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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老兵安個家 第二十八章 見習(下)

  女服務員把客人點的菜重複了一遍,又問汪泉:「要什麼酒水?」


  汪泉看看任復興,任復興示意由他來定。


  「下午還有事,酒就不喝了,只要飲料,可口可樂一大瓶。」汪泉說。


  「老汪改邪歸正了。」譚森說。


  「喝酒易出事,抽煙可提神。」汪泉說,「我現在是少喝酒,多抽煙,天天勝過活神仙。」


  任復興從公文包里拿出一盒「中華」煙遞給汪泉。


  譚森看到服務員去安排飯菜了,大夥都坐著沒有事干,就沒話找話說:「喝酒容易出事,老汪同志有親身經歷,那是他還在職的時候,有一天晚上喝多了酒回家,走到家門口,掏出鑰匙來怎麼也打不開門,氣得在門外直罵他的老婆:這個老東西,家裡換了鎖也不提前跟我說一聲。他使勁敲門,見不到老婆開門出來,就背靠在防盜門上睡著了。天快亮的時候,下夜班的女鄰居叫醒了他,她生氣地質問老汪,我丈夫出差不在家,你睡在我們家門口是什麼意思?老汪費了好大的勁再睜開眼睛,這才發現自己前一天晚上是走錯了單元。」


  桌子上的幾個人止不住都笑了。


  汪泉紅著臉不理睬譚森,對在站在包間門口的一個女服務員高聲說:「小姐,趕快給我們上菜,把這位先生的嘴巴堵住。」


  過了一會,一個女服務員用網兜提著一條活蹦亂跳的桂魚讓汪泉「驗明正身」,死到臨頭的傢伙扭動著身子,討好似的要給汪泉表演一段搖擺舞。汪泉憐憫地看了它一眼,似乎是於心不忍地朝服務員一揮手,意思是「執行吧!」


  這頓飯汪泉吃得最多,幾個盤子一會就見了底,譚森笑話汪泉:「你是不是聽說任局長請客,把自己的心肝肺都留在了家裡,肚子里只裝了一副腸胃出來?」


  汪泉不在乎地說:「譚高參凈拿退休幹部開涮,今天不是我吃得多,而是菜的份量不夠。」


  任復興說:「菜不夠吃還可以再加,你們倆不要再打嘴仗。」


  譚森笑著說:「我們幾個人都吃飽了,老汪的腸子可能還空著一截,這盆烏雞湯還沒有怎麼動,老汪接著往肚子里灌。」


  「你們看看,這裡邊根本就沒有幾塊雞肉。」汪泉用勺子攪了攪烏雞湯,朝著門外喊了一句:「服務員!」


  一個女服務員小碎步跑了過來,汪泉生氣地對她說:「把你們老闆叫來。」


  任復興攔住他說:「老汪,算了!」


  「那不行。」汪泉說,「該咋的咋的。」


  服務員領進來一個三十來歲的女人,指著她對汪泉說:「老闆不在,這是我們的領班。」


  「領班同志,你們這是用烏雞燉的湯還是烏雞的洗澡水?」汪泉指著湯盆問。


  「這位先生真會開玩笑,您有什麼意見可以提,如果有些地方我們做得不夠,一定改正。」領班滿臉堆笑地看著汪泉說,「聽口音您不是本地人,咱們好像還是比較近的老鄉。」


  「你是什麼地方的人?」汪泉不屑地問她。


  領班回答以後,汪泉驚奇地說:「我們是一個縣的,你是哪個鄉哪個村的?」


  「我先冒昧地問一下,先生您貴姓?」


  「我姓汪。」


  領班面孔紅紅地說:「我知道了,我爺爺是您的表舅,您也應該是我的表舅,我早就知道您在這裡當軍官。您可能不記得了,十幾年前您探家時我還與您見過一面,後來只是模模糊糊的記得您的模樣。進城在這裡打工以後,每當有軍車停在飯館外邊,我就在想,該不是表舅來了吧,想不到今天真的見到了您。」


  汪泉的面孔也紅了,驚訝地說:「真是想不到,你早就該與我聯繫。我還記得表舅在世的時候對我非常好,他原來是個非常倔犟又有些迷信的老頭,開始不讓兒女們上學,認為讀書無用,到孫子孫女們該上學的時候才轉變觀念,後來他把娃兒們都送進了學堂,好像你們家還有誰考上了大專?」


  「對,那是我弟弟,他現在是鄉農業技術推廣站的技術員。」


  任復興笑著對汪泉說:「看來今天你的收穫最大,見到了多年未見的外甥女。」


  汪泉的外甥女叫月秀,月秀要讓服務員再去換一盆烏雞湯來,汪泉連忙說:「剛才我是開玩笑,我們都吃飽了,不用再換。」


  月秀說她進城打工已經有一年多的時間了,雖然來的時候帶有汪泉的地址,但是沒有好意思去打擾他,她和愛人帶著兩個孩子,在不遠的地方租了一間小房子居住。


  汪泉說他和老伴以後要抽時間去她們住的地方看一看。


  「你可以請一會假嗎?」任復興問月秀。


  月秀點點頭。


  「今天我們是帶車來的,比較方便,你現在就可以到她們住的地方看一下,先認一下門。」任復興對汪泉說。


  「耽誤這麼多人的時間,不好意思。」汪泉說。


  「你只管去,我們等著你,邊等你邊在這裡多走走看看,熟悉一下環境,沒有什麼壞處。」任復興勸說汪泉。


  任復興在埋單的時候又要了兩個菜,一個干炸帶魚,一個椒鹽排骨,讓月秀打包帶回家。


  月秀向老闆娘請了假,把任復興他們坐的麵包車帶進了一個小衚衕。


  這是一片待拆的民房,譚森陪同汪泉跟著月秀走進了一個不大的小院子,小院子里胡亂扯拉的繩子上掛滿了晾曬的衣服,讓人誤以為是進了鄉下的集貿市場。月秀說這個小院只有六間房子,但是住了將近將近三十口人。幾個人在掛滿衣服的縫隙間穿行,一副白色的胸罩像是用繩子串著的兩隻討飯碗,差一點被譚森的腦袋撞上。


  月秀住的房子只有七八個平方米大小,一張單人床、一隻舊柜子,再加上幾隻紙箱子,就是她們的全部家當。


  月秀讓譚森和汪泉坐在床上,自己站著和他們說話。


  「四口人只有一張單人床,你們晚上坐著睡覺?」汪泉奇怪地問月秀。


  「我帶著老二睡在床上,老大和他爸墊著硬紙板睡在地板上。」月秀回答。


  「太艱苦了!」譚森感嘆。


  月秀笑著說:「這有啥艱苦的,剛進城打工的時候,我們在火車站候車室和立交橋底下過夜,那才叫苦,這時與那時比起來,我覺得好比是進了天堂。」


  「外甥女婿和孩子們都幹什麼去了?」汪泉問月秀。


  「孩子他爹帶著孩子們賣菜,一會就該回來了。」


  「一個人又要賣菜又要照看孩子,怎麼顧得過來。」


  「不,孩子他爹賣菜,老大在一旁照看老二。」


  「老大十幾了?」


  「今年剛剛六歲。」


  汪泉和譚森不可思議地相互看了看。


  「你到門外撿個小草棒,我的眼鏡好像有點毛病。」汪泉摘下眼鏡對月秀說。


  月秀剛出門,汪泉對譚森說:「帶錢沒有,趕快借給我幾百。」


  汪泉剛從譚森手裡把錢接過來,月秀就進了門說:「外邊沒有小草棒,我給你找根針行嗎?」


  「不用了,我回去以後再修。」汪泉給月秀說著話,戴上眼鏡,在空香煙盒上寫了幾行字,遞給月秀說,「這是我家的電話號碼,你有什麼事情可以與我聯繫,有時間了我和你表舅媽再過來看你們。我這次來沒有帶什麼東西,這是幾百塊錢,你給孩子們買點吃的零食吧!」


  譚森也從口袋裡掏出三百塊錢,放在柜子上說;「我和你表舅是戰友,如同兄弟,你是他的親戚,也好比是我的親戚,這三百塊錢也是我的一點心意。」


  月秀勉強把汪泉的錢收下了,卻怎麼也不願意要譚森的錢,譚森好說呆說,她才紅著臉收下了。


  汪泉對月秀說:「外邊車上還有幾個人等著,我們得趕緊走了。」


  在回機關的汽車上,汪泉一句話也不說,一支接一支地抽煙。譚森也是一句話不說,只是怔怔地望著車窗外。


  他們兩個人的沉默不語,讓車上其他人的心裡都覺得好像少了點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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