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茅草屋的鐵匠
清晨,秋霧如煙。
白色潮濕的濃霧籠罩在天地之間,對於城市的人來說,霧與煙塵很難分的清,單在這個偏僻的山村,霧就是霧,帶著秋天的涼爽,帶著從天而降的甘爽,落在那些發黃的枯草或者枯木上,依舊會有「露似珍珠」的感嘆!
濃霧,佝僂的人影。
在濃霧中慢慢走來,一步一步,走的極為認真,在佝僂的人影後面拖著一個蛇皮袋,發出沙沙的聲響。
人影向霧中的山村走去。
在還未走進山村的時候,他聽到了霧裡傳來牲口的叫喚聲,羊清脆的叫聲,牛沉重的吼聲,當然,他聽到了「嘡嘡」的聲音。
那是打鐵的聲音。
越走越近,他聽到了燒紅的鐵放進冷水裡的聲音,聽到了風箱擅動的聲音。
秋霧正濃,打鐵漢子抬頭看了一眼走來的拾荒老人,繼續敲打著手中的那塊鐵。
晚秋,晨霧很濃,晨風很冷,可是打鐵的漢子依舊敞開著胸懷,露出一身蠻橫的肌肉。
「好手段,可惜不是好鐵。」
拾荒的老人找了一節土牆,坐了下去。那截土牆因為長時間沒有修葺,抑或因為認為的原因,倒塌了一般,只有半人高的土坯孤零零地立在那裡。
老人沒有顧忌那上面潮濕的泥土,隨隨便便地坐了上去。
打鐵的漢子依舊揮動著手中的錘,敲打著手裡的那塊鐵。
「嘡嘡」的聲音在霧裡傳的很遠。
拾荒老人不說話,看著打鐵的漢子。
打鐵的漢子揮動了幾下,用火夾將那塊鐵放進旁別的水瓮里,滋啦啦地聲音響起,水汽升起,與霧融成一體。
「還是失敗了。」
打鐵的漢子將手中的的火夾和那塊廢鐵扔在一旁,隨手拿起搭在鐵爐旁邊木架子上的毛巾,擦了擦汗。
「我覺得你砍柴比較再行。」
拾荒老人坐在半截土牆上,略帶輕蔑地說了一句。
打鐵的漢子渾然沒有覺出譏諷來,笑道:「那是違法的,再說現在都燒炭了,不用柴的。」
「可是,那把砍柴的斧子還在,不是嗎?」
拾荒老人說著,眼睛看向茅草屋的門口,哪裡立著一把斧頭,看起來很久,可是由於常常察拭的原因,陳舊中反倒帶著幾分古樸,甚至可以感覺出鋒芒依舊。
打鐵的漢子笑道:「用的順手了而已,前世把它丟的太快,這世還是握緊的好,畢竟東西也好,人也罷,還是舊的好。」
「哈哈…」
笑聲從霧中傳來,拾荒的老人笑了幾聲。
打鐵的漢子在旁邊的一條凳子上坐下,拿起桌上的那個老舊的白瓷缸子咕咕地喝水。
「好笑嗎,不是誰都有失去后再次擁有的幸運,而我覺得自己很幸運,在醒來的時候,它就在我的身邊。」
「也就是說,你最後逃出去的時候,其實是想要找這把被你遺棄多年的斧子了。」
拾荒老人眼睛眯著,看不出的情緒,但是霧氣在他的身邊卻是流動起來,常人看不出,可是打鐵的漢子卻是能感覺的到。
「你在害怕嗎?」
鐵匠的話完,拾荒老人的眼睛又張了開來,彷彿剛才只是一次閉眼和睜眼的過程。
「那年,你在歙州山中的溪邊,究竟看到了什麼?」
打鐵的漢子自嘲的笑了一聲,道:「看到了自己頭戴平天冠,身穿袞龍袍,你信嗎?」
拾荒老人沉思了一下,很鄭重,甚至說有些嚴肅地說道:「信,也不信。《水滸傳》我相信你也看過了,那麼總體來說這本書記述的事情十分詳盡,甚至說許多事情是對的,那麼問題來了,寫書的人,是如何知道這麼詳細的?寫書的人有沒有料到我們會在千年之後重新醒來,有沒有在書中故意修改什麼,或者說,有沒有故意掩藏什麼我們不知道的事情,畢竟真正說謊的高手都是九真一假的,偏偏那一假會要了人的命。」
吳良風不再場,若是在場的話,肯定要給蔡京鼓掌的,不愧是妖智星,簡單幾句就將他從那兩個老頭那裡聽來的故事猜到了幾分。
「書上的話,是造反時我對外講的。我在歙州山中溪邊凈手的時候確實看到了非人所思的事情,只是不是我所說的那樣。」
蔡京微微一愣,這說明,當時有人就在他邊上,道:「什麼摸樣?」
「何不自己過來看。」
打鐵的漢子起身,走到了打鐵的水瓮邊站定。
蔡京猶豫了一下,還是向前走了過去,走到水瓮邊,警惕地瞥了一眼,愣住。
清晨的太陽慢慢升起,霧氣在慢慢地散去,可依舊寒冷,甚至在看了那一眼之後,蔡京覺得秋天真的很深,或者自己真的已經很老了,有些難以抵擋著微涼的秋意!
「很驚異嗎,我曾經以為頭上長角,冠上著冕,珠簾相加是帝王之相,可是後來證明不是,那麼這又是什麼呢?」
「你沒有看到你空洞的雙眼嗎,你沒有看到你身上著的是黑色的綉著腥紅色的龍嗎?你沒有看到你手中拿著的是一把戰斧嗎?」
打鐵的漢子愣住。
蔡京說的這些,他沒有看到,而且他和蔡京看到的是不一樣的情景,可問題是,他們看得是同一副場景!
於是他又往水缸邊走了走,仔細地看了看,沒有看到那些,只看到了自己以前看到的景象。
同一副畫,卻是看到了兩個模樣,那麼究竟哪個是真的呢?
打鐵的漢子搖頭。
蔡京沉思著,又坐回先前的小土牆。
「《水滸傳》肯定隱藏著什麼我不知道的事情。」
打鐵的漢子笑道:「就算這本書騙了全世界,甚至騙了我們,我們又能怎麼樣,梁山的人馬,我,你們還有其他兩個人的關係,能改善嗎,有多少死仇,今世註定要重新了結的。」
「這本書最大的贏家是梁山的人,不是嗎?」
打鐵的漢子不說話。
「他們樹敵,殺人也最多。」
打鐵的漢子還是沉默,拿起手中破舊的瓷缸子喝水,聲音極大。
「你們殺他們的人最多。」
打鐵的漢子將手中的瓷缸子放下,笑道:「說起來,我們更應該恨你,若不是你們把持朝政,討那個昏君的歡喜,大肆搜刮我江南的財富,弄的我們許多人家破人亡,生不如死。」
蔡京哈哈一笑,道:「你錯了!方臘!」
「這個名字可不吉利。」
蔡京沒有在乎他的左顧右言其他,笑道:「若不是我們,你能稱帝,你能召集那麼多江湖好漢!」
「可我也不會被你們殺死啊。」
「呵呵,凈手只看見了頭上長角,冠上著冕就敢說頭戴平天冠,身穿袞龍袍的人,你沒有野心?誰信!對於你這樣的人來說,哪怕有百分之二百的風險,但凡有一步登天的機會,你都會去做的。」
方臘哈哈笑了起來,聲音洪亮,似乎隨著他這一聲大笑,將眼前的秋霧都吹散了不少。
「既然說到這裡,那麼就說說你的來意吧?」
「和我合作,一起殺掉梁山的人。」
方臘笑了起來,道:「殺梁山的人馬,我們一家就足夠了,何須你們,我也聽說了,昨天晚上,你們在西縣對他們進行了圍殺,好像對方只有六個人而已,其中朱武是不會武力的,還有一個凡人,純粹的肉體凡胎,可是你們一個都沒殺死,這樣的實力,談合作有些差勁了,聽起來更像是你要拖我們下水,或者說你想漁翁得利。」
蔡京呵呵笑了起來,看著方臘。
方臘也看著他,很隨意,但眼睛里很明顯的在等一個答案,一個能讓他信服的答案,或者等著蔡京拿出更要利的籌碼。
「大遼的人與梁山的人暫時在一起了。」
方臘皺了皺眉,按道理大遼的人是不應該和梁山的人走在一起的,梁山的人馬初戰就是平遼,最後殺死對方的人馬不說,後來連京都失陷了,大遼的皇帝都納降了,這幾乎算是喪國之痛啊,怎麼可能再一起。
「大遼方面主事的人是誰?」
「暫時不確定,上次做過一次試探,但此人十分謹慎小心,只見過一面。現在與朱武等人在一起的應該是「太陰星」天壽公主答里孛,所以我猜測能讓天壽公主做這樣事情的,除了大遼的皇帝,便是那位統軍了,後者的可能性更大。」
「兀顏統軍…」
方臘沉思起來,若是大遼覺醒的是這樣的一個人,再與梁山的人暫時合作,自己這裡確實不好動手。
「那個人可不簡單,兵法之道,爛熟於心,當年若不是太過自信『太乙混天象陣』,半夜失了大意,梁山人馬未必能盡全功,更何況他兩世為人。」
方臘微微一笑,道:「就算這樣,梁山有外力而已,何況暫時只是兩人,我們何足懼怕!」
蔡京笑道:「若論戰將勇猛,你的人馬確實與梁山相差不大,終究還是差上一籌的,但智囊方面,你切缺太多,憑藉婁敏中之流,根本不是梁山對手,先不說天罡級別的智多星吳用,就地煞級別的神機軍師朱武,你們都很難與之一教長短。」
方臘將水缸子拿起,喝了一口,笑道:「你不說我倒是忘了,昨晚你好像敗在了朱武的的手下。」
「你錯了,昨晚我並沒有輸,人是我派出去的不假,但是所有的籌劃卻不是我,是我的學生賀育。」
方臘笑道:「還是你的失敗,用人之錯,也是失敗,馬謖失街亭,諸葛亮沒有責任嗎?」
「昨晚還出現了兩個變數,一個是九紋龍史進,一個是拚命三郎石秀,若不是他們兩人突然出現,梁山的人只怕留不下幾個。」
「我能說這是借口嗎?」
「你能懂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嗎?」
方臘哈哈大笑起來,道:「果然越老越怕死啊。」
蔡京笑道:「知危於前而避之。」
「就算這樣,我們好像也不需要與你合作吧,因為你的人手太弱了,至於智囊,我相信王慶會有的,王慶沒有,田虎也會有的,蔡大人,你的條件,不夠讓我動心啊。」
蔡京站起來,搖頭道:「看來你死過一次還是沒有學會怎麼做人。」
「謀士的危言聳聽嗎?」
蔡京嘆了一口氣,道:「你應該好好看一看水滸全傳的,看完你就知道我擁有的力量有多大。」
「看來我們很難達成一致了!」
「你們現在想要殺梁山的人馬,太遲了。」
蔡京依舊微笑,說著他的看法。
方臘笑道:「我可不覺得。」
蔡京笑道:「梁山那伙人是傷殘了,現在還在困城裡,此時過去,確實能做個得利的漁翁,可惜你選錯時機了。」
方臘怔住,明顯自己這裡的動作,這個人都知道的。
「那就等等看了。」
蔡京笑著搖頭,方臘皺著眉看向西縣的方向。
Ps:方臘出現,再次圍剿朱武,大戰在即,蔡京能與方臘達成合作協議嗎?茅草屋前方臘蔡京鬥智,西縣朱武等人拚命,智者最懂智者,看蔡京如何分析朱武,分析戰局,方臘又有何布置,讓他如此自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