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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隊大院的「老百姓」(五)③

  楊傳福與在北京工作的一些有一定職務、有一定地位的本縣老鄉們,原來每年都可以至少見一次面,因為家鄉的縣駐京辦事處每年都會把他們召集在一起,由縣裡的主要領導專程來北京介紹家鄉一年來的發展變化,也請他們對家鄉的建設提一些意見和建議。當然,那些手中有權有錢的在京工作人員,也會為家鄉的父老鄉親們介紹一些項目,爭取一些經費。縣駐京辦事處撤銷以後,類似的活動無人組織,一些情投意合的老鄉們為了保持聯繫,輪流做東,不定期地聚在一起,見個面,吃頓飯,吹吹牛,聊聊天,自行安排一個相互交流的機會。


  今天做東的是在某證券公司當過總經理的老殷,老殷雖然也已經退休了,由於在職的時候打下了雄厚的經濟基礎,招待老鄉們吃個便飯、喝個小酒,那是小意思,這一次他安排老鄉們相聚的飯店位於公主墳地區繁華的商業區,條件非常不錯,據說相當於四星級賓館。


  楊傳福還是在職時候的老習慣,不管參加什麼活動都喜歡打點提前量。不過,今天他趕到飯店的時候,有幾個上了年紀的老鄉已經先他而到,坐在豪華包間里的沙發上開始喝上龍井茶了。


  「喲,局長駕到,你參加聚會向來是提前到達,今天怎麼晚了一會,是不是汽車在路上被堵了?」


  坐在沙發上正陪著幾個老鄉們說話的老殷看到楊傳福,連忙站起身來,拔掉嘴上的煙捲招呼他。其他幾個老同志與楊傳福都很熟悉,也趕快從座位上站起來向他問好。


  「是啊,我坐的『氣』車今天可真是夠氣人的,路上倒是沒有堵,但是兩次掉鏈子,一次壞蹬子。」


  「啊!你這麼『高級』的領導幹部還騎自行車過來?」


  「我離這裡不是太遠,所以今天是騎自行車過來的,要是再近一些,我就步行走過來了。我差不多每天早上在附近的蓮花池公園快步走一個多小時,晚上沿著復興路再走幾站地,現在十里八里的路程不在話下,既節約能源,又鍛煉身體。」楊傳福笑著說。「上一次去一個戰友家裡聚會,那個戰友問我,我們這裡車位緊張,送你來的汽車停在了什麼地方了?我說沒有人送我,我是自己來的,車就停在你們樓下的自行車棚里。他對我說,你真不簡單,什麼時候學會自己開車了,不過,自行車棚里怎麼能停得下汽車,你的汽車排量是多少?我說我的車是自行的,所以停在自行車棚里,我騎在自行車上邊,放屁的時候有排量,不放屁的時候就沒有排量。」


  老殷笑著說:「楊局長真是個全才,當戰士的時候三個輪子的車會蹬,當領導的時候四個輪子的車會坐,現在退休了,兩個輪子的車也能騎。我聽說一個段子,一幫老同學聚會,當年學習好的都是騎著自行車去的,當年學習差的都是開著汽車去的。咱們這裡也與段子里講的情況差不多,每次安排活動,當年當過領導的老同志騎自行車的比較多,從來沒有當過領導、相對年輕的同志開汽車來的是多數。」


  幾個人正在說笑,又一個灰白頭髮的老同志滿頭汗水地快步走進包間。


  老殷迎過去握住他的手說:「喲,崔書記,你是我們老鄉們聚會的積極分子,今天怎麼也姍姍來遲?」


  「別提了,走到半道上輪胎壞了!」


  被老殷稱為「崔書記」的老崔抺了一把臉上的汗水說。他是北京市某個街道辦事處已經退休的黨委書記,也是楊傳福他們這幫老鄉中的活寶,喜歡與人說笑。


  「原來是有人開車送你,司機呢?」老殷問。


  「我已經退休了,兒子在外地工作,誰還會開車送我?」


  「你也是和楊局長一樣騎自行車來的?」沙發上已經沒有位置,老殷從餐桌旁拉過來一把椅子,自己坐在上邊,把沙發讓給了老崔,又接著問他。


  老崔在沙發上坐下來說:「我也不是騎自行車來的。」


  「那輪胎壞了是怎麼回事?」


  老殷奇怪地問他。


  老崔把一隻腳抬起來說:「你們看到沒有,我的鞋子後跟是用舊自行車輪胎釘的掌,由於穿的時間長了,走到半道上一隻鞋子上釘的掌掉了,我是深一腳淺一腳走過來的。」


  坐在沙發上一個姓廖的老人說:「老崔你真夠摳門的,每個月那麼多退休金還捨不得買一雙旅遊鞋!」


  老崔說:「我不是捨不得買旅遊鞋,天生一雙汗腳,穿上運動鞋一走遠路,腳丫子就在裡邊出汗打滑,所以,我走長路的時候都是穿布鞋。」


  楊傳福對老崔說:「老崔大哥到底是做黨務工作的,艱苦奮鬥的光榮傳統發揚得不錯,我一看你身上這件寬大的外衣,就知道也是撿兒子的淘汰裝備。」


  老崔並不難為情地說:「楊局長這話還真是說對了,不瞞你說,我退休七八年時間了,基本上沒有買過新衣服,每當我說沒有什麼衣服穿的時候,我的老伴就會到兒子穿過的舊衣服堆里去翻。一邊翻,嘴裡還會一邊不停地念叨,這件衣服八成新,你再穿個三五年沒問題;這件衣服的樣式還不過時,你穿上肯定好看。」


  楊傳福聽了老崔的話,笑著說:「你兒子那麼富態,你這麼『苗條』,真不敢相信嫂子會讓你撿他的舊衣服穿。」


  「誰說不是呢!」老崔說,「我穿上兒子的舊衣服,對老伴講,這件褂子的袖子有點長,老伴說,袖子長一點怕什麼,挽起一段不就得了;我又對老伴講,這條褲子的褲腿有點肥,老伴說,老年人褲子肥點好,起坐都方便。在老伴眼裡,兒子穿過的衣服,好像每一件當初都是為我量身定做的。我穿著不合體的衣服招搖過市,別人說了好聽的,我心裡樂滋滋的,別人說了不好聽的,我心裡就有氣。回到家裡抱怨老伴,對她說,我們倆退休費也不算少了,你怎麼總是讓我撿兒子的舊衣服穿。老伴說,能撿兒子的舊衣服穿是你的福氣,如果咱們的孩子是個女兒,我就撿她的舊衣服穿。你們聽聽,按照老伴的說法,我倒是成了身在福中不知福的人了!」


  老崔的話把滿屋子的人都說笑了。


  楊傳福對老崔說:「我早就聽說嫂夫人是個節儉持家的好內助,真是名不虛傳。」


  老廖喜歡與老崔開玩笑,對楊傳福說:「話說明白一點,他是怕老婆!他看到老婆發脾氣,臉都能嚇綠了,別人還以為是苦膽外滲,老婆隨便說一句『不過了,離婚!』能把他嚇得半個月不敢大聲說話,天天撅著屁股幹活,夾著尾巴做人。在他們家裡,他是一匹馬,他老婆是騎手;他是一輛車,他老婆是司機;他有自己的一張嘴,不過,與長在老婆的臉上差不多。」


  楊傳福說:「現在怕老婆不算是什麼丟人的事,而是新社會的一種新風尚,這也是男人尊重女人的一種表現形式。過去怕老婆的男人像三條腿的蛤蟆一樣稀少,現在不怕老婆的男人如五條腿的青蛙一樣珍貴。」(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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