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星空(十)
晨鐘挨了張廣源一頓批評,心裡反而很高興。
張廣源由副師職參謀改為副局長的任命下發之後,很多人都感到吃驚,機關里誰提局長、副局長,一般都會醞釀較長時間,群眾中也會有一些傳說,而張廣源這個副局長當的有點突然,除了相關的幾個人知情,其他的人事先都沒有看到跡象。
崔局長對張廣源說,他也是在部黨委研究上報任用幹部名單時才知道消息的,據王部長講,是上邊管幹部的晨副主任向部里推薦了張廣源。「你是不是找過或托別人找過晨副主任?」崔局長問張廣源。
張廣源莫明其妙地說:「什麼陳副主任、新副主任,我根本就不認識。我已經是五十來歲的副師職參謀了,只想把自己分管的那點工作做好,托關係、找靠山的事,我不擅長,也沒興趣,仕途上人多擁擠,而且經常堵車,讓別人在官道上去爭去搶好了。」
崔局長有些不解地說:「這就奇怪了,據王部長說,晨副主任對你的情況好像還比較了解,他還對王部長說,像張廣源這樣德才兼備的幹部不放到領導崗位上,是我們部門的失職。」
張廣源委屈地提高了音調,有些著急地說:「崔局長,你不應該懷疑我的話,你告訴我陳副主任叫陳什麼,我直接打電話問他,寧可這個副局長不當,也不能落個跑官要官的名聲。」
「這就沒必要了!」崔局長看到張廣源認真的樣子,禁不住笑起來,勸他說,「你別著急,晨副主任雖然任職時間不是太長,我也是只見過他兩次,聽別人反映說這個首長作風深入,為人正直。他姓晨,不是耳朵陳,是早晨的晨。」
「是早晨的晨——」張廣源聽了崔局長的話,一下子楞住了。他好像聽一個朋友講過,晨鐘與一個高級幹部有血緣關係,他也曾經問過晨鐘,但晨鐘斷然否認,難道是他對自己說了假話,並且在中間起了作用?
他在崔局長面前沒有敢再說什麼。
在夜深人靜的操場上,面對張廣源的詰問,晨鐘平靜地說:「我與你說的晨副主任確實沒有血緣關係,我喊他大伯,因為他是我爺爺的養子。我大伯小時候很苦,是個孤兒,但是很有志氣,在學校上學是優秀學生,到部隊后,是抗震救災的模範,也是自衛還擊作戰的英雄。他對我的成長影響很大,不管是不是他的親侄子,我都不希望因為與他的關係而獲得特殊的照顧。我到領導機關來,是按正常程序調動,我大伯沒有為我說一句話。我到機關工作以後,也沒有給任何人說過與他的關係,主要是怕別人用有色眼鏡看我,不知道你是從哪裡得到的信息?我大伯的獨生女兒在國外讀博士,我倒是有時去他家,他也總是問我一些情況,我向他反映過幹部使用中的有些現象和個人的看法,也幾次拿你舉例子,但並不是有意為你說情或者鳴不平。我大伯做了幾十年的幹部工作,我相信他的鑒別力,他肯定對你的情況進行過了解,才向有關領導提出使用你的建議的。」
張廣源一副不高興的樣子說:「以後不要再在領導面前-——胡說八道!別人要是說我找領導跑官要官,我跳進黃河也洗不清呀!」
「你身上本來就不臟,跳黃河裡幹什麼,黃河水渾,不是越洗越不幹凈嗎?」
「不管怎麼說,你以後別在你大伯面前再講我的事。」
「記住了,你的批評我虛心接受!」
晨鐘笑著對張廣源說。
這是一個距機關較遠但環境幽靜的特色小吃店。
今天是周末,鄭罡洗了澡,理了發,還特意穿了一件有長條格格的襯衣,身上像是打了條形碼。他今天晚上做東,要請組裡其他的三個人吃飯。
晨鐘跟著鄭罡先到飯館的包間點菜,過了半個小時,局裡的司機才把張廣源和陳文銘送過來。
「小鄭,你調機關時間不長,周圍什麼地方有好吃的都了解得很清楚,我在機關二十多年,也不知道這裡有個飯館。」張廣源笑著對從包間里跑出來接他的鄭罡說。
「那當然,識『食物』者為俊傑嗎!」鄭罡做個鬼臉說。
陳文銘在一旁開玩笑說:「鄭參謀,你今天穿上這件衣服很好看,像是一隻漂亮的——木桶。」
鄭罡無奈地說:「唉,沒法子,人瘦了可以打腫臉充胖子;人胖了,怎麼掩飾都不顯瘦,你們以後給我介紹對象,都要讓女孩子隔著門縫看我。」
四個人落座以後,鄭罡舉起酒杯說:「今天請各位到這個小吃店小坐吃小吃有兩層小意思,一是祝賀張參謀榮升為張副局長,也祝賀陳參謀榮升為組長,我們組最近肯定還要再調新人來,同時祝賀小晨即將由新參謀榮升為老參謀;二是感謝三位同事平時對我的關心和幫助,我這個人小毛病多,希望以後除了關心幫助,還要批評教育。」
張廣源舉著酒杯說:「你還要特別感謝陳參謀,是他及時為你提供信息,讓你沒有掉進漂亮女人的酒窩裡,成為失足男青年。」
鄭罡紅著臉說:「張副局長說得對,記得我以前還給小晨講過,談女朋友和結婚都要特別慎重,結果自己反而百慮一失。」
晨鐘也舉著酒杯說:「我們還要祝賀鄭參謀的詩作終於在報紙上公開發表。」
「學習寫詩不過是為提高機關文書寫作水平的一種方式,不值得一提。」鄭罡不以為然地說,「好,咱們邊喝邊說,來,乾杯!」
幾個人推杯換盞,一會兒一瓶白酒就見了底。
陳文銘酒量很小,其他三個人思維正常、臉不改色,他已經頭昏腦脹、滿面通紅,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拉著鄭罡的胳膊說:「小鄭啊,找女朋友這事不能著急,找不到二十多歲的,就找一個三十多歲的;找不到長得漂亮的,就找一個長得一般的;吃不到天鵝肉,就去吃、吃烤鴨。不正經的女人是有毒食品,咱寧願餓肚子,也不能嘗一、一口。」
張廣源笑著對陳文銘說:「你這不是把咱們小鄭比作癩蛤蟆了嗎!」
晨鐘看陳文銘喝的有點過,也站起來,扶著他的身子對鄭罡說:「陳參謀說話的意思是好飯不怕晚,也就是說,錯過了欣賞三月的春蘭,就觀賞九月的秋菊。」
「陳參謀有話坐下來說,還是小晨的話講得文雅!」張廣源說,「談朋友就像乘公交車,發現坐錯車了,到站下來趕快再倒別的車;結婚就像在北京坐地鐵,有時候想上去不容易,有時候想下來也不容易。所以,談女朋友要慎重,結婚更要慎重。」
鄭罡說:「其實,我這個人就是想追求圓滿,各方面的因素都想照顧到,結果除了身體圓滿之外,其他的都沒有圓滿。前一段時間結交的那個女孩子,給人的第一印象不錯,她是在我與女博士分手后精神倍感空虛的時候乘虛而入的,那個時候,我對問題的分析有偏差。」
陳文銘趴在桌子上,口齒不清地說:「談女朋友不能充大-——大方,在經費上不能投入太多,只要不結婚,你就有可能是花錢養活別人的-——老婆。」
張廣源說:「陳參謀休息一會吧,我們說的話與你想的事不是一個意思。」
陳文銘閉著眼睛不再講話。
張廣源對兩個年輕參謀說:「我以前只是在工作上嚴格要求你們,忽視了年輕同志生活中的個人問題,這是個失誤,生活上的問題解決好了,才能集中精力把工作做好。你們兩個年齡都不小了,個人的問題都要抓緊,為了知根知底,我建議你們的著眼點先放在機關的女工作人員和老幹部家裡的女孩子身上,不要怕別人說兔子吃窩邊草,有一句話叫做,既然窩邊就有草,何必再到遠處找,這句話說的有道理。」
兩個年輕人聽了張廣源的話都笑了。
鄭罡給晨鐘開玩笑說:「小晨,張副局長的指示我們要堅決貫徹執行,我看機關保密室新來的保密員對你有點意思,你每次去承辦文件,她的視線纏繞到你身上解都解不開。」
晨鐘也給鄭罡開玩笑說:「我看機關服務中心年輕的女經理模樣漂亮,體態豐滿,與你比較班配。不過有一點,她一隻耳朵戴兩隻耳環,雖說兩隻耳朵上也是四個圈,但可能要比一台奧迪車難以駕馭。」
「你們兩個越說離題越遠。」張廣源對兩個年輕參謀說,「工作和生活是相輔相成的兩個方面,生活問題處理好了工作才有幹勁,工作做出成績了,女孩子自然就會找上門來。今天就這樣吧,小晨扶著陳參謀往外走,咱們叫一輛計程車,一起回機關大院!」
(本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