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五十七章 劍修的追求

  靈魄道人跟衛光霄離去片刻，又有一名合體期修士到來。


  是尊天劍派的王定，人稱五氣劍。


  王定在這事上表達了歉意，尊天劍派的人動過東丘縣，大度放過已經很不錯。


  說起來楊鄴跟王定也很久沒碰面了，同樣跟尊天劍派的易劍尊也很久沒碰面。


  「他應該還在練劍吧，被打擊慘了。」楊鄴有些幸災樂禍，有能力的人心態不端正，就會誤入歧途。


  如尊天劍派的宗主易劍尊，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王定對此也沒辦法，只得道：「是的，還在練。」


  其實修士到了合體期，就不用再那麼刻苦了，生活的節奏應該放慢許多，偏偏易劍尊是個例外。


  突破到合體期以後，不僅沒有休息，反而因為修為變強，練習劍術的時間也更長。


  就說易劍尊的兒子易恆，一年中也頂多能見到一兩次易劍尊。


  「好吧，有這個毅力很難得。」楊鄴道，這雖然沒什麼好處，但至少也不是壞處。


  王定便道：「但比起賀真人的劍術，他還差了許多。」


  王定的話並沒有說完，但意思楊鄴卻知道，那就是易劍尊跟賀真人沒有可比性。


  一個是劍仙，一個是劍尊，能比嗎？


  楊鄴一笑，道：「其實他的生活也不錯，最少有個追趕的目標，比你充實多了。」


  王定不認同這個說法，道：「那不一定，每個人有自己的活法。」


  「這不能成為你不練劍的借口，是你懶而已。」


  「你說對了，我就是懶。」


  「光明正大地說自己懶，就只有你了。」


  「你也一樣懶，都沒怎麼看你練劍。」


  「我有特殊的練劍方法，一天等於你們兩天。」


  「願聞其詳。」


  「很簡單，你只要和你的分身一起練劍，就是一天變兩天了。」


  「這……」


  王定的眼神就變的很古怪，這是在玩他嗎，這依然是一天而不是兩天。


  「如果是賀真人的話，一天的確是我們的兩天。」王定道。


  「那倒是。」楊鄴點頭。


  當世劍術第一人，有劍仙之稱的賀真人，只要是劍術方面，大概什麼都能做到。


  王定有些唏噓，自從賀真人突破到劍仙之後，他們劍術的差別，就變成了天壤之別。


  包括當世所有劍修，沒人能在劍術上勝過賀真人。


  「以前的差距也沒現在這麼大，至少還是看得見差距，現在看都看不見。」王定道。


  楊鄴道：「其實也沒什麼分別，反正大家都追不上。」


  「就是因為追不上，才會感嘆。」王定道。


  「追不上還要感嘆，豈不是徒勞無功。」楊鄴道。


  王定搖搖頭，道：「你不懂。」


  楊鄴攤攤手，每到這種情況，劍修們都會說這三個字。


  楊鄴也就最喜歡聽這些劍修們的解釋，這大概是每名劍修修行的原因。


  「此言何意？」楊鄴道。


  「就是這個意。」王定道。


  王定說是這麼說，但還是給楊鄴解釋了一下。


  劍仙，也就是絕代劍客這個境界，是每名劍修都會嚮往的，一生都在朝這個方向努力著。


  當世之中，又以劍修賀真人到達的可能性最大，因為他劍術夠高，超過其餘所有劍修。


  其餘人的希望就不大，但仍然奮力追趕，一日復一日的習劍。


  但其餘劍修跟賀真人的差距越來越大，直到四十年前，那本來看得見的鴻溝，轉眼間消失無蹤。


  這並不是說差距變小了，而是差距變得太大，已經看不清差距了。


  不少劍修心灰意冷，習劍的興緻逐漸淡去，不再想著追趕賀真人。


  但提起賀真人，卻會有無盡的感嘆，到底是什麼意思，可能他自己也說不清楚。


  「你沒有了追上賀真人的信心，還為賀真人感到驚嘆，真的不像你。」


  「當世劍仙當然要驚嘆，但也不是非要追上賀真人，我可以追上別人。」


  「追上誰？」


  「追上易擎川！」


  「我看好你。」


  「我也看好你。」


  王定上一次叫易擎川的名字，大概是他們突破到合體期之前，成為合體期之後，就一直跟別人一樣，用稱謂指代著。


  坦白說來，這是一個不合格的劍修才會做的事情，因為追趕不上他人而放棄。


  只是在經過四十年的自我放逐后，王定卻想通了，不論是賀真人還是易擎川，都是他追趕的目標。


  先追上易擎川，再追上賀真人。


  至於王定說他看好楊鄴，就是目前楊鄴跟賀真人的差距最小，最有可能第二個成為絕代劍客。


  「很難追上。」


  「都不試一下就直接放棄，你真是墮落了。」


  「其實我是不想追，你不覺得這樣很累？」


  「這……是有點。」


  「那就對了，你修鍊是為了什麼，為了變得這麼累？」


  「這……」


  王定啞然，這還真就不是他想要的生活。


  「我記得蘇永說過，你是覺得修鍊后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才修行的，比如說你的理想，是當個廚子？」


  「沒錯，是廚子。」


  「你現在肯定不想當廚子，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兒。」


  「不一定。」


  「難道？」


  「就是你想的那樣，我現在是個廚子。」


  「這不可能啊。」


  現在已經是合體期修士的王定，竟然去當了一個廚子，說出去簡直是不可能的事情。


  突然楊鄴想到了王定的稱號，五氣劍，一向以精密而聞名，想想也覺得並不是沒可能。


  「你現在刻意廚藝很高明，但你並不是一個廚子。」


  「你說對了。」


  時隔七百多年，那時候的想法，真的能保存到現在嗎。


  現在王定是廚子不錯，但更應該是一個拿著鍋鏟的劍修，並不是廚子。


  「我是劍修，同時我也是一個廚子。」王定道。


  廚子是昔時的想法，儘管只是這些年才拾起，但最少也是完成了。


  「那易擎川的理想，又是什麼？」


  「也是廚子。」


  可能跟他們的生活環境有關，當時易擎川跟王定，生活並不是很好，常常會跑去瞧隔壁人家的廚房。


  看著一道道美味的菜肴從鍋里盛出，成為廚子的理想就在他們心裡紮根。


  「果然是這樣。」


  易擎川跟王定又不同，王定能夠跟後來結識的蘇永說這些事，易擎川卻不可能說這事。


  甚至易擎川連王定也不會告訴，他一向把事情藏在心裡。


  「你是怎麼知道的？」


  照理說，王定也不會知道的，因為那時候王定知道就等於所有人都知道。


  「這個……無可奉告。」


  事關隱私，王定就不好多言了，而且他要是說了原因，大概會被易擎川揍。


  不過，告訴楊鄴的話完全沒問題。


  「有一日他偷偷做菜，當時我正好回門派，發現他的廚藝不錯。」


  「肯定是做過不少次了。」楊鄴失笑，道：「易擎川竟然完成了他的理想。」


  「對。」王定道。


  「那看來有個理想，還真不錯。」


  「你的理想？」


  「我沒有理想，或者說我有很多理想。」


  「說重點。」


  「我的理想就是，我所有的理想都不再是理想。」


  王定啞然，這未免太貪心了。


  「其實理想之所以是理想，就是因為理想難以實現，是追逐的目標。」


  「這算不算你說過的雞湯？」


  「算。」


  「那有沒有毒雞湯？」


  「理想這種東西，我每天都有很多，只要努力找出理想，總會有完成的一天。」


  「我現在有個理想，就是你沒有理想。」


  「我明天還會有理想。」


  又交談片刻，王定問出了他的目的。


  「能不能見到賀真人？」


  「你想做什麼？」


  「我想明白差距有多大。」


  「大概有十個易擎川那麼大。」


  「楊兄不要開玩笑。」


  「賀真人在閉關。」


  這個答覆可以說是在意料之中，王定已經很久沒見到四處閑逛的賀真人。


  王定得到答覆之後，就跟楊鄴告辭，說要磨礪他的廚藝。


  「同時也是練劍。」楊鄴道。


  「沒錯。」


  如果真的認為劍修會偷懶，那就是膚淺的認知，能在劍道上走這麼遠，又怎麼會偷懶。


  說起來劍修給人的印象，也十分特別，不論是剛剛踏入劍道的修士，還是已經走很遠的修士，經常會給人一種奇怪的感覺。


  那種奇怪的感覺，好似與周圍格格不入，卻有十分協調，彷彿覺得那個人，就該是這樣的。


  久而久之，那種感覺就成了劍修的代名詞，孤僻。


  但其實劍修，跟普通的修士也沒區別，只是思維上簡潔許多，能用劍解決的事情，很多時候會用劍解決。


  劍修的傳聞也很多，殺伐果斷、不近人情、心狠手辣，似乎所有的東西，都能放在劍修身上。


  最開始關於劍修的傳聞，大多是在劍修的劍上。


  如一名劍修，一生以劍為伴，孤獨終老。


  其實這很不真實，最起碼對於劍修來說不真實。


  劍修又不是只有劍，還有家人，還有朋友。


  有劍修出面澄清傳聞，緊接著就傳出了另一個傳聞。


  有一名劍修，娶了一生為伴的劍，跟那把劍過了一輩子。


  這就更加不真實，怎麼可能會有劍修抱著一把破劍過日子。


  這次就沒有劍修來澄清，已經明白了越描越黑。


  不澄清不意味著沒有傳聞，緊接著又有傳聞傳出。


  傳聞兩名境界高深的劍修，能夠通過劍來對話，想說話只要將手按在自己劍上，就能跟對方說話。


  其實這個傳聞本身就很無聊，說話為什麼要通過劍，直接說話或者傳音，難道不好嗎？

  總之，劍修的形象基本就這麼固定了，無聊透頂，不近人情，一輩子抱著劍。


  這也有劍修鋒芒太強，讓其他的修士無法靠近的原因。


  金之道，本就鋒芒強勁，劍之道，更是殺機四起，而在秦州，金之道跟劍之道都非常盛行。


  這種情況下，劍修往往都是金道修士，金道修士往往也都是劍修，鋒芒跟殺機兩者結合，就造成了異樣的不詳氣息。


  並不是金道不詳，也不是劍道不祥，而是鋒芒太強，給人不祥之感。


  而劍修也往往不會做出解釋，為什麼要解釋，他們不在意。


  並且解釋之後，會有更多的問題，為什麼要解釋，難道是心虛，那劍修的真正情況又是怎麼樣的。


  面對這樣的局面，也就只能這樣了。


  這就坐定了劍修生人勿近的情況，尤其是劍修往往都是好鬥的，更讓人感覺劍修很危險。


  但其實劍修，跟普通的修士並沒有什麼區別。


  如果說有的話，那就是普通修士的道路有很多，劍修的道路只有一條。


  但這其實也是一樣的，最終的目的都是一樣。


  甚至過程也是一樣，只不過方式不一樣。


  一個只會用劍，一個會用其他的許多東西而已。


  但事實上，就是方式也一樣。


  如爭鬥之上，劍修用劍，普通修士用法寶，這其實是一樣的。


  劍修也可以用法寶，普通修士也可以用劍，不是一樣是什麼。


  硬要說兩者不同的話，就只有追求不同了。


  因為普通修士追求的往往都是更高的境界，劍修追求的卻是劍道極致。


  劍道極致也是更高的境界不假，但劍修追求的只是劍道極致本身，並不是更高的境界。


  一個是虛無縹緲的劍道，一個是肉眼可見的境界，十分明了。


  在對劍道極致的追求上，每個合格的劍修，都是一樣的。


  不論是渡劫期的劍仙賀真人，還是劍尊易擎川，或者五氣劍王定，還有許許多多的劍修，在這一點上都是一樣的。


  比起普通的修士，劍修多了一分探索大道的熱誠。


  或許這也是劍修跟普通修士最根本的區別，因為普通的修士，大概是不明白這種東西。


  他們追求的是劍道，而不是劍道的境界。


  就算是一名普通的劍修，只要他對劍有足夠的理解，那怕他只是築基期修士，但在合體期修士、渡劫期修士面前，他也不會說自己的劍道不如他們。


  劍道都是一樣的，只是暫時地追不上而已，總有一天要追上。


  劍修也是絕對的例外，再高的境界，也不會對其餘的劍修進行打壓，同是劍道，不分高下，只分先後。


  所以王定或者其餘的劍修，對賀真人十分恭敬，敬的是賀真人的劍道，而不是境界。


  但除了這一點外，劍修跟普通的修士，完全沒有區別，卻正因這一點區別，他們成了劍修。(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