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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級幹部」(五)

  前天下午,朱啟根在去首都機場送兩位機關幹部出差回來的路上,又去了一趟音像製品商店,說是買磁帶,實際上是想再見見小陳。他前幾次是穿便衣去的,這一次是穿軍衣去的,小陳看到身著軍衣的朱啟根,眼睛一亮,服務也格外熱情。朱啟根一邊與小陳說著話,一邊用熱切的目光把她臉上的每一個部位都親吻了一遍,小陳笑起來的樣子很好看,特別是雙腮上的那兩個小酒窩,格外迷人,如果能跳進去,淹死也值得。


  朱啟根原來每次只買一盒磁帶,這一天格外大方,一下子買了三盒。


  屋子裡的其他三個人還在睡熟,夜靜中聽得到他們均稱的呼吸聲,他們各人可能也都在做著自己的美夢。


  朱啟根心裡在想。


  朱啟根鞭策著自己的想象力,繼續在虛無飄渺的世界里漫遊,充滿慾望的身體和憧憬未來的心靈,都得到了似是而非的撫慰和滿足。


  他心裡在想,自己如果能調到一分隊,年底再轉了二級士官,就爭取與小陳交上朋友,現在部隊里最難找朋友的就是士官,高不成低不就,能找個在北京打工的家鄉姑娘,應該是最理想的結果了,將來干好了,長期在北京留下來,實在干不下去了,就一起回老家,沒有什麼後顧之憂。現在就是不知道小陳是不是有了男朋友,嘿,管它呢,即使有,自己也要敢於橫刀奪愛。


  窗外的天空依然是一片灰白,在不知不覺中,曙光取代了月光。


  林風正在車場擦車,被通信員喊到了車隊隊部。


  隊長正在隊部等他,林風平時很少到隊部來,見了隊長有點拘束。


  「坐吧!」隊長指了指旁邊的椅子,態度很和藹。


  林風坐下來以後,隊長直截了當地問他:「你和新調來的符部長是什麼關係?」


  「什麼關係?沒有什麼關係,噢,就算是老鄉關係吧!」林風莫明其妙地回答。


  「這我知道,楊長林已經給我講了。我問你除此之外,你和符部長還有沒有其他的關係?」


  林風很堅決地搖了搖頭。


  「那麼,符部長怎麼會知道你這個人呢?」


  「這我不清楚。」


  這一次是隊長搖了搖頭,臉上並且流露出明顯的不太信任的表情。


  從隊部出來,林風立刻撥通了袁莉的手機。


  手機里傳來袁莉熟悉的鄉音:「符部長的那個外甥女離開我這裡到北京去了,她舅媽想讓她在北京的新家裡一邊幫助幹些家務活,一邊找機會學習。她走的時候對我講,她想在北京仍然學習裁剪,將來讓我也過去,我們聯合幾個人,租個櫃檯或者開個小店,裁剪、製作、銷售一條龍,繼續做服裝生意。她到北京以後,可能給她舅舅講了你的情況,但不是我讓她講的。」


  袁莉的話,讓林風清楚了事情的原委。


  這天晚上,林風把這件事情的前因後果都給楊長林講清楚了。


  「我想找隊長把這件事情解釋一下。」林風對班長說。


  楊長林沉思了一下,對林風說:「不,袁莉電話里講的事情你千萬不要給隊長講,就裝作不知道,我覺得你去當專車司機的事情基本上定了。」


  林風不解地看了看自己的班長。


  朱啟根這一天下午去北京火車站送走來機關辦公的客人以後,回機關的路上又把汽車悄悄地停到了音像製品商店的外邊。


  「今天我給你推薦幾盒新出的磁帶,你一定會感興趣。」小陳笑著給朱啟根說話,圓眼睛眯成了一條縫。


  朱啟根也笑著說:「我今天不準備買磁帶,我有個戰友在軍事醫學科學院開車,他給了我幾包對防止霧霾有特效的口罩,我帶來一包,送給你。」


  小陳把口罩接過去,雙手捧著,興奮得臉都紅了,感激地對朱留根說:「哎呀,你真偉大,我今天晚上就給老公送去,他在室外工作,正好需要-——」


  「你剛才說什麼,給誰送去?」朱啟根瞪大了眼睛。他臉上的笑容凍結著,但是臉上的笑容與腦子裡的思維已經沒有了必然的聯繫,連接它們的神經短路了。


  「給我老公呀,他原來和你一樣,也是個當兵的,不過是個武警戰士,他去年退伍后,就在建國門附近的一個飯店當了保安,每天站在門口執勤。」


  小陳嘴裡說著話,眼睛卻在看口罩上邊印著的說明,她看完說明一抬頭,只望見了朱留根的背影,就連忙追到商店門口,高聲喊:「嗨,你的口罩錢,給你錢——」


  大街上的車輛不多,毛白楊葉片上掉下來的絨毛像雪花一樣,被春風挾持著,在空中飄來飄去,不時地有一團兩團從小車的檔風玻璃前邊掠過。


  朱啟根手握著方向盤,覺得眼前的景物模模糊糊,好像都失去了應有的輪廓,他只是看到了十字路口的紅燈怒目圓睜,綠燈柳眸含情,黃燈睡眼朦朧。隨著燈光的變幻,他機械地操縱著車輛。


  快到營區大門口的時候,「咚」的一聲,他開的汽車一頭撞在了前邊一輛計程車的屁股上,計程車的後背廂凹了進去,他的車前蓋凸了起來。


  大操場草坪上的新綠在微風中散發著香醇的氣息,嬌嫩的楊樹葉子俯視著下邊,在人們的腦袋上方竊竊私語。


  吃過晚飯,楊長林又緩緩地漫步草坪周邊的跑道上,不過這一次不是和林風、而是和朱啟根走在一起。


  朱啟根撞車撞得很有水平,兩台小車嚴重受損,兩個司機安然無恙。事故責任很清楚,車隊已讓朱啟根停止出車,等候處理,他這幾天有時候在值班室里聽電話,有時候在宿舍里背床板。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他不敢再往好處想,沉湎於實現不了的夢想,會讓人在擺脫不了的現實面前更加難受,他已經做好了年底複員甚至是提前複員的思想準備。


  事故發生之後,楊長林的臉就冷峻得如同一塊墓碑,他已經當了十二年兵,年底就要轉業回家。車隊隊長年初有話,三分隊一班的工作多年來一直不錯,今年如果能保證安全行駛和完成節油指標,不出事故,就給他本人記三等功,給一班評先進集體,現在全都泡湯了。


  朱啟根看看楊長林,內心深感不安,愧疚地說:「班長,不管組織上怎麼給我處分,我都沒有怨言,這也是咎由自取。只是覺得對不起你,也對不起班裡的其他同志,是我拖了你們的後腿。」


  楊長林嘆了口氣說:「我倒是沒有什麼,不管怎麼樣,今年都要轉業,班裡其他同志的工作也好做,只是你還年輕,當兵時間又不長,不應該這麼早就跌跤子。」


  朱啟根苦笑了一下說:「我也是生不逢時,命該如此。我們家鄉有一句俗話,叫做『命里該吃菜,跑到村莊外,撿根老黃瓜,一看還是菜』。」


  楊長林一臉凝重的神色,認真地對朱啟根說:「我不這樣認為,你要是相信命運,就首先應該相信命運能夠掌握在自己手裡。你和林風他們幾個人一樣,都是農民的兒子,原來也都是那樣的單純和誠實,但是,後來你變了。我們家鄉也有一句俗話,叫做『移苗帶點老娘土,來年開春不用補』,『老娘土』是指樹苗或者菜苗移栽前賴以生存的土壤,樹苗和菜苗從一個地方移植到另一個地方,如果根上不帶一點原來的土,就很難成活,第二年還要補栽,你恰恰就是把應該帶著的東西丟掉了。」


  聽了班長坦誠的話,朱啟根覺得很慚愧,臉色羞得和西邊天際的晚霞一樣紅。


  (本篇完)(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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