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學生不知
語氣格外囂張。
石循與賈光鼎不悅地閃開了地方,落回座位上時把書卷摔得悶響。
這一廂動靜雖不太大,但眾人的關注點全在顏之歸身上,因而這一番衝突,引得眾人側目。
果然,這個質子脾氣不太好。
顏之卿就在眾目睽睽之下落了座,右手支在案桌上,撐著頭,合了眼。
就這樣,還能安然入睡?
眾學子側目。
“紀夫子來了!”不知誰一聲高呼,眾學子忽作鳥獸狀四散,下一瞬老老實實地在案桌後坐好。
紀夫子左手握著書卷,右手握著戒尺,身後跟著一個少年。
少年身形單薄,麵色蒼白,看起來羸弱,好似一陣風便能將其摧折。
紀夫子暫時將這位少年安排在第一排、貫承溪前麵的空位處,然後翻開書卷,敲了敲戒尺:“諸位學子,請翻開書卷。
古之欲明德於天下者,當先治國;欲治其國者,當先齊家。而這齊家,恰恰與婦人有脫不開的幹係……”
紀夫子侃侃而談,洋洋灑灑不間斷。
最末端的角落裏光線昏暗,正是睡覺的好地方,顏之卿依舊保持手肘撐頭的姿勢,睡得香甜。
“因而啊,這《詩經》裏的《綠衣》篇,恰恰是講述了男子悼念對亡妻的思念苦楚,堪堪感人心弦呐!”紀夫子卷起書卷,搖頭晃腦地吟誦,“綠兮衣兮,綠衣黃裳。”
眾學子跟著誦讀:“綠兮衣兮,綠衣黃裳。”
紀夫子語氣沉痛:“心之憂矣,曷維其亡!”
“心之憂矣,曷維其亡!”
紀夫子背著手,腳步慢慢悠悠地朝後頭走去,繼續道:“綠兮絲兮,女所治兮。”
一眾學子一同搖頭晃腦地跟讀:“綠兮絲兮……”
“顏之歸!”紀夫子一聲大呼,將沉浸在跟讀世界裏的學子們驚得魂飛。
眾學子呆呆地扭頭,隻見紀夫子氣得小胡須微動,身子顫抖,拿著書卷的手指也顫顫巍巍地:“老夫方才講到哪裏了?”
顏之歸睡眼迷蒙,眸中盡是迷茫,似是久霧不散,混沌一片。
這是睡著了?!
眾學子嗤笑。
過了片刻,顏之歸將發酸的手肘抻直,爾後轉了轉頭,直至發出“哢哧”一聲脆響,才緩緩地站起來:“學生不知。”
紀夫子大怒的表情裏夾雜著幾分恨不成器的無奈:“《詩經*綠衣》會背否?”
聞言,石循忍不住笑了出來,這本《詩經》僅在他們北貫國有收錄,就連與他們睦鄰友好的寧國都不得此本。
顏之歸見都沒見過,更罔談會背了。
隻要他說不會,紀夫子就有罰他的招,就等著看好戲吧!
紀夫子不悅地看向石循:“你笑甚?”
石循肩膀一慫,訕笑著搖了搖頭。
“不會。”顏之卿的聲音毫無波瀾,既沒有犯錯的愧疚,也沒有要解釋的衝動,整個人懶洋洋地,邊說邊打了個嗬欠。
紀夫子深覺這個顏之歸太目中無人,一下子揚起戒尺,就要朝他的後背落下。
顏之歸眼眸眨都沒眨,仿佛與己無關。
“夫子,”貫承溪忽然開口,語氣微涼,“顏公子好歹是南顏國的太子,您這樣貿然動手,關乎的可是兩國的交誼。”
紀夫子急急的收了手,那口怒氣也化作驚嚇消散而去。
石循與賈光鼎竊喜著看好戲的打算一下子煙消雲散。
貫承溪此話不錯,顏之歸雖說是質子,但好歹也是南顏國的太子,動輒傷了、碰了,自然關乎兩國的交情。
盡管南顏小國不值一提,可若萬一起了衝突,這一棒也不該由自個打響。
幸好貫承溪提醒的及時,否則,這一戒尺下去,他的老骨頭,就算不散,也得挨了痛。
紀夫子緊了緊握著戒尺的手,長長的歎息一聲:“顏之歸學堂之上不思進取,就站著聽學吧,也好醒醒神。下學之後將《詩經*綠衣》抄寫百遍,明日晌午交上後,老夫還要檢驗你的背誦情況。”
顏之卿腦子還是亂糟糟的,也沒怎麽聽清紀夫子的話,微垂著頭,眼睛忽閃忽閃地,胡亂應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