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獵人的素養
風雪長街,雪大,風小。
雪花一片一片,如鵝毛一般落下,密密麻麻地飄落下來。
長街上,解寶站在中間,李立和穆春跌坐在雪地里,他們兩人相互看看。
「穆春,是好漢的,你就承認,免得毒發而死。」
穆春冷哼兩聲,道:「李立,你一貫做事陰狠,你傷我在前,現在又污衊我,哼哼,果然狗改不了****!」
解寶左右看看,兩人都一副問心無愧的樣子,更何況,他們選葯、吃藥的時候,都沒有半分的猶豫,這讓他想到的這個好辦法暫時沒有見效,只能看後效了。
「你們之中,有一個人吃了毒藥,我希望你們能說出實話,不然到時候不只是死,更是痛苦萬分。」
李立道:「我問心無愧!」
穆春冷聲道:「我的心天地可鑒!」
解寶嘆氣,道:「何必呢,總逃不過一死的。」
兩人不說話,解寶就靜靜地等,等一個他預想中的答案。
茫茫大雪,有蹣跚的身影自風雪中逶迤行來。
那是一個壯碩的人,可是走路的時候身子卻在搖晃,似乎風雪即將要把他淹沒。
解寶看到了來人,眼睛微微眯起,然後向那人走去,將自己擋在了李立和穆春的前面。
那行走的人埋著頭,一路走來,直到感覺到前面有人,才抬起頭。
風雪中,行人抬起頭,看到了解寶,臉上有激動,有慶幸,連眼眶都濕潤了。
「解兄弟,是你…」
解寶認得了來人,是錦毛虎燕順。
「燕兄弟,你這是怎麼了?」
燕順緩了緩情緒,道:「那陣暴風雪來的時候,我與諸位哥哥失散了,然後,在風雪中,我碰到了…碰到了…」
燕順的話有些吞吞吐吐,欲言又止,解寶急聲道:「碰到了敵人?」
燕順嘆氣,道:「碰到敵人就好了,我…」
「你說啊!」
燕順咬了咬牙,像是下定了很大的決心,道:「我碰到了穆春!」
解寶聽到此話,下意識地向後瞥了一眼,道:「穆春怎麼了?」
燕順沉聲道:「我碰到了穆春,然後我們說好一起找其他人的,不曾想,他…他…竟在背後傷了我,要不是我跑的快,恐怕…」
解寶將身體移開,看向風雪中的穆春,穆春在燕順那斷斷續續的話語中,聽到了自己的名字,卻不知道他們在說些什麼。
燕順越過解寶的肩,看到了坐在雪地上的李立和穆春,驚愕了一下,隨即高喊道:「穆春,你個卑鄙小人,拿命來!」
穆春呆坐在地上,竟反應不來。
李立冷笑道:「這次,你還有何話說!」
穆春搖頭,完全被眼前的一幕打蒙了,自己何時與燕順有糾葛了。
燕順拔出朴刀,跌跌撞撞地向穆春衝去,似乎恨不得將穆春當場斬殺!
朴刀到了,摟頭向穆春斬去。
穆春沒有躲,沒有逃,因為他知道自己逃不了,就算逃了,也難逃一死,所以他選擇等死。
事實上,他只能等死,李立說他是叛徒,解寶不會信,可是現在出來個燕順,那解寶肯定會信了,不只是兩個人說他是叛徒,更主要的是,燕順那可是曾經拼上性命與敵方戰鬥的人,絕對不會錯的。
那麼,一個可信的人,說出的話,解寶又如何會不信呢!
穆春,絕望。
風聲就在耳邊,穆春閉目,流下了委屈而不甘的淚。
「叮!」
隨著一聲脆響,冷鋒自穆春頭頂移開。
燕順回頭,看著解寶,很不解。
解寶走過來,笑道:「燕兄弟,你一刀殺了這廝,便宜他了,他已經吃了我的毒藥,片刻之後,就會毒發身亡,那時候身體潰爛,穿腸而死,豈不解恨。」
燕順猶豫,道:「這…不好吧。」
解寶道:「有何不好,他不只傷你,更傷了李立兄弟。」
燕順看了看李立,道:「他也傷了你?」
李立點頭,燕順更怒,舉起了朴刀,又放了下去,道:「你背叛兄弟,毒噬而死,也算報應!」
解寶點頭,然後看著燕順,道:「燕兄弟,你傷的不輕,我這裡有一粒療傷的葯,你先吃一顆。」解寶說完,在袖口裡翻出一顆藥丸,那藥丸黝黑,泛著清香。
穆春和李立猛然看向那藥丸,因為,先前他們吃過。
燕順看著藥丸,道:「我看李立兄弟比較需要,讓給他吧。」
解寶笑道:「他先前就吃過一顆了。」
李立點頭,燕順笑道:「那就謝謝解兄弟了,說完,一仰頭將藥丸吞了下去。」
解寶微微笑著,看著穆春,道:「我想,你有話要說。」
穆春驚愕,因為解寶的智商絕對不可能在兩個人說他是叛徒的時候,還能如此冷靜。
「你不要驚愕,我曾經是個獵人,我獵殺過許多的猛獸,但是我還看見過一滴眼淚,那是我在山林間獵殺了一頭猛虎看到的,後來我才知道,那隻母虎有一隻嗷嗷待哺的虎仔,剛才,你流淚了,所以,我想你有話要說。」
燕順猛然愣住,解寶卻拍拍他的肩膀,道:「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我們一起聽聽又何妨,問問他為何要背叛兄弟。」
燕順點頭,穆春急聲道:「我沒有背叛兄弟,我沒有…」
解寶道:「他們兩個都說是你暗算的他們。」
穆春搖頭,道:「燕順我根本就沒有碰到過,至於李立,是他暗算的我。」
「你,放屁!」
李立反駁了一句,被解寶擺手攔住,道:「是這樣嗎?難道你想說是燕順和李立背叛了兄弟,然後一起來誣陷你?」
穆春搖頭,可是如果不是,兩個人都說他是叛徒如何解釋,更何況這兩人早先就與敵方的人交過手,都是出過力的,而他自己卻是後來的,沒有寸功,如何取信。
解寶道:「還有話嗎?」
穆春傷心、絕望、搖頭。
有許多的話,到最後竟然無話可說,這樣的事情真讓人憋屈,更讓人難受的是,他明明知道對方在說謊,卻沒有辦法拆穿,還得背著叛徒的名聲,含冤而死!
不甘心,很不甘心,可是,又有什麼辦法呢?
一股燥熱從身體上發出,他感覺有千百隻蟲子在身上蠕動,肌膚開始有微微的刺痛。
穆春知道,自己的毒發了。
蒼天真的不長眼啊,兩粒葯,他吃到了毒藥,這應該讓解寶更堅信自己是叛徒了吧。
李立鬆了一口氣,可是心裡卻悵然若失,眼中充滿了沮喪。
解寶看著兩人,看向燕順,道:「你看,毒發了。」
李立想要站起來,可是發覺自己渾身發軟,竟然站不起來。
「你…」
解寶笑著看著李立和穆春,道:「那兩顆都有毒,你們被騙了。」
李立開始感覺到癢,感覺到了刺痛,伸出手,指著解寶道:「你…」
解寶笑著,轉身看向燕順,道:「你那顆,也是!」
燕順猛然愣住,隨即舉著朴刀砍向解寶,卻被解寶輕輕地彈開,道:「你也會像他們一樣,我想三個人頭,這樣的投名狀,對方應該會喜歡吧。」
燕順將刀放了下來,道:「你個無恥小人。」
解寶笑道:「活著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嗎?更何況,我勸你不要亂動,那樣毒發的更快!」
燕順根本沒有聽,舉著朴刀撲過來,呼呼地砍了幾刀,然後退到了一邊,開始喘氣,一邊喘氣,一邊退,道:「你的陰謀不會得逞的。」
解寶看著燕順,道:「你覺的你能逃走嗎?」說著身子撲了過去,雖然沒有化成蛇身,但依舊比受傷了的燕順厲害。
拳腳相逼,燕順只能苦於躲閃,直到解寶停止了攻擊,燕順才得以喘息。
「你是誰?」
燕順猛然抬頭,道:「很驚訝嗎,我沒有吃你的葯。」
「你不是燕順,你是誰!」
說著身子化成了蠍子,向燕順撲了過去。
燕順將手中的朴刀「嗖」地扔了過去,一點疲憊和氣喘都沒有,轉身逃向風雪中。
解寶的速度很快,可是對方似乎只是走了兩三步,就不見了蹤影。
這說明,對方很熟悉現在柳城的環境,也再次確定了解寶的判斷。
解寶知道追不到人,便轉身回來,從袖口翻出兩顆藥丸,遞給了穆春和李立。
李立和穆春猶豫了一下,解寶笑道:「真金不怕火煉,真兄弟不會藏心眼。」
穆春和李立仰頭吞下藥丸。
解寶看著迷茫的風雪,道:「剛才那人你們看出他不是燕兄弟了嗎?」
穆春搖頭,道:「沒有,但是你是如何看出的?」
解寶搖頭,道:「我也沒有看出,只是覺得他很危險,不是燕順兄弟,所以拿毒藥試了試,他果然對我們懷著戒心,這才判斷他不是。」
穆春笑道:「如果我們兩個拿葯的時候猶豫,或者有人不毒發,你也就能判斷我們誰是叛徒了。」
解寶笑道:「還好你們不是,但你們兩個的事情現在清楚了吧。」
穆春和李立清楚,這是有人假扮了他們,然後讓他們互相殘殺。
「只是不知道其他人是否也遇到過這樣的事情。」
解寶輕輕說了一句,然後他想到了傷他的蔣敬,那個蔣敬也應該是假的。
「我們三個,不要分開。」
解寶寶說著,撕開了衣服,將穆春和李立的手栓在一起,接著道:「我們去找其他的兄弟!」
穆春冤屈洗清,李立心中釋懷,昂聲道:「找兄弟,殺小人!」
風雪依舊,三人如盲人一般,彼此牽繫著手,向著茫茫前程走去。
……
擎天大廈會議室,熒光屏閃爍,一如人心的波動。
失敗了,竟然失敗了!
三人成虎,竟然沒有騙到解寶,這不應該,不論是人選的選擇還是情節的演繹,都堪稱完美。
但,失敗了。
劉敏看著監視器,很不甘,很不爽。
蔡京沒有沉寂在這種情緒中,他害怕的是在場人心的浮動,當吳用的預言接二連三的成為現實的時候,在場的人心還會凝聚在一起嗎?
「我說過,你們錯了,你們選錯了對象。解寶是誰,前世是獵人,這一世,是最危險的蠍子。一個優秀的獵人,處於危險環境的時候,對危險的感知是最強的,一隻危險的獵物,對於危險的感知要遠遠高於其他獵物,所以解寶對危險的感知是超乎你們想象的。」
「就因為這樣嗎?」
吳用笑道:「蔡太師你身居高位,不知獵人們如何結伴捕獵,要想捕獵活著回來,就得肝膽相照,但是,人心都趨利避害,為此,獵人常用的辦法就是相互喂毒,一旦一方因為害怕或者其他原因逃跑或者退縮,那麼他也活不了,所以以毒試真心,是一個獵人的基本素養。」
蔡京嘆氣,道:「這一局我們敗在對情況不熟悉之上,那麼,那些一對一的拼殺,你覺得你們能贏嗎?」
吳用再次看向那些僵持的,或者正在戰鬥的情景。
答案,他沒有。
但他必須賭梁山的人贏,只要他一直贏下去,這裡的布置才會亂,這樣不論是劉敏,還是蔡京想要扳回局面,就必須再派人,那時候,他才能了解大陣的基本情況。
「我們梁山,必贏!」
蔡京微笑,劉敏也微笑。
但是,在這微笑中,有太多的無奈。
他們與吳用一樣,處在一種極其尷尬被動的處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