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一副眼鏡

  爺爺是我最為崇敬的人之一，他慈愛、仁慈、思想正派。現在想來，他的先進性體現在一言一行中。我參加工作后入了黨，與爺爺的影響有些密不可分的關係。組織一次找我談話，問我入黨的動機。我仔細想了想，向對面坐著的組織說了第一條動機，就是為了繼承爺爺的先進。


  爺爺有一副眼鏡，我至今沒搞清楚那是什麼性質的鏡子，也許是一副普通的老花鏡吧！自記事以來，就有那樣一副看上去很陳舊的眼鏡，放在爺爺的收音機上。那副眼鏡略有殘疾，好像是一根腿折了。在我的記憶中，那條腿是修了好，好了又折，總之，沒有完好過。


  它靜悄悄的躺在那個有年代感的電子設備上，有時還落滿了灰塵。因為有時候爺爺似乎也把它遺忘了……


  眼鏡腿雖然壞了，爺爺卻一直沒有丟棄它。在眼鏡的兩條腿上，不知在什麼時候栓上了一根繩子，用來戴上后套在頭皮上，使眼鏡牢牢貼在臉上。有時候見爺爺戴著他那副眼鏡，樣子有些滑稽。在那副眼鏡的背後，潛藏著一雙極其認真的眼睛。爺爺聚精會神的看著一本黃曆，從頭到尾，爺爺都是一個表情，沒有喜悅，也沒有哀愁。也難怪，在黃曆上也看不出什麼精彩起伏。


  聽奶奶有一次說過，爺爺沒有上過學，但爺爺非常喜歡學習，通過自學學會了寫字。到解放初，還當的我們村的大隊主任，經常寫各種演講稿和材料。這點爺爺的背景又讓我不得不肅然起敬。有時候看見那副眼鏡，就想起了一種精神，就像爺爺在世時具有的一種活著的精神。一個人或許有很多不足與缺點，但活著，就得有一股子精氣神。那麼這個人就有價值。


  前幾天路過一個地攤，一個老頭賣各種老花鏡。爺爺在世的時候，我曾經非常殷切的想給爺爺買一副老花鏡，把爺爺那副已經壞掉的眼鏡換掉。但令我失望的是，我一直沒有做到。在心裡總是在愧疚，為什麼不能買一副眼鏡給他老人家呢，他一定很想要一副新眼鏡。如果爺爺每次能戴著我買的眼鏡，他的心裡肯定非常溫暖。可這種溫暖一直沒有出現，我一直在自責，一直在反問我自己。是因為一副眼鏡值錢嗎？肯定不是，減少一次胡吃海喝，就可以給爺爺買來一副新眼鏡。說一千道一萬，一副眼鏡卻成了一生的遺憾！


  關於那副眼鏡的來歷，沒有問過爺爺。但我看過父親與二大年輕時的照片，他們在拍照時總是戴著一副眼鏡。我猜測爺爺的那副眼鏡應該是父親或者二大淘汰了的。之所以爺爺如此珍愛一副缺了腿子的眼鏡，主要的原因是對兒子深深的疼愛吧！不知道父親他們有沒有觀察到那副陪伴了爺爺後半生的眼鏡，那一副眼鏡承載的，是純純的父愛。


  我的遺憾或許也是一種成全，讓父愛傾注在那副眼鏡的框架上，從未減弱。


  要是可以來一次隔空對話，我要問爺爺一個問題。


  爺爺，你想要一副新眼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