,竟忽然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掉下淚來!
當時,南劍雖然背對著她,卻好像看見似的毅然轉過身來,面向她;可是,他已經脫口而出的這句問話,立即使自己感到又後悔、又欠妥。
「怎麼了?」他問。
這一問,果然讓她感到,像受了侮辱一般低下了頭;之後,她又睜著朦朧的淚眼,倔強地抬起臉,看了一眼湛藍的天幕,並帶著自嘲的強顏歡笑說:
「沒什麼,我就是想哭而已。」
情人之間的感情觸鬚有時候就是這麼微妙,不該說的話一旦出口,就會傷了對方的心!
聽她這麼一說,他知道,這都是因為自己剛才這句欠妥的話惹的禍;於是,他的心裡隱隱感到一絲懊悔、難過。
隨即,她又問:
「什麼時候走?」
「吃過午飯就走!」
「還回來嗎?」
「回來。」他終於抓住了一個扭轉局面的機會,這句話他回答得非常迅速,以至於她完全能夠從這句話中,感受到他的一片真情。
立即,她的內心深處,照進了一抹溫暖的陽光,她的臉上,也頓時再次綻放開了激動的笑容;就連淌在臉上的淚珠,那一刻也變成了,她迷人的笑容最典雅的裝飾了。
她的心頭重又激蕩起了幸福的衝動,於是,她再也顧不得少女特有的矜持,撲進了南劍厚實挺拔的胸膛。
當她感受到,原來他也是這樣強烈地愛著她的時候,她的淚水再次奪眶而出;只不過,這一次表達的是另一種完全不同的內容罷了!
「那你要去哪兒?」
「去青龍幫。」
「什麼時候回來?」她伏在他的懷裡問。
「鄭幫主的仇還沒有報,那個幕後主使也還沒有查出來,」南劍看著面前的松林,悠悠地說,「我的任務也還沒有結束;這一走,少則一個月,多則半年!」
「如果,外面又遇上了像我這樣的女子,你還會對她說,你喜歡她嗎?」
「不會!」南劍決然說,「真正的愛不需要誓言、也不需要承諾,它是信賴——是對愛人、也是對自己的信賴!」
「那你回來的時候,一聽要提前告訴我!」她說,「我要把自己打扮得最美來迎接你!」
「好,我記住了!」
吃過午飯,江秀秀已經為南劍的長行,打疊好了遂行包袱;爺孫倆將他送出柴門,江一鳴老人當然知道,此刻年輕人有很多話要講,他也當然懂得給年輕人留點空間。
於是,他停下步子說:
「孩子,爺爺年紀大了,就不遠送。去到外頭,一切都要三思而行,望你早日歸來!」
「爺爺放心,我一定不會忘記您的囑咐,事情辦好了我就回來。」南劍說,並與老人施禮作別。
秀秀也才送出林子口,他就不讓送了,因為,他擔心她一個弱女子,待會兒一個人從這荒山野嶺返回,怕不安全。
倆人再次停下來,分別時秀秀泣淚漣漣,哽咽著說不出一句話來;因此,他把就她摟在懷裡,直到她心情平復,他才搬住她的雙肩,竭力帶著微笑說:
「答應我照顧好自己和爺爺的身體,我很快就會回來的!」
她說不出話來,只有含淚凝眸注視著他的臉,並堅強地點點頭,嗯了一聲,表示讓他放心!
於是,他掮起包袱,提著他那把式樣很普通的松紋古劍,毅然踏上了新的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