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堅強的男人

  那天晚上我拖著疲憊的身軀來到這個偏遠的地方，儘管偏遠，但我已經做了要在這兒生活的決定。就是為了這個決定，父親正日以繼夜的忙碌著。


  看見父親沉重的背影與疲憊的表情，我於心不忍。我很想對他說，爸，咱停工吧！因為家裡還有奄奄一息的爺爺，比起爺爺，我覺得這兒的活兒不是很緊迫了。


  我不是好人，父親難道就不清楚躺在家裡的就是他的父親嗎？不，父親應該比我更懂得孝道的含義。父親的火在心裡，父親的苦悶也在心裡。我不經意的一句話激怒了父親，那一幕是我早就預想好的，但沒想到就是那麼輕易的發生了。


  脾氣也不怎麼好的我就和父親吵了起來，現在回想起來，我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動作都在傷害著父親。我們吵的面紅耳赤，最後我摔門而去，把父親留在了那個依然荒蕪的房子里。很難體會父親當時是什麼心情，一定是五味雜陳吧！父親肯定會點上一支煙，在煙霧繚繞的水泥框架下開始沉思。


  但父親是個精明、又深明大義的人，他沒有憤然離去，而是默默的投入到了他手中的活里。這樣顯得我是多麼的幼稚，幼稚的我開始鄙視我自己。我回頭望著父親一磚一瓦的成果，就放佛看到父親是如何在痛苦中煎熬的。一邊是病危的老父親，一邊是兒子的家。父親在掙扎中徘徊，他只是想把事情理智一點，他甚至為了兒子在父親面前自私了一回，就像他說的，爺爺暫時不會離世的。


  我每天走進這個家，再看見家裡的每一個角落，我就有種無盡的辛酸與痛苦。那種痛苦來自一個老人的殷切期盼，也來自一個父親的愛子心切。到後來，我從別人的口中聽來父親的一句話，當時我心裡痛苦萬分。父親是這樣形容那段時光的，父親說，那段時間裡，他放佛被關進了大牢，一直在一個封閉的環境里工作。


  父親說的很真切，我為父親的描述點贊。是的，父親為了我的小家，確實付出了很多。當今天偶然的再次打開名為「艱苦的奮鬥」那個相冊的時候，我猛然又為之動容。照片里的我、父親都顯得非常滄桑，我用手機的攝像頭記錄了幾個瞬間，今天看來，那一張張照片是有價值的。


  時光將父親演變成了一個五十多歲的人，雖然他沒有給我太多的優越條件，但他一直在拼盡全力。很多時候，我在自責，在責怪弟弟。為什麼我們都步入了成人的行列，弟弟如今也娶妻生子，為什麼就不能獨當一面？還要讓父母操心！

  上次給父親理髮的時候，我看見父親兩鬢的白頭髮，我跟父親開玩笑著說：「爸，你的頭兩邊怎麼都白了？」父親笑了笑。他淡淡的說：「也該是時候白了，都五十多歲的人了！」我也笑了，笑著笑著眼眶裡淚水在打轉。


  不堅強，誰替我堅強！

  我的父親就很好的把這句話詮釋的很透徹，他用自己最大的能力去打理一個家庭，去張羅一個家族。他是一名強者，然而強者也有落淚的時候，爺爺去世之後，父親跪在爺爺的墳前嚎啕大哭，那一刻，我留在父親的身邊，把父親攙起。每個人的心裡都是有苦衷的，父親心裡有太多太多的苦衷了，他很少將自己的苦衷講給別人聽，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他甚至成了親戚朋友眼中的笑柄與笑料。


  人的一生，難得糊塗。父親受了傷后的那段時間，就做到了難得糊塗的境界。他一度成了大家眼中的「杠頭」。但是父親又沒有什麼大錯，只是由於病痛原因，讓他心智有些紊亂，說了一些不該說的話。但是，作為一個普通人，在一生難得糊塗的階段可以做的那麼明朗，那也是一種境界，那種境界不是每一個人都能達到的。


  在擱筆的時候，我想給父親打個電話。跟他說說話，讓父親能感覺到，這個兒子心裡其實是有他的。


  爸，你永遠是我的supersta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