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猜拳問聖
上下皆無,四維橫絕,一片混沌濁流,浮浮沉沉,五蘊盡迷,獨一點青光照亮周身半尺,護住黃裳不曾迷失。
夭夭失聲叫道:「不好,我們在沿時空長河上溯!」
黃裳大驚:「多少年?」
「我只能辨個大概,」夭夭驚訝聲音中帶著好奇,淡青神光探出一絲,數數般道:「一百年,兩百年一千年兩千年兩千年五百年!」
黃裳默算,已到先秦春秋時期,忽地夭夭叫道:「要結束了!」身子一輕,跌落在地,四下一看,卻是一處戶院,石磚茅屋,裝飾簡古,旁邊一老樹,亭亭如蓋,蔚然成蔭,下一草棚,棚中一碑,上系一青牛,咀嚼之中,抬起一對牛眼,望了一望,又埋頭欄中。
黃裳看那樹看碑,眼熟的很,心中問道:「我們還在原地?」
夭夭藏在心靈印記之中,回道:「嗯,只在時間上前移了兩千多年,空間上沒怎麼動。」
黃裳皺眉走了幾步,道:「能回去么?」
夭夭乾脆道:「單靈魂可以,肉身不成。」
黃裳長嘆,忽見門中顫巍巍走出一名老漢,粗布麻衣,須皆白,抱著個木碗,一見自己,竟不驚訝,笑道:「後生何來?」
黃裳曾聽劉茵講史,提過古禮,春秋戰國也在其中,當即左掌撫於右掌上,平舉於胸前,躬身行禮道:「見過老丈,晚生稀里糊塗,自己也不知如何到了貴府,多有打擾,還望見諒。」
老丈呵呵笑道:「糊塗好啊,糊塗好,難得糊塗,不想後生竟是名雅人。可曾用食,若不嫌棄,家中尚有些粗茶淡飯。」
黃裳恭敬道:「既如此,多謝老丈。」遂進屋取了碗箸,舀了白飯菜肴,但覺純正醇和,偏又有一種淡淡余香,回味不絕,竟是從未吃過的美味,不由大讚道:「老丈好手藝。」
老人笑道:「後生倒也能辨認些好歹。」又聳動眉毛嘆息道:「若又有客來,老朽可就無物可待了。」
黃裳一笑,既然到了先秦春秋時,倒也難得,不妨多了解一些,便隨老人攀談起來,一談之下,驚覺此人見識乍看平平,實則不可測度,出平生所見諸人,越談越驚,恭聲問道:「晚輩姓黃名裳,敢問老丈尊名?」
老人微微一笑,正要回答,屋外院門聲響,一陣足音傳來,緊接著一個宏正清亮聲音道:「學生仲尼,特來請學,敢問長者可在?」
老人推門而出,搖頭嘆道:「這位先生,你來得晚了,老漢家裡沒飯啦,都讓這後生吃完了。」
黃裳跟了出去,院中立著一人,高冠儒服,頭中禿,腦門微陷,樣貌古奇,聞言一怔,望了黃裳一眼,長嘆一聲,似乎頗為可惜,道:「學生此來專為問道,煩請長者賜教。」
老人擺手搖頭道:「老朽粗人一個,有甚道可問,先生且回。」
那人也不糾纏,虛禮恭身道:「長者既有客,尼明日再來便是。」徐徐退出。
黃裳心神劇震,隱隱猜到二人身份,饒是坐忘有成,也險些叫出聲來,好容易冷靜一些,決定一定要留下,聽一聽這場註定會生的流傳千古的問道,夭夭得他見識,也陷入長久劇烈的震動中,隨即諾諾喃喃道:「不可能吧?」
黃裳不點破,老人竟也不趕他走,過了一夜,次日正午,那人又來,禮數甚恭,老人仍拒絕。
如是數次,直到第九日上,老人似乎拗不過,勉強同意,那人大喜,坐談中連連問,老人隨意應答,高遠渾茫。黃裳深知此乃亘古未有之奇遇,雖不明所以到了此處,但竟能恰逢其會,實是三生福氣,一語不,默然旁聽,只將心神全部排空,晉入迄今最深湛的定境,試圖將二人對話盡數記下,卻如流水過石,大雁行天,空空蕩蕩,只留下寥寥數道痕迹,也全都朦朦朧朧,似明非明,一時無法解悟。
坐談將終,漸漸直白,忽聽那人問道:「何為三?」
老人答曰:「和。」
那人皺眉,沉思未已,忽地眉頭展開,呵呵笑道:「原來如此,果真化生萬物。」頭一遭偏頭轉向黃裳問道:「足下以為如何?」
黃裳一怔,緩緩道:「有一猜拳小戲,三者互相鉗制,拳為陽,布為陰,敢問剪刀為何?」
那人嘆道:「能有此問,已然入味,先生以為然否?」
老人微笑:「可立道。」
那人頷,揮袖一拂:「此番還畢,若有機緣,自能再見。」微風拂面,黃裳大叫一聲,跌落石椅,跳起一瞧,風雨凄迷,老樹殘碑,滿地泥濘,竟又回到那破廟裡面。
院中靜立一人,正是梁青雅,凌空漂浮,纖足離地三寸,風雨不沾,雙眼微瞑,似陷入某種悟境,被叫聲驚醒,回過神來,注視黃裳,眸中異采微泛,嘆道:「我蒙你此等大恩,卻又被打斷頓悟,該如何是好呢?」
黃裳少許沉吟,問道:「梁師姐知我到了何處?」
梁青雅搖頭道:「不曾全明,不敢妄測,只藉此碑略微聽了一些。」
黃裳道:「可曾晉入六階?」
梁青雅道:「連跨數重關口,只差臨門一腳。」頓了一頓又道:「放心,此乃我二人共同秘密,決不會入第三人之耳。」
「胡吹大氣,人家就聽到了,」心中夭夭嬌哼一聲,又驚訝叫道:「這不是我們離開的那一天!哇,已經過了這麼久,小徽因該急了,我回去嘍!」
「那場問道,你記下多少?」
「我吃了個囫圇棗子。」夭夭嘻嘻一笑,離開寄身印記,自冥漠層面破開虛空,回京城去了。
黃裳放下心來,望望漫天雨雲,又問道:「梁師姐,過去幾日了?」
「十七日矣。」梁青雅道:「我對外稱派你執行秘密任務,你且聽好」
二人對過口風,一前一後回到營地,機械轟鳴,人馬往來,正施工的熱鬧。
聽梁青雅提到,梁啟動用近千仙士,數萬機車,十萬河工,日夜不休,已在沿河四處挖了四個大湖,十數條大渠,以疏水勢,大見功效。
「此法雖可一解黃河水患,但在徹底完工前卻有要害,須人鎮守,我先去了。」
梁青雅微微一笑,飛天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