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催歸去(下)
「你弟弟的病我大致了解了，這病是不足月造成的，這鮫人珠並不是什麼靈丹妙藥，是治不好你弟弟的。」
關一一指尖捏著一顆透明珠子，對著頭頂的太陽看去，能看到珠子裡邊的鮫人似乎在遊動。
「關小姐莫要開玩笑了，舍弟還在家中等著我回去呢，這樣，在下只借半年，半年後定會把珠子歸還於關小姐。」
唐時崇都想給面前這位跪下了，先前在大道上說的什麼暫緩弟弟病情的葯根本就沒有，自己卻傻乎乎地跟著他們回來了。
「說了這珠子沒用它就是沒用，你怎麼就不相信我呢。」
您這話說的也得讓人相信啊，什麼理由都沒有，哪那麼容易讓人相信。
「我已經讓人去找養魂草了，這草生於沼澤之間，極其難尋，你在這安生點呆上些日子，等東西找到了，就回去救你弟弟吧。」
距北晉周邊有一片綿延萬里的森林，裡面有不少的兇猛野獸，還有一大片黑沼澤，只要在那裡遇上其一，很少人能活著出來，只是這森林雖然害了不少人性命，卻還是會有不少人進去，只為了尋找裡邊的奇珍異寶。
「此話當真？」
「自然是真的，我什麼時候騙過人。」
剛剛騙我沒有延緩小逸病情的葯的人是誰？
「那在下就先在此謝過關小姐了。」心裡想的自然是不能說出來的，唐時崇對著關一一屈膝一拜，聲音有些激動的顫。
「先別急著說謝，你知道要在我這拿東西需要什麼東西來換嗎？」
「關小姐別擔心報酬的問題，在下已經讓家父將銀兩送來了，不日後就會送達定城。」
「銀兩我有的是，我只想看你出了拿銀兩還能拿什麼來打動我。」
「這，關小姐喜歡些什麼？在下定去給小姐尋來，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
「別把話說那麼嚴重，我有不是什麼吃人的魔鬼，平時呢我就喜歡聽聽故事，不知唐公子肚子里都有多少墨水，若是唐公子的故事能打動我，這養魂草，隨便拿走就是了。」
聽到關一一這話，唐時崇不禁靜下聲來，從小他聽過的的故事是不少，給弟弟講的也不止那麼幾個，可這次事關弟弟的性命，「這樣，在下先去準備一晚，明天，明天再與關小姐說故事可好？」
「行，你準備多久都行，我有的是時間，青青，去給唐公子準備房間。」
……
「青青，早膳準備好了嗎？我都快餓死了。」
「宗公子，宗家的廚子都走光了嗎？你怎麼天天來小姐這蹭吃的。」
「哎，別人家的東西永遠要比自家的東西要好，這都不懂，青青，你就聽我的去清明寺靜修兩年吧，暗一在那呆了兩年可是學到了不少東西。」
「你們倆能不要一見面就鬥嘴嗎？還要不要吃飯了？不吃我讓人撤走了。」
宗既明今早來的有些遲了，她都吃完開始漱口了他才進門。
「別介，我都快餓死了，今兒廚子都做了些什麼？怎麼聞著這麼香？」
「你昨晚做什麼去了，怎麼今天來這麼遲，要再晚一步，可就沒你的那份了。」
關一一替他盛好粥，看到他皺巴巴的外衣還是昨天穿的那套。
「興嶺太危險，我研究了一晚上的地圖才找出幾條路，剛讓暗九趕過去給關一他們送信，這不馬上就過來了，還好我跑的快，不然就不能陪你一起用膳了。」
「行了，你快喝完這碗粥，去廂房裡睡一覺，別等待會又趴這睡著了。」
陪關一一吃飯是宗既明一直在做的事，幾年來從沒有間斷過，看著二人一副常態的樣子，唐時崇抱著碗不知該不該開口，只好繼續拿塊糕點往嘴裡塞。
等宗既明去補眠后，關一一與唐時崇坐在院子里，青青替二人泡完茶后就繼續干自己的活去了。
「唐公子可是準備好了？」
——這事是我本想深藏至死的，如今說與你聽也不失樂趣。
小時候我貪玩，最喜歡背著爹娘去後山上的一個山洞中玩耍。
南國什麼都缺，唯獨不缺山與樹，我便是在那些山與樹陪伴下長大的，尤其是我家那片後山，若不是近些年有淘金者說後山上有金礦，父親也是不會去開山的。
我求了父親很久，可我人小式微，被父親關在房裡好幾個月，說起來很丟人，我整整哭了三天，我娘心疼我，可也不能放我出門，那些淘金者在開山，時不時會有泥石落下，很是危險。
可是沒過幾個月，那些淘金者就落荒而逃，手中拿著鋤頭，背上還背著背簍，套的卻比山中的野豬還快。
我爹也臉色蒼白地回了家，一回家就開始收拾細軟，娘親問生了什麼事，爹什麼都不說，跑到我房間拉著我娘和我就往屋外跑，我趁著我爹緊張的時候掙脫了他的手，往後山跑去。
爹娘在身後大聲叫我，我不敢回頭，怕看到爹娘臉上的眼淚，我想去後山確認一件事，一件讓我擔心了幾個月的事。
六歲那年，我又躲過爹娘的眼跑到後山，其實那裡並沒有什麼好玩的，可從小不知道爬過多少山的我唯獨對這山有一絲不一樣的感情。
爬到半山腰，我本來打算坐下來歇息，誰知就在我剛坐下來的那一刻突然一陣地動山搖，我的第一個念頭就是山崩了，邁著大步就往山下跑，結果剛跑了兩步，我就掉進了一個地洞中。
我也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等我醒來的時候現自己竟然躺在一個蛇窩中，嚇得我差點尿褲子，多虧自己經常喜歡往山中跑，身上會常備一些避蛇蟲的藥粉，往自己周圍撒了些藥粉后，那些蛇都不敢再往我身邊湊。
等我細細看去的時候，現這些蛇都不是一個品種的，竹葉青紅竹蛇太攀蛇血蚺，條條都是劇毒無比，被咬一口就能喪命的毒蛇。
那時太陽還掛在天上，應該是正值正午，夏天又是蛇類常出沒的季節，那時的我心裡只有一個念頭，若自己的屍體被現怕是已經慘不忍睹了。
想到這裡，我連哭都不敢出聲，那時溫度很高，毒蛇都是有氣無力的，我想從洞中爬出去，可是洞實在是太高，身著一身薄衫的我，僅有一根褲腰帶可以用。
就在我急得抓耳撓腮之際，洞中出現了一陣笑聲，這洞十分大，地上的毒蛇多到我數不清，我太緊張，所以沒有仔細觀察這個洞，當這笑聲出現的時候，我真的被嚇得尿褲子了。
隨之而來的是一陣腳步聲，神奇的是當聽到這腳步聲時，那些蛇全部往旁邊退去，似乎對這聲音避如蛇蠍。
「你是怎麼跑進來的？」
這聲音有些空靈，明明他人就在我面前，可聲音卻好像是從天際之外傳來的。
「怎麼？怕我？」
見我不說話，那人蹲下身子，我見他面容清秀，也並沒有那麼可怕，擦掉眼淚，抬起頭就問他，「你能帶我出去嗎？」
我不知道那人為什麼聽到我這番話后開始大笑，然後拍著我的臉對我說，「小弟弟，你可知只要是進了我這蛇洞的人，沒一個是能活著出去的。」
「你是誰？」
「我是要吃你的妖怪啊，聽說凡間的小童子最好吃，細皮嫩肉的，連骨頭都不用吐。」
「妖怪都長得與你一樣好看嗎？」
那時的我真是嚇懵了，連自己說了什麼都不知道，就見那人突然跪在地上捂住心口，嘴裡出低吼聲。
他頭上莫名長出兩隻銀白色犄角，身子也被逐漸拉長，我見他渾身抖，臉上罩了一層的冰霜，以為他很冷，就把他抱在懷中，給他取暖。
可那時候是大夏天，哪會有冷的抖的人，看到他雙手變成了鷹爪，然後一把把我抓起，將我扔到了洞外，那洞口也被他突然漲大的身體掩蓋住。
洞內傳來那人的聲音，讓我走，我也是害怕，什麼都不顧就往家跑去。
這事我不直不敢與我爹娘說，第二天等我再去時，看到那人正站在半山腰看著我，我跑上去包住他，問他是不是還覺得冷，那人卻笑問我怕不怕他把我吃了，我搖頭，其實那時候我自己心中也沒底，只是出於好奇，經常跑去後山找他。
所以當淘金者出現的時候，我怕後山的秘密被他們現，就一直反抗我爹，後來我爹告訴我，那天他與那些淘金者在挖山的時候挖到了一個蛇窩，那蛇窩中的蛇實在太多，其中一個淘金者來不及逃跑，不出兩個呼吸，就命喪黃泉了。
「那人呢？」
「我去後山找過，蛇洞中還有一個更深的山洞，我進去的時候裡面已經沒有人了，只是留下了一層與蛇蛻類似的軟殼，只是這軟殼要比山間的巨蛇還要大上幾百倍，想到以前看的書籍，想他已經飛升了吧。」
「成了神的蛇精？他的那身青龍衣你還留著吧？」
「留那東西做什麼？」唐時崇撇了關一一一眼，很是不解。
「這東西好啊，你看那蛇都成仙了，那用他那身青龍衣煮湯喝，我們也可以飛升啊。」
「唐公子，你別聽她瞎說，」廂房的門被打開，宗既明換了一身新衣袍走到關一一面前，捏著她的小臉道，「又在做神仙夢了？」
「勾尤說九天境的桃子好吃，我想去試試嘛。」
被捏著臉的關一一吐字有些不清晰，被坐在一旁的唐時崇聽到后不小心笑出聲來。
宗既明瞪了他一眼道，「唐公子想必是等不及了，這葯也不是一天兩天能尋到的，這馬上就要入夏了，關家農田裡的秧苗還沒插好呢……」
「不不不，這東西我不在行，而且我很忙，所以宗公子還是另請高明吧。」
唐時崇起身便走，不敢多留一刻，見到院子走廊上的杜鵑開的正好，耳邊是子規鳥的叫聲。
不如歸去，不如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