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不一樣的袁氏
何之浩走的很早,顧嘉宜醒來的時候,已經聽見開門的聲音了。她坐起身,透過窗戶看見他走出了大門。
郝村長多次找過她談話,他說何之浩是不願意現在去省里考試的,主要就是放心不下她,可是鄉里鄰里的都主張他去赴考,他身上的擔子很重,絕對不能因為這些家務事耽擱了自己的前程,辜負了鄉親們的期望。
這些道理顧嘉宜都懂,她也知道自己實際年紀都二十多歲了,完全可以自己生活,可是她從心底里渴望著的親情卻再一次離去,只有抹不開的落寞。
她又繼續睡了下去,再次醒來已經是日上三竿了。袁氏已經起來了,她那床被子疊好放在床腳,旁邊的床鋪是冷的,說明她已經離開多時了。
「大舅娘?」顧嘉宜披好衣服,試探著叫了幾聲,果然沒有人答應,她應該還是回家了吧,想來昨天也不過是一時嘴快,逞一時之能罷了。
喝了杯清茶,就聽見外面牛大嫂的聲音。
「宜姐兒,宜姐兒在家嗎?」
「牛大嫂,我在呢,快進來。」
「我來看棗兒的。」
顧嘉宜從裡屋搬出那盆紅棗,「雖說隔了一夜,但還算紅艷,個兒也大,大嫂看著可以嗎?」
牛大嫂扒拉了幾下,笑道:「你舅娘也算是個實誠人,沒有挑些爛棗子給你們,我瞧著都好,我都要了。」
「大嫂家裡是有稱的吧?拿過去再稱稱。」
「我的稱都拿來了,就在院子里。你小舅都跟我說了,這段時間我就在你家陪你。」
「那不是只有牛大娘一個人在家了嗎?」
「沒事,白天她去串門了,晚上我三叔便在家了,」牛大嫂一邊說,一邊從外面拾了稱進來,把棗子連盆放在稱上稱,「這盆的重量我就不減了,一共有六斤呢,我給你一百二十文。」
顧嘉宜沒有推辭,接過錢的時候,心裡竟然有一絲小小的喜悅。
「燒水去,再打點冷水來。」牛大嫂對顧嘉宜說道。
她迅速地挑揀著棗子裡面的枯枝落葉,然後把棗子裝進竹籃裡面,等到顧嘉宜拎了熱水和冷水來,又把籃子浸在熱水中,片刻之後,看到果皮稍軟,立刻就放入了冷水中。如此反覆幾回,直到所有的棗子完成了步驟。
「準備幾張草席,把棗子鋪在席子上拿去院子里晾曬。」
「這要晾曬多久啊?」
「每天都晾,要二十多天吧,」牛大嫂凝眉想了一會兒,「現在有了你這個幫手,也許我還應該買些棗子。」
「要買棗子?找我啊!」
兩人循聲望去,對來人都不免有些驚異。
「何大嫂今日來不知有什麼事啊?」
袁氏淡淡一笑,「現在已經不是何大嫂了,」說著揚了揚手中的一封信。
「你被休了?」牛大嫂有些吃驚。
「怎麼說話呢!是和離懂嗎?」
袁氏見兩人一副驚呆了的樣子,不由笑道:「這有什麼好吃驚的?何醇那種孬貨我早就不想和他過了。今天早上我就去鬧了一場,還是族長主持了我們的和離。不過呢,除了那祖宅歸了何醇,土地和田產什麼的都歸了老娘。怎麼,我說牛家大媳婦,你還不知道這事啊?」
牛大嫂支支吾吾著,瞪圓了眼睛,她的確是不知道,她一早回了趟鄰村的娘家,回來又趕著來跟顧嘉宜做紅棗干,路上倒是聽見有人在議論,可是也沒有聽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
「行了行了,你們這是要做什麼啊?」袁氏看著草席上的紅棗問道。
「做紅棗干。」顧嘉宜說道。
「咦,那又是什麼?」袁氏指著門旁的一籃子黑乎乎的東西問道。
「哦,那是山核桃。瞧我,說給宜姐兒送來了,竟然都忘了這回事,只顧著去想紅棗乾的事了。」
「你們拿山核桃做什麼啊?那玩意兒殼又硬,不好剝,吃的人也少。」
「舅娘就不知道了吧,省城的人愛吃這東西。」
「喲,還想到省城去了呢?可是你就這麼點兒的量,運去省城,加上路途費和人工費,怕是也賺不了幾個錢吧?」
「舅娘,我的山核桃可是和別家的不一樣啊!」
袁氏和牛大嫂對視一眼,都不由笑了。
「到底是縣城家的小姐啊……」
顧嘉宜突然停下手中的活,看了眼袁氏。
「舅娘沒有別的意思,」袁氏有些難為情,「以前也許是我做的不對了,可是以後我就要住這兒了,等找到房子再搬走。」
「哎,我說袁姐姐,你家姐兒和哥兒你放心的下嗎?」
袁氏嘆了口氣,「他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雖然我知道我跟何醇的和離對他們的影響很大,可我也不是委曲求全的人,這個時代有太多的弊端,單是一夫多妻制就十分不合理,我不能讓兩個哥兒成長在這種家庭裡面,況且我這麼做,也是想讓玫姐兒明白,一個女人不是只有認命和退讓的。」
「我早就聽人家說過,袁姐姐是個不一般的人,今日聽了你一番話,倒果真與眾不同。」
「我有什麼與眾不同的?要真說有啊,也是你們看不開啊。就說你吧,你才多大啊,丈夫死了也有一年了吧,你難道真的甘心守在這牛家一輩子?為什麼不改嫁,或者回娘家呢?我要是有娘家我也回了啊。」
「這……姐姐開什麼玩笑呢,哪有寡|婦再改嫁的說法,這會遭人戳脊梁骨的。」
「所以說,你們就是看不開啊。明明可以得到幸福,又為什麼不去爭取呢?」
顧嘉宜默默地聽著兩人的談話。她在這坨村裡面也生活了三年了,同袁氏打的交道不少,可竟是今日才發現這袁氏還是個十分有想法和自主能力的人。
中午,牛大嫂回家給牛大娘做飯去了。顧嘉宜熱了昨天的菜,和袁氏一起吃飯。
「這菜還真是豐盛呢。」
「是張嬸送來的,她感激小舅救了她家女兒。」
「原來是這樣。」
「舅娘啊,」顧嘉宜放下筷子,心裡閃過一絲疑惑,「你娘家是哪裡的啊?」
「娘家?在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你們不可能去過,也不可能知道的地方。」
顧嘉宜心裡「咯噔」了一聲,莫非她這舅娘的娘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