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老兵安個家 第十九章 入門(上)
汪泉早早的就來到了辦公室,他看見譚森到得更早,正伏在桌子上寫著什麼。
「譚高參又在泡製什麼文章?」汪泉不經意地問譚森。
「你來的正好,按照任局長的要求,我正在搞一份文字材料,主要是歸納一下我們下一次與信實公司談判時需要把握的幾個問題,算是個草稿吧,剛才我又修改了一遍,有幾個數字還空著,你趕快看看有什麼不妥的地方。」
汪泉接過草稿,又從口袋裡掏出一支香煙噙在嘴裡,燃著了打火機,對譚森說:「把你那邊的煙灰缸遞給我。」
「唉呀,你真羅嗦!」
「你要是對我抽煙有意見,我以後工作時間不抽煙了。」
「謝天謝地!」
「我只在抽煙的時候工作。」
「你這個傢伙,總是說買房子的錢不夠,就不能少抽點煙,節省一些開支?」
「飯可以少吃,煙不可以少抽,我這個人現在沒有別的什麼本事,只有會抽煙這麼一個特長了,如果香煙再戒了,我不是一無是處了嗎!」汪泉認真地把提綱看了一遍,遞給譚森,誇獎說:「寫的不錯,很全面,我早就說過,譚高參的腦袋轉得很快,是個聰明人!」
「豈止聰明,是絕頂聰明。」譚森拍了拍光禿禿的腦殼,自我調侃。
「要是沒有頭髮就叫絕頂聰明,我腦袋上這幾根黑毛白毛明天也全剃了。」
「剃的不算,人為地把腦袋剃光那叫『自作聰明』。」
汪泉嘆了一口氣說:「唉,其實我小的時候也是一個非常聰明的人,只是後來越長越笨,不瞞你說,我兩歲的時候就會躺在被窩裡『做濕』了。」
「又在吹牛,你兩歲會作什麼詩,五言詩還是七言詩?」譚森半信半疑地問汪泉。
「既不是五言詩,也不是七言詩,是尿了床把干褥子做成濕褥子,簡稱『做濕』。」
譚森知道自己這一次又上當了,笑著罵了汪泉一句。
「想想過去的日子真苦。」汪泉感嘆著說,「我們只有幾歲大,正長身體的時候,每天都是『見糠』地生活著,開始是吃米糠,後來是吃高梁糠,咬一口糠菜糰子,要再喝一口涼水才能咽到肚子里去。糠菜糰子『進口』不容易,『出口』更困難,那時候我經常見到有的小孩子哭著喊著拉不出屎來,要大人用釘子帽從**里往外掏。我小的時候要是能夠吃飽飯,也不至於後來長得這麼瘦小。老譚你說說,我們國家那個時候也是這麼多土地,人口要比現在少得多,生產的糧食怎麼總是不夠吃呢?」
「這個問題最好由你自己來回答,你的黨史比我學得好,應該辯證地去分析。」
「過去的事不要提了,提起來就傷感,我們應該往前看。有時候想想,現在的生活比那時候不知道要幸福多少倍,還有什麼事情想不開呢!」
譚森看看錶,時間尚早,就對汪泉說:「有人覺得現在的生活幸福,有人覺得現在的生活不幸福,這是因為不同的人對幸福有不同的理解,標準不一樣。」
「你這話說得很對。」汪泉說,「有些人把幸福的標準定為『睡覺睡到自然醒,粗茶淡飯胃不空。』有人把幸福的標準訂為『喝灑喝到胃痙攣,抽煙抽到嘴巴干,數錢數到手發酸,懶覺睡到日下山。』」
汪泉的話把譚森逗樂了,笑著問:「你肚子里哪裡來這麼多俏皮話,你先說說你本人給幸福定出的標準是什麼?」
汪泉想了想,又抽了一口煙說:「夫妻活到九十三,伸手一抓有香煙;夫妻活到九十六,頓頓碗里都有肉;夫妻活到九十九,一擰水管就淌酒。」
譚森聽了汪泉的話,笑得爬在桌子上說:「你這個傢伙總是想著煙、酒、肉,而且還要讓你老婆陪著你一起吃、喝、抽。」
「那當然!有道是患難之交不能忘,糟糠之妻不下堂,什麼時候有好事也不能忘了老婆。」汪泉停了一下,又笑著說,「我們是沒事窮開心,其實,像我們這些小時候苦慣了的人,現在在生活上很容量滿足,只要吃飽穿暖,不生氣、少得病,就覺得是不錯了。」
「你講的很對,生活上要任其自然,隨遇而安,該爭的爭不到手不氣餒,該丟的丟掉了不可惜。我聽到一個笑話,說是有一個人在馬路上撿到一捆冥幣,為了使這捆冥能夠花出去,他一頭撞死在了馬路牙子上,到陰間花自己撿到的那些錢去了。」
汪泉笑著說:「這個笑話有意思。」
汪泉把手裡的稿紙又翻了翻,爾後遞給譚森,接著說:「我覺得你歸納的這幾個問題比較現實,針對性很強。」
譚森接過草稿紙,揚起來對汪泉說:「實話給你講,這個提綱是樊工我們倆昨天用了一下午的時間琢磨出來的。」
「我說你這傢伙怎麼無師自通,有些話講得那麼專業呢!」
任復興走進辦公室,對汪泉和譚森說:「我在走廊里就聽到了你們倆的說話聲,是不是又在打嘴仗。」
「局長又犯官僚主義了,我們倆今天沒有打嘴仗,是在研究有關的工作問題。」汪泉笑嘻嘻地說。
「昨天和老戰友聚了一下?」任復興問汪泉。
「對,這件事情還沒有來得及給局長彙報,昨天晚上郝金山全家請我們一家三口撮了一頓。不過,我覺得我吃他的飯並不欠他的人情,在工程部隊的時候,我們連只有我和指導員兩個人是行政二十二級,每個月的工資六十塊錢,屬於『高收入』,其他幹部都是行政二十三級,每個月的工資只有五十二塊錢。我有時候會從工資里均出幾塊錢來請他們喝酒,經常是五六個人圍著一盤子榨菜絲或涼拌白菜心,兩塊錢一斤的老百姓自釀的白酒,我們一次能幹掉三四斤。」
「應該說你們有很好的感情基礎。」
「可以這樣講,但這都是以前的事了。現在他是大老闆,我是退休幹部,身份和地位都變了。可以這麼說,他富得順大腿流油,我窮得胳肢窩淌汗。他是好酒天天喝,小姐隨便摸,居家有豪宅,出門坐華車;我是小酒省著喝,老婆不想摸,要買經濟房,出門公交車。」
譚森笑著說:「老汪這麼多年的宣傳幹事沒有白當,像是個賣盆的小販,說出話來一套一套的。」
「老汪這叫出口成章,過去寫材料時的練出來的『武功』現在還沒有廢。」任復興聽了汪泉的話,也禁不住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