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我不同意
「注意到了嗎？」人群之中，伊妮德一邊看著舞台上的表演，一邊問道。
艾麗點了點頭。
之前，兩個人繞著廣場走了一圈，人群之中，除了歡慶節日的市民以外還有很多的冒險者。
有冒險者並不奇怪，奇怪的是他們的表情。
他們對於周圍的一切熱鬧喧囂，都好似漠不關心，他們只是將手伸進衣服里，緊緊握著藏在裡面的武器，臉上的殺氣讓周圍的平民們都敬而遠之，偏偏，附近負責維持秩序的城衛隊們卻對他們視而不見。
「小姐，那邊的觀禮台上好像有些動靜。」
伊妮德聞言望去，只見一個身影走到的檯子的正前方，轉身面對著台上的眾多貴族。
伊妮德目光一凝，那是……蘭斯特子爵。
……
蘭斯特在觀禮台上站了起來，他徑直走到了檯子正前方，轉身。
然後他用力拍了拍手，吸引了台上所有人的注意力。
他開口了。
「女士們，先生們，王國正在危機之中！」
他環視了一圈，似乎很享受這種所有人都注視著自己，聽自己說話的感覺。
「王國正處在危機之中！」他再次強調道。
但卻不是人人都會給他面子，有一位老派的貴族就端起了長輩架子，不滿地呵斥道：「蘭斯特！你到底在做什麼！沒看到伯爵大人也在這裡嗎？」
有人先開口，場面頓時就熱鬧了起來，接二連三的奚落和嘲諷便湧向了站在前方的蘭斯特。
「嘿子爵大人你今天到底怎麼了？頭腦還沒清醒嗎？」
「把你的政治演說留到你家的沙龍上去吧！」
「噓，快讓開，別打擾我欣賞下面的美妙的演出。」
……
蘭斯特子爵的臉色變得鐵青，他最後確認似地望了布拉蒂一眼，然後沉聲說道：「道格！」
一個沉默的中年男子站到了蘭斯特身邊，他從懷裡掏出了一個哨子，吹了起來。頓時，長長的，尖銳的刺耳哨音響徹了整個廣場。
下面的人群中掀起了一陣騷動。
在台上貴族們不安地注視下，下面負責維持秩序的那些城衛隊，竟然和一些拿出武器的冒險者們聯合在了一起，他們將觀禮台附近的人群都驅散了開來，然後將觀禮台包圍了起來。
觀禮台的入口處，一位嚴肅的高大男子站了起來，他嚴厲地說道：「蘭斯特！道格！你們知道你們在做什麼嗎？」
隨著拉蒙爵士的起身，原本就守在觀禮台入口的治安署士兵們也拿起了武器，戒備著外面包圍著的城衛隊和冒險者。
見到這樣的場面，台上的貴族們頓時惶惶不安起來。而事件的中心人物——紫丁香伯爵，卻始終只是坐在那裡，木然地注視著這一切。
「放鬆……放鬆……」感覺自己重新掌握了局勢的蘭斯特子爵張開雙手，對著拉蒙爵士微笑道：「放鬆點，拉蒙。我並沒有任何對伯爵大人不敬的意思，只是對未來局勢的擔憂，對艾萊前途的擔憂，讓我的內心燃起了一束火焰，這火焰日日夜夜灼燒著我，讓我痛苦，讓我焦慮，促使我不得不做出這樣的選擇。」
高大的男子哂笑了一聲，然後毫不留情地嘲諷道：「那你還真是受委屈了。不知道你內心的火焰有沒有告訴你，今天你會死在這裡？」
拉蒙的威脅露骨而又兇狠。
他的意思非常明顯，就算他的士兵擋不住下面的那些衛隊和冒險者，他也能在下面的人衝上來之前，先把蘭斯特給宰了。
聽到拉蒙毫不留情面的話，蘭斯特的臉色有些難看，他強忍住了自己怒火繼續說道：「放心！放心！拉蒙，還有各種先生小姐們，還有尊貴的紫丁香伯爵大人。」
他朝著伯爵的方向撫胸鞠了一躬：「我絕對沒有朝紫丁香舉起刀劍的意思。」
「但你已經這麼做了！」
這一次，蘭斯特沒有理睬拉蒙，他繼續對著紫丁香伯爵說道：「尊貴的伯爵大人，鑒於現在王國面臨的巨大威脅，我建議紫丁香家族能夠派出自己最強大的武器——魔像軍團，前往王國的北部邊界防備可能的襲擊。」
人群中一片嘩然。
「開什麼玩笑！魔像軍團可是我們艾萊人最大的保障！怎麼能夠離開艾萊！」有人對著蘭斯特喊道。
「是啊是啊，北邊打成怎樣關我們什麼事，反正自然有王國會處理，哪裡需要我們操心！」馬上就有不少人應和道。
蘭斯特搖著頭，一臉痛心疾首的表情。
「時代已經不同了，先生們！我們必須將整個王國力量結合在一起，才能抵抗外面的威脅。」他高聲呼喊著：「術士家族的衰落早有預言，儘管他們在家族內實行醜陋的近親婚姻，但依舊改變不了施法者的血脈一年比一年稀薄的現實！」
費爾南德斯的臉色變得很難看。
「一個新的世界，已經向我們敞開了她的大門！那是一個更加美好的世界！雖然我們貴族的特權可能會受到一些小小的抑制，不，不要急！等我說完！相信我，那個世界並沒有想象中那麼可怕，失落只是暫時的，我們有著足夠的資本在那個新的世界中取得一席之地，甚至過得比以前更好！國王殿下也承諾了這一點！」
「紫丁香家族也是如此！」他又轉向了紫丁香伯爵：「時代已經到達了必須要改變的時候，伯爵大人。紫丁香家族從來不是依靠那些須有其表的施法者們屹立於世的，不是嗎？和那些已經被時代淘汰的術士家族不同，這個新的世界，對於紫丁香家族來說，正是獲取更大的榮耀、更高的地位的天賜良機啊！」
蘭斯特留意了一下拉蒙的表情，發現他的表情果然已經緩和了許多。於是他微笑著，向著對方聳了聳肩：「所以我們怎麼可能向紫丁香家族舉起刀劍呢？無論如何，只有擁有諾布爾家族血脈的人才能控制魔像軍團，不是嗎？」
最後，這位精明強幹的小鬍子男人說道：「其實我早就想要和伯爵大人您談一談了，但是這幾年來，紫丁香堡的大門一直不對外開放，這讓我非常無奈，所以才不得不出此下策，在今天這樣的場合里，向伯爵大人闡述我的建議。如果伯爵大人不願意帶領軍團出征……」
「等等，」還是拉蒙打斷了他的話，「就算要改變，就算要讓紫丁香家族更緊密地依附於王國，國王殿下他也應該展現更多的誠意，而不是……」
「誠意？」蘭斯特大聲打斷了拉蒙的話，「二十年前，王室的誠意不就已經送到了嗎？」
拉蒙爵士沉默了，他看向了紫丁香伯爵的方向——原本一臉木然的紫丁香伯爵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蘭斯特子爵繼續剛才的話：「所以，伯爵大人，如果您不願意親自上陣為王國效力的話，那麼可以……將控制核心交給米締歐克閣下啊！米締歐克閣下這一年來出色的表現，我們大家可都是看在眼裡的！」
「住口！諾布爾家族要怎麼選擇繼承人，可輪不到你來插嘴！」拉蒙大聲呵斥道。交付魔像控制核心，這在諾布爾家族之中，和將族長之位交出去沒什麼兩樣了。
子爵大人洒脫地攤了攤手，看向了米締歐克的方向。
……
從蘭斯特登場開始，米締歐克的心情，就一直處於一種喜憂參半的狀態。
喜的是，無論蘭斯特子爵的目的是什麼，最後得利的很有可能是自己，因為現在聖瓦倫丁城中，最強大的武力就在自己身旁。
今天清晨，在親眼見證了自己的友人是如何突襲殺死了家族的法師顧問后，米締歐克對於自己這位友人的實力非常有信心。
憂的則是，自己和友人的計劃還未實施完全，現在發生這樣的變故，如果父親死硬著堅持不肯交出控制核心，那麼局面到底該如何收場？
隨著局勢的發展，米締歐克臉上的喜意已經快要隱藏不住了，當蘭斯特最終望向了他的方向時，米締歐克站了起來。
是時候做出決斷了！
「是時候做出決斷了！父親！就如蘭斯特子爵所說，局勢已經不容我們再拖延下去了！」
從最開始就一言不發，沉默了這麼久的伯爵大人終於開口了。
「你們……就真的這麼心急，不能再多等一些時間嗎？」伯爵大人嘆息道。
他們當然不能！
在場的許多心明眼亮的貴族，都不由地在心底發出了嘆息。
王國那裡，原本，是並不著急的。無論是諾布爾家族的現實，還是紫丁香伯爵的精神狀態，都讓他們非常的放心。
但自從一年前，紫丁香伯爵突然毫無徵兆地娶了拉塞爾為妻后，某些人，就再也坐不住了。從那時起，一張張編織著陰謀的大網便向著這個位於小天府之國中心的家族籠罩而來。
事情發展到今天的地步，又還有什麼好說的呢。
所以，貴族們都看著紫丁香伯爵，緊張地等待著他的最終決定。
他的決定，就將決定艾萊的未來：是和平的權力轉移？還是血流成河的廝殺？
沒有人希望流血，這些貴族們也不希望。對於他們來說，比起性命，一些特權上的損失還是可以接受的，更何況國王殿下也保證過，他們不會過得更差，不是嗎？
如果是王都那邊沒有明確表態，他們或許還會得過且過地跟隨著紫丁香家族，過著醉生夢死的日子，但是看看現在的狀況，看看台下那些戰士們雪亮的刀鋒。貴族們都明白了此時自己最「正確」的選擇應該是什麼。
什麼叫人心所向？現在的狀況就叫人心所向。
米締歐克已經無法抑制住自己激動的心情了，此時，他無比慶幸之前自己同意了友人的計劃，將那個愚蠢的弟弟送上通往冥國的旅途。
此時他不在城中，那麼自己就是唯一的人選，等到自己從父親那裡得到控制核心，成為諾布爾的正式繼承人，無論那隻傭兵團能不能完成任務，一切就都已經結束了。
一步一步，米締歐克走到了自己的父親身前，眼神中充滿了渴望。
父親啊，此時，你還有別的選擇嗎？米締歐克心中自語著。站在你面前的，可是你的兒子、你的附庸、你的子民啊，難道你真準備召喚出魔像軍團，在這樣的日子裡，將聖瓦倫丁城化為血腥殺場嗎？
紫丁香伯爵深深地注視著自己的大兒子，最終，他將手伸進了自己的衣服。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諾布爾家族的終極秘密，魔像軍團的控制核心，終於要第一次出現在世人眼前了嗎？
紫丁香伯爵的動作不算慢，但從他將手伸入衣服，到他將一個圓盤形的物體掏出來捧在手心，眾人卻覺得彷彿過了一個世紀那麼久。
終於，一切都要結束了嗎？蘭斯特子爵的嘴角露出了勝券在握的微笑，他環視著台上的眾人，輕鬆地問道：「那麼，對於伯爵大人做出的決定，還有人有什麼意見嗎？」
「有！」
一個清稚的聲音，在他的背後響起。
「我不同意！」
PS：謝謝大家的票，非常驚喜，原來求票這麼有用……我會加油更新，盡量在周末兩天結束第一卷。（別以為很快了，其實還有個比較長的卷末故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