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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老兵安個家 第十章 代溝

  汪泉剛進家門,汪月英就對他說:「念軍的大伯來電話了,他說咱們家老爺子想來這裡到大醫院檢查檢查病,鄉衛生院的醫生說,老人家脖子上長了個瘤子,他挺擔心的,我給大哥講了,如果要是檢查病就趕快來。到底是個什麼情況,你再往家裡打個電話問一問。」


  聽了汪月英的話,汪泉的心裡「咯噔」一下子,他放下手中的文件袋,立刻撥通了老家的電話。電話是哥哥汪涌接的,他說老父親前幾天脖子扭傷了,昨天趕集的時候順便去鄉衛生院,想讓外科醫生捏一捏,結果外科醫生說父親脖子上長了個瘤子,搞不好還是惡性的,要抓緊時間檢查確診。


  汪泉讓哥哥儘快買一張火車票,將老父親送上火車,到時候他在這邊去車站裡接。


  打完電話,汪泉坐在沙發上,往嗓子里澆了一杯水,在嘴巴上栽了一顆煙。裊裊的青煙像是不斷的思緒,又把他拉回到那個夢繞魂牽的遙遠鄉村。


  汪泉的家和汪月英的家離得很近,都是靠近村前邊那條東西走向小河的岸上人家,兩家中間只隔著幾戶人家。村前的小河上有一座磚砌的小拱橋,小拱橋在汪泉記事的時候就有了,它弓著腰,每天從早到晚,把岸這邊的人馱到岸的那一邊,又把岸那邊的人馱到岸的這一邊。小河的南端蹲著兩個被馴化了的石獅子,幾十年都老老實實一動也不動地堅守著自己守橋的崗位,它們也見證了汪泉和汪月英從童年到少年、從少年再到青年的成長曆程。


  人在生活中,如果沒有與「甜」的比較,有時候是感覺不到苦的。一年糠菜半年糧,肚裡空著半截腸,還能夠找到填充肚子的食物,每學期幾塊錢的學雜費,也可以東拼西湊地集中起來交給老師,汪泉和王月英都覺得那時候的日子過得很快樂,正可謂少年不知愁滋味。真正感到生活的艱難,是在他們結過婚,有了家庭責任之後。有些時候,人會在看到親人的苦以後,才感覺到自己的苦;看到親人的難以後,才感受到自己的難,而自己本身的苦和難在沒有比較的情況下,反倒算不了什麼。


  汪泉家和汪月英家雖然都是姓汪,但是並沒有太近的血緣關係。汪泉的父親一個大字不識,但性格開朗,生活樂觀,在村裡人緣非常好。汪月英的父親雖然認得一些字,但性情剛烈,說話直爽,也只是當過不長時間生產隊的會計、民兵排長之類的小『官』。汪泉與汪月英能夠結合在一起,除了兩個人相互有愛慕之心之外,還由於兩個人的父親情投意合,兩個人的家庭關係融洽。汪泉的母親去世以後,汪泉的父親跟著汪泉的哥哥汪涌一起生活,汪月英的家裡人也給了汪泉的父親很多照顧。


  知足常樂是一個人的寶貴財富,清心寡欲是一個人的無形資產。汪泉的父親對生活的樂觀態度,教育和感染著年幼的汪泉,使他以後能夠哼著小曲、唱著小調,走過了大半輩子曲折的人生之路。


  汪泉的父親聽慣了雞鳴狗叫,吃慣了粗茶淡飯,不喜歡大都市的生活。儘管他認為城裡邊人人像神仙,個個似皇帝,月月有人發錢,天天能夠吃肉,高興了還可以坐著飛機從天上邊看看皇太爺頭頂上長有幾個旋,乘著地鐵從地底下瞅瞅皇太後腳底板上長沒有長雞眼。但是,自從八年前在北京城裡住了半個月時間之後,他就沒有再到二兒子這裡來過一次。


  「老父親這一次如果不是想檢查病,也不一定會願意來,這一次來了之後,也不知道下一次什麼時候還能夠再來。」汪泉心裡在想,「任復興局長說過,在工作時間上,不會像要求在職幹部一樣要求自己,只要是不耽誤籌建辦分管的工作就行了,個人有什麼事打個招呼就可以去辦,這次老人家來北京,當兒子的一定要多陪他幾天。」


  汪泉突然想到一個面臨的現實問題,問汪月英:「老爺子來了以後怎麼住?」


  汪月英說:「我也在想這個問題,他上次來的時候,我們雖然是住在團職單元,但也和現在一樣,是三間卧室,只是少了一個小客廳。那時候念軍還小,很樂意跟他爺爺住一間屋子,現在這孩子天天上網,查資料、玩遊戲,我怕他影響老人家的休息,不準備讓他再和老人住一間屋子。咱們可以讓老人家住在我們倆的房間里,睡大床舒服一些,我支一張摺疊床睡在書房裡,你與念軍住在一個屋子裡。」


  「你的意思是把貓和老鼠放進一隻籠子里?」


  「他夜裡睡的晚,你夜裡睡的也晚,你們爺倆正好在一起溝通溝通思想,有什麼不好?」


  「我情願每個晚上都睡在客廳里當『廳長』,也不願意天天和他打嘴仗。」


  「要不然你和老人家住在一個屋子裡。」汪月英為難地說。


  汪泉說:「那不行,我不願意跟我的兒子一起住,他也不一定願意跟他的兒子一起住。再說了,我身上的這股香煙味他也受不了。」


  「實在不行,你就先在客廳的沙發上將就幾天吧!」


  汪月英進廚房忙著做飯,汪泉嘴巴像個發煙器,坐在那裡一支接一支地抽。


  吃飯的時候,汪泉朝汪念軍的房間呶呶嘴,問汪月英:「臭小子幹什麼去了?」


  汪月英嗔怪地瞪了汪泉一眼說:「你一碗飯快吃完了才想起來問兒子幹什麼去了,不是在忙著找事幹嗎!他下午來電話說,別人給他推薦了一個推銷化妝品的工作,每個月有兩千塊錢的固定工資,如果推銷的化妝品多,另外還有提成,他今天是去應試,晚一點回來吃飯,我已經把他的飯菜留好了。念軍小的時候你沒有怎麼管他,現在對他的事情應該多操些心。他也是二十大幾歲的人了,有很強的自尊心,你不要總是對他看不慣,說他這也不好那也不好。唉,這孩子也可憐,工作沒著落,女朋友也不好找。」


  汪月英說著,放下了飯碗。


  「先吃飯,先吃飯!」汪泉勸汪月英,「他前天不是又見了一個女孩子嗎?」


  「見倒是見了一個,據念軍講,女孩子長得還可以,就是工作不太好,是個開電梯的。念軍覺得不很恰當,我也覺得不大合適。念軍還說,天天開電梯,時間卡得太死,這個女孩子要是個開汽車的還差不多。」


  「開電梯的與開汽車的有多大區別?」汪泉也放下了飯碗,情緒激昂地說,「一個是上下走,一個是平著跑;一個是看天有多高,一個是看地有多闊。再說了,他自己目前連個正式的工作都沒有,還有資格去計較人家的工作好壞嗎?」


  「你這些話不要說兒子不愛聽,連我都不愛聽。既然開電梯和開汽車差不多,你以後就坐著汽車上高樓,乘著電梯逛大街得了。怪不得兒子說,他將來有了錢先去買房子,那怕是有一個只能擱下一張單人床的地方,也要與你分開居住。」


  汪月英說完,生氣地離開了餐桌。


  汪泉討了個沒趣,也放下了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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