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鳳江之殞
思思才幾歲時,便得知真帝原配,即先可蘭氏皇後,平生所喜乃是用樹葉做畫雕。方才她放在石洞裏的樹葉,怕是有風也難以吹走,想必遲早有一日,被宮裏細心之人所發現。
解下發上的絲帶,看著身旁的麗可人,為了抱著兩條紅鯉魚,而水濕的衣裳,心裏疼愛她,便伸出手來,“可人妹妹這樣難吧?姐姐幫你抱一條,來。”
麗可人一雙迷蒙小眼放著光,興高采烈的將魚送一條給思思,臉上的笑容有如光芒萬丈,照得人眼明亮。接過麗可人懷裏的魚兒,思思瞧一眼魚,便覺得這魚怕是難以養活。光看這魚腮便知道,魚兒的呼吸十分疲憊,想來是缺水過久。
一群人五六個,結著隊兒往秀女宮走去,這步子雖說不慢,但也不是太快。
細細在碧綠身後觀察,思思看出來,碧綠的腿特別的有勁,不像普通的女人,倒像是……莫非碧綠是個會武功的女人。
這一發現,思思才明白,原來大選秀女的背幕之人,有可能是有目的所圖的。這可蘭氏著實是想豐滿羽翼,這等大動,不是為了太子之位,又是為何?
想那靜妃產有一皇子一公主,這後宮裏再無他人可以威脅得到可蘭氏的地位。想必,靜妃之子也是要遭到暗算的了。隨即想到她自個兒的兒子在宮外,這般處境在宮中的確不易良好成長,也好。
幽幽一歎息。半青聽得此音,便問道,“昨兒姐姐為啥歎氣,可有不高興的心事?”想這半青也不過十三來歲,竟已出落得如塵如碧。
望一眼半青,想起她識得夾竹桃,便對她有些刮目相看。便應道,“姐姐想,這宮中歲年一長,人卻已漸珠黃。”她所憂慮非此,隻不過敷衍了事罷了。
待到秀女宮宮門處,確看見一排人馬,長隊如蛇,思思想,大事不妙。
湊上前一看,原來是秀女鳳江已殞。這才多久的功夫,卻一個生命悄無聲息的離世了。思思想著,碧綠有不在場的證據,她們這五六個人都可以彼此作證。那麽是誰在暗中殘害秀女呢?從麗可人,到她自己,再到鳳江。
十六位秀女,現下變成了十五位。秀女宮裏的其他秀女,皆掩袖泣涕,傷心不已。思思湊近一些,聽聞個清楚。
劉姑姑為首的一行宮女,圍著鳳江的屍體打轉,思思想要看得更清楚,卻是不能。鳳江也算是屈首一指的美女,至少比她現在的樣子,由昨的這副臉孔,要漂亮得許多。比碧綠,更是綽綽有餘。
成總管為首的一行太監,也在鳳江屍體的一端,仔細打量著。
他們都似乎在,等什麽人出現。發現此意後,思思拿眼往宮門外瞅去,這一瞅不打緊,卻見一男子手挎著醫箱,領著兩個徒弟模樣的人,匆匆朝這邊走來。
若是她所猜不錯的話,此人便是仵作了。是來驗屍的。
宮女太監人多嘴雜,都私底下議論著這事,因有著劉姑姑和成總管在場,無人敢名張旗鼓的胡亂多話。
思思撥開人群,仵作這會兒便已然到了鳳江的屍體旁。因在現下是九月中旬,天氣尚還有著熱氣,屍體於空中放久,便會有些氣味。
可思思聞著這四周,確覺得已然有味了。想必,鳳江殞的日子並非今日啊。隻是不知仵作驗屍後,當何作算。
這名仵作來自宮外,原本宮內也是有仵作的,可早靜妃產下公主之後,便應了靜妃的所求,將宮中的仵作給請了出去。言意是說,皇宮乃大福之地,豈能容許仵作在宮中走動,豈不平添晦氣。
當時可蘭氏也並未有所反對,這事便就答應下來。
如今這名仵作來路不明,且不說他的本領如何,就說他的身份地位歸屬於何一方,那這驗屍的結果便向著那一方了。
對仵作的話,思思是隻可參考,不作用中的。
且見仵作朝劉姑姑和成總管一陣寒喧後,便放下手中所挎之箱,方蹲下身子,朝鳳江身上左瞅瞅右瞅瞅,現場一陣吸氣,誰人也不敢有所動靜,緊張之餘,還有秀女在發著抖,比如水墨。
水墨著一件墨綠色花裙,其人特點便是嘴巴特別大。
時間在指間漏過,劉姑姑皺著眉頭,等得有些不耐煩,問仵作,“你且說話,這是何時所為,殞於何因?”
仵作卻不作聲,隻是一心用手中銀針,往殞者屍身上左右檢查,待大夥兒看見,銀針呈水黑色時,所有人都大氣不敢出一口。
思思想,是中了毒了。大凡如果是人殞以後再往體內灌毒,這毒藥也無法在此人離世前,遍集全身,可見鳳江是被人下毒所害。
這與之前,她的中毒事件,有所前因。她拿眼望著劉姑姑,希望劉姑姑能說出個一二。可是這是皇宮,劉姑姑即便知道思思是中毒而昏睡,也不可能隨意胡語。
須臾,仵作站起身來,收好銀針,再對著劉姑姑一陣禮數,方說道,“此小主乃是被人用鶴頂紅使其中毒而身亡,據小的判斷,該是長期被人下藥所至。屬於慢性毒液身亡。”
這個解釋頗為有所證,思思想了想,看向成總管,不知道他又有何高見?
成總管聞得仵作所言,對著仵作說道,“你且測清楚了,莫作有假之證?”言下之意,是要為他所說的話負擔責任。
仵作微微一躬身,大膽的斷言,“小的所說具實,不敢造次,還望成總管體察。”
成總管領著一班子太監,掃了一眼仵作,又朝劉姑姑一個點頭,人隊便已走遠。劉姑姑也領著宮女們,往另一個方向而去。
思思回想起來,當初她懷喜的事情一經公告後,她的食物也曾被人動過手腳,以至身中食毒,後來服了禦醫所開的方子,這才免於一難。但那使毒之人,究竟何人,她到現在都不知道其中個一二。
看樣子,宮裏是發生什麽了,若這是宮中幾位小姐所為,怕是也能查得出來,畢竟她們幾個都是相互掐著的。
隻是,這像是誰所為呢?思思使勁想,深嬪是要被送上妃位的,她要打壓秀女的話,也是有可能的,畢竟新人來,而舊人泣。而深嬪確是想著好了,要爭上去。
芥妃也是有可能的,她也唯恐這些秀色美觀的女子,會搶走了真帝那兒的寵愛。雖然芥妃膝下隻有一個公主,但也算得上是宮中的老人了,在真帝跟前就算犯了什麽錯誤,料想也是不會有什麽的。
至於靜妃,生性恬靜,有如她的賜號,靜。她會參與到這種事情來,是思思意料之外的,最起碼靜妃膝下一皇子一公主,足以令她晚年過的舒心。
那麽,可蘭氏呢?皇後看上去便是狠辣之人,對於威脅到她地位的人,可蘭氏一向是不給予方便的。
思前想後,宮裏還有一些嬪妃,也是極有可能的。比如姍瑚,雖然她是思思的表姐,可是也不見得不會做這些把人壓下去的事情。至於其它的一些嬪妃,思思也就懶得去想了,畢竟平時往來無多,計較也就少了許多。
人群散了,秀女們被吩咐這兩日隻得守在秀女宮,不得外出。
鳳江的屍體被移走,思思透過珠簾看見外邊,無人影,寂靜得聽得見樹上的雀叫。風雨欲來樓欲垂,山河噴洪石易流。皇宮,這個令天下女子都夢寐以求的地方,如今正在思思的眼裏,翻滾倒江。
她想,這裏是適合她的,因為,有他,一個她愛了十餘年的男人,他的偉岸,他的才華,他的優秀,他的果敢,他的深情,令她夢一般的神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