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蒙麵人
不管多少年過去,薑煙都是楚慕寒心上最深的一道疤。
他的母妃薑煙,出身低微,曾是楚煜的七弟的王妃。
楚煜看上薑煙的美貌,將她強納入宮。奈何手裏實權,根本護不住薑煙。
他越是表現出薑煙的寵愛,王皇後就越發討厭薑煙,千方百計地要打壓她。
說薑煙是被楚煜害死的,也不足為過。
楚慕寒冷淡道:“本王的母妃,幹卿何事?不勞你費心。”
蒙麵人笑著搖了搖頭,嘖聲連連。
“初生牛犢不怕虎……你以為,就憑借你一個人的力量,就能扳倒葉茂根深的王家嗎?”
楚慕寒再次重複道。
“我說了,與你無關。”
蒙麵人也不惱,語氣溫和地說出了讓楚慕寒心裏一驚的話。
“我知道,你養了私兵。能在飛龍衛眼皮下做這種事,還沒被發現,確實頗有能耐。但是,你的那點私兵……最多夠你自保,別說京城幾萬禁軍了,連飛龍衛都打不過。”
尖銳冷酷地指出了一個事實。
楚慕寒眸色一深,握著匕首的手收緊了些。
他養私兵的事謹慎又謹慎,怎麽會被別人輕易知道了?
而且蒙麵人說的這些,楚慕寒並非意識不到,隻是……他也沒有改變的能力。
一個沒有任何支持的皇子,能夠做到這種程度,已經非常不錯了。
“你到底是誰?”楚慕寒緊緊地盯著他,“你敢在本王的王府裏說出這事,就不怕我為了防止泄密不讓你離開?”
蒙麵人很無奈地笑了笑,溫和道。
“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誰,你隻要記住,我是唯一能幫你複仇的人。我既然能悄無聲息地潛入王爺的府邸,自然也能平平安安地離開。王爺府上守衛的本事,還是差了些火候。”
一點都不把王府守衛放在眼裏。
但他確實也有傲氣的資本。
暗衛們似乎終於意識到了書房的動靜,火把亮了起來,腳步聲也越來越近。
蒙麵人遺憾地搖了搖頭。
“今天便到此為止吧。”
很明顯,他也不想鬧出太大的動靜。
“王爺若是有心和鄙人合作,每月月圓之時,鄙人在落月山莊恭候王爺的到來。”
說罷,矯健的身影迅速從窗戶翻了出去,幾下便隱進了黑暗裏,消失地無影無蹤。
與此同時,聽風、聽雨帶著一隊暗衛破門而入。
“王爺!可是有刺客?”
發現書房內隻有楚慕寒一人,手裏握著把匕首。
書房的窗戶大開,涼涼的夜風吹了進來。
“咣當”,匕首被楚慕寒甩在了地上。
“王爺,刺客……”
“早就跑了。”
楚慕寒森然地掃過暗衛們的臉,看得他們人心惶惶。
“解釋。”
他從來都是個謹慎小心的人,書房外安排有嚴密的守衛,但卻沒一個人發現蒙麵人的存在。
再次給他敲響了警鍾,必須得重新訓練王府的守衛了。
不然,連自己的安危都保證不了,何談報仇?
他現在急需一個得力幫手。
楚慕寒閉了閉眼,一時有些茫然,往哪兒找去呢?
……
京城外,柳家村。
天蒙蒙亮,公雞剛打鳴不久,村裏的人便陸陸續續地從睡夢中醒來,抖擻著精神準備下地幹農活。
村頭一處不起眼的四合院,穿著粉色衫子的少女,梳著雙環髻,肌膚嬌嫩、桃腮帶笑。頭頂上還蹲著一隻翠藍色的小鳥,正用鳥喙梳理自己的羽毛。
少女背著大大的竹簍出了門,朝房內喊了聲。
“爺爺,我上山去咯。”
聲音清脆悅耳,仿若黃鸝鳴叫。
路過的村人笑著和她打招呼。
“小方大夫,采藥去啊?”
少女脆生生道:“哎,是呀。大叔,您上田裏去?”
“可不是,最近沒下雨,得去澆地。你爺爺呢?”
少女做了個鬼臉,一臉嫌棄狀。
“還在家裏睡懶覺呢。”
村人爽朗地大笑起來。
她人緣極好,村裏的每個人似乎都認識她,能和她說上話。
少女名叫方怡,是村裏赤腳大夫的方知行的孫女。村上平時誰有個頭疼腦熱,都會去找方知行看病。病好得又快,花錢又少,村裏對這一老一少兩位方大夫都很敬佩。
方怡哼著小曲兒,邁著輕快的步子朝山上走去。
西辰的京城一南一北有兩座山,南曰鳳鳴,北曰鳳岐。兩座山將京城護在中央,形成天然屏障,易守難攻。
方怡要去的,便是位於北邊的鳳岐山。
小姑娘的體力有限,走到半山腰便累得有些喘氣,不由坐在路旁的大石頭上歇一歇。
學醫的鼻子都很敏銳,方怡隱隱聞到了空氣裏的血腥氣。
她皺起了眉,下意識地拿出了竹簍裏的鐮刀,戒備了起來。
然而等了好久,也不見有什麽動靜。於是方怡大起膽子,循著血味兒找了過去。
她撥開草叢,隻見一個黑衣男子靠在樹上,神情痛苦,似是已經昏迷了過去。
正是被毒箭傷到的風笛落。
在劇毒的影響下,風笛落逃離時候腦子一片混沌,他方向感本來就差,原本是要回鳳鳴山的神偷門。結果南轅北轍,竟跑到了鳳岐山上去。
“當啷”一聲,方怡手裏的鐮刀掉在了地上。
她呆呆地盯著風笛落看,鼻子裏有什麽鮮紅色的東西流了出來,“滴答”滴在了地上。
方怡這才反應過來,手忙腳亂地拿出帕子捂住口鼻,臉上滿是可疑的紅暈。
這人也……太好看了吧?
雖然因為中毒,嘴唇都已經泛紫黑色,但一點也無損於他的容貌。
方怡長這麽大,還從來沒見過這麽好看的人。
她忙不迭地跑過去,探了探風笛落的鼻息,嗯,幸好還有呼吸。
方怡粗略地檢查了一番,發現他的傷是在背部,衣服都被血染成了暗色。
手頭能用的東西有限,方怡一時半會兒也判斷不出來風笛落到底中了什麽毒。僅憑她一個小姑娘家,也不可能把他背下山去。
方怡拍了拍頭頂蹲著的鳥。
“小翠,快回家,把師父帶過來。”
名叫小翠的小鳥很通人性,應答般地鳴叫了兩聲,拍了拍翅膀朝著山下飛去。
大床上,白胡子老頭鼾聲如雷,正吧唧著嘴做美夢。
小翠從窗戶飛了進去,用翅膀在老頭的臉上一陣撲騰。
“誰這麽煩人……”
方知行用手把小翠撥到一邊去,小翠很固執,仍然在他耳邊撲撲騰騰嘰嘰喳喳的,總算把方知行折騰醒了。
“你這臭鳥!”
方知行睜開眼,發現是小鳥在作怪,氣不打一處來。
“不好好跟著你主子上山采藥,捉弄我這個老人家幹嘛?阿怡呢?快把這隻臭鳥捉走,小心我把你拔毛燉湯喝!”
小翠不會說話,隻能用自己的方式向方知行傳遞信息。
奈何神經大條如方知行根本沒察覺出來什麽不對,最後被鬧騰煩了,他憤憤道:“阿怡呢?帶我去找你主子,我非要好好告你這臭鳥一狀!”
他跟在小翠身後,上了鳳岐山。
遠遠地看見方怡的身影,方知行就喊道。
“阿怡,還不把你這臭鳥管好了去!竟然生生把你師父從夢裏折騰醒!”
方怡並沒有理會他的耍貧,在兀自地忙活什麽。
走近了,方知行在聞到空氣裏的血腥氣。
他不由大驚失色。
“阿怡,你受傷了?”
快步走過去,發現血味不是從方怡身上傳來的後,才放下了心。
這才看到地上還躺著一個黑衣少年,嘴唇泛著紫黑色,額頭上一層細密的汗。
“這小子……”
方知行皺了皺眉。
怎麽長得那麽眼熟呢?
“師父快來。”方怡招呼方知行,“我上山采藥發現了他,他中毒昏迷在這裏,我們快把他帶回家治療吧。”
方知行抱著臂,蹲在一旁看了半天,臉色頓時臭了起來。
他冷哼一聲,“不救!”
方怡傻了臉,“為什麽?”
“這小子我認識,死對頭的徒弟,救他作甚?豈不是趕著給我自己找不痛快嗎?”
說著,就這麽轉身往回走。
“阿怡,別管他了,快些回家,師父今天想吃你做的蒸芋頭……”
怎麽能不救呢?
方怡急了眼,跑上去拽著方知行的衣袖,讓他走不動路。
“師父,醫者父母心,這不是您教我的嗎?如今見死不救,算什麽仁愛之心?”
方知行老神在在,不為所動。
“善意也是有限度的,連敵人都救,這不是仁心,這是腦子有病!”
方怡現在滿心滿眼都是那個容貌驚為天人的少年,不依不饒地問。
“那要怎麽樣您才肯救他?”
方知行被她纏得腦殼疼。
“他和我非親非故,幹嘛救他?”
“那要是和您有關係呢?”
“啥?”
方知行懷疑自己聽錯了,卻見他那個情竇初開的小徒弟紅著臉,別別扭扭道。
“他要是您徒弟的夫婿,那您救不救?”
方知行大跌眼睛,有種自家白菜被豬拱了的難過。
“你看上這小子了?”
方怡被戳中了內心的想法,很是不好意思,為了掩飾羞澀,她佯裝凶巴巴道。
“我夫婿要死了,您就說救不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