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生如夏蛙

  那是一個充滿美好的夏天，夜色降臨，村裡的空氣里到處都是青蛙的呱呱叫聲，天空一片蔚藍，宇宙顯得深邃而神秘，成千上億顆星星眨著眼睛，注視著人間的每一個角落。夜晚降臨，白天的熱浪慢慢被蒸發，絲絲涼風在空氣里流動。我光著膀子在院子里漫無目的的轉悠，時而望著天上的星星暢想，時而問父親各種奇怪的問題。


  父親是一個骨子裡好玩的人，他很開心的對我和弟弟說，要帶我們去游泳。我和弟弟一臉茫然，好奇的盯著父親。父親解釋道，白天村子里的壩人太多，不好意思去裡面游泳。趁著這漆黑的夜色，悄悄去壩里玩玩多好。我們倆拍手叫好，於是我們三人躡手躡腳的悄悄向壩靠近，也不知道父親為什麼那麼膽小，就算被村子里的人看見又能怎樣。小孩子總是不太理解大人的虛偽，但是我們跟父親一樣謹慎，一邊走著，一邊還要環顧一下四周，看有沒有人經過。村裡的晚上很少有人，但也有去串門的老漢很晚才回家。


  先下水的是父親，父親的表情告訴我，壩里的水很涼。我和弟弟先後跟著父親的步伐走進了壩里。我很擔心水裡的青蛙把我當成什麼飼料，那樣咬到哪個部位都不好受。但這種擔心是多餘的，青蛙有十萬個擔心也不敢接近我們這一種生物。我居然發現，水慢慢變得很熱，我好奇的問父親這是什麼原因，父親一邊把水往他的身上撥，一邊給我說，白天太陽曬了一天，晚上水溫自然很熱。我一想，確實很有道理。突然聽到不遠處一陣咳嗽聲，父親立馬命令我們把身體隱藏在水裡，把頭露到外面不要動。我們三個像已經埋伏好的偵察兵，靜靜的看著那個走下來的人。那個人正是村頭的老景，他連頭都沒回一下，只是一路咳嗽著走了下去。我們暗自竊喜，為自己高深的隱藏技術。


  除了去壩里游泳，現在看來其實並不是游泳，只是去水裡走走。那個壩里想要游起來還是有些困難的，加上我們都是旱鴨子，游泳無從談起。我們家那時候沒有果樹，聽說上面鄰居家的果樹上面果實繁多，但是只是聽說，並沒有實際的證據。鄰居家早就搬走了，但是果樹依然生長的很旺盛，我只是站在自己的家裡老遠看到的。按理來說，光明正大的上去摘一下下來，也不會有人追究責任。但還是要考慮一下村裡人的看法，所以父親在一天晚上出了一個很「冒險」的計劃，去偷摘鄰居家的果子。


  父親好玩的地方就是為了這次行動，專門穿上了白色的衣服，還頭戴帽子，看起來像一個大盜。當然，我這次也承擔起了父親的副手，弟弟還小，就只能待在家裡，和母親一起等待著我們凱旋而歸。


  我雖然年紀小，但是冒險精神很大，總是潛伏在父親的前面，爬上突破，我們迅速匍匐在果樹下的草叢裡，跟月色混為一談，父親悄悄對我說，先不要輕舉妄動，等待時機，確認安全后再進行動手。爬在草叢裡的每一秒，我的小心臟一直跳個不停，生害怕被夜裡的什麼神秘人物給發現，腦海里滿滿的都是各種應對戰術。


  我和父親兜里揣滿了果子就倉皇回到了家，回家后欣喜的跟母親、弟弟講述著整個偷果子的過程。當然，父親真正的用意我想並不是讓我們學會怎麼偷東西，而是在刻意鍛煉我們的膽子與應變能力。正是這種在月光下的行動，讓我的童年變得那麼快樂。


  在傍晚，我們一家人把桌子放在水泥台階上，吃完飯，父母聊著天，我和弟弟坐在台階上看星星、看月亮、看整個宇宙。父親知道的很多，指著天上的某幾個星星給我們講述神話故事，其中就有牛郎織女的故事，但父親講述的好像並不是愛情故事。但有一個細節我記得很清楚，父親說在每年的七月七日，在葡萄樹底下就能聽見牛郎織女的談話。在之後的很多年，我一直尋找有葡萄樹的地方，還曾一度把桑梓樹當成了葡萄樹。我相信，那個美好的傳說，會是真的。


  轉眼之間，開心的那個夏天已經成為了過往，一幅幅美好溫馨的畫面在腦海里一頁頁轉動。長大后，一直被各種煩惱困擾著，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少，父母臉上的皺紋越來越多。我們丟失了昨天的美好，也沒留住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