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那是他原地成詩
七塵擦了擦臉上的水,覺得見鬼了。
一個向來食不言寢不語的公子,近乎從未失態過,自打遇上辭塵溟莊的那位,世子盡是做些不符合規矩的事情。
隻因那質子的一番話,頭一次飲酒,醉不知醉地跑到辭塵溟莊。
又因跟蹤顏之歸的石全透露其行蹤,轉悠到緣幽河畔。
見了人家顏之歸,還給人家起愛稱。
又是買糖葫蘆又是猜燈謎的……
七塵覺得不是世子變了,是自個瘋了。
貫承溪略有歉意的朝七塵遞了手帕:“好像……是有這麽回事?”
具體什麽他記不清了,但他恍惚中想起“之之”一名似乎真的是自己取的。
貫承溪又揉了揉鬢角,聽七塵繼續道:“世子,還有一事……您昨日提到了閑畫堂。”
他微微怔愣,複而若有所思起來。
“主子。”懸錚再次越窗而入,“屬下查了下醉傾樓,是由一個叫‘花娘’的老鴇掌管的,並無特別。隻是昨夜幾個莽漢得罪了那個質子,被花娘趕了出去。”
“質子?”貫承溪眼神冷冷一瞥。
七塵連忙衝懸錚擠了擠眼,低聲提醒他道:“是顏公子。”
懸錚看著七塵不停擠眉弄眼,“哦”了聲,“是顏之歸顏公子。”
貫承溪這才收回冰冷的視線:“偌大的醉傾樓,是風月場所的頭牌,怎會隻一個花娘支撐?再查。”
“是。”懸錚退下。
靜默片刻,貫承溪忽地開口:“城東那處地段,動工了嗎?”
七塵知道,這是世子向端親王討的宅子,作為幾個月後的及冠禮,“好像還沒有。”
他們一直居於汀芷園中,雖歸屬於端親王府,但卻不受限。七塵以為,搬不搬出,都無甚妨礙。
世子也似乎對所住的地方沒有要求,為何突然惦記起城東那麽偏僻的地方?
莫不要說,又是為了顏之歸?
“你將圖紙拿來,我看一眼。”貫承溪直起身,走向書房。
關於建設宅院的圖紙,端親王特意請了身負盛名的匠師設計,昨夜剛差人送來,還沒來得及呈給貫承溪。
端親王雖不似賢親王往廢了寵兒子,到底也是得意於貫承溪的傑出,遂為了這處宅院下了重金。
宅院的圖紙鋪開,貫承溪淡淡掃了一眼,丟給七塵:“與辭塵溟莊相鄰的那處地段,改成主居。”
七塵看著手中的圖紙,與辭塵溟莊相鄰的是匠師設計的涸藩,便是如廁的地方。
七塵的手猛地一哆嗦,眼中盡是驚嚇:“不可呀,世子。這是王爺找風水大師算好的格局,不能妄動!”
貫承溪掀起眼皮,平靜地望著他:“這處宅子為誰建的?”
七塵苦著臉:“自然是您啊!”
貫承溪抬腳出了書房。
“可是……”七塵糾結萬分,“世子!”
*
議事殿。
丞相李柴粟跪在龍椅下方,語氣沉痛:“陛下!那南顏國質子顏之歸狂傲不羈,誆騙犬子五千兩銀子,求陛下做主啊!”
龍椅上的老皇帝眼中絲毫不見驚訝:“這件事朕知道,前日發生的事情,怎麽今日才來喊冤?”
李柴粟伏趴在地上,表情微僵,若不是李衝找三皇子索要無果,也輪不到他舔著老臉為了這五千兩銀子哭訴。
說白了,李衝就是被三皇子挑撥,才惹出如此糊塗債。可三皇子倒好,不但不認賬,連這筆銀子也不幫著湊。
想他勞苦功高了一年,才取得四千兩銀子,怎麽不令他恨得牙癢?
偏偏,這背後的事情不能擺到明麵上,說了便是結黨營私、禍亂朝綱。
當真是啞巴吃黃連,有口難言。
李柴粟又磕了一個頭:“求陛下做主啊!”
“這件事,”老皇帝目光如炬,看向楚公公,“你來說。”
楚公公的臉頰還有些微腫,不仔細看很難發現,他顫顫巍巍道:“是,陛下。”
楚公公避開李柴粟跪著的方向,“丞相大人,令公子李衝以汙蔑顏之歸強搶民女為由,帶著數十個小廝找上門,若不是承溪世子後來趕到,怕是大人如今該求著陛下放了令公子。”
汙蔑質子,並不是小事。
老皇帝很滿意楚公公的態度,縱使編造了點事實,卻讓李柴粟明白了結果。
要麽繼續訴苦,連累自家兒子入獄;要麽散點錢財,求個平安。
李柴粟不傻,楚公公的話就是老皇帝的態度,他再次叩首:“是臣糊塗了。”
“楚公公,送李相出宮吧。”老皇帝擺了擺手。
……
“楚公公,衝兒他……當真是承溪世子為衝兒解的圍?”李柴粟有點難以置信,平日裏貫承溪與李衝並無交情,又怎麽會這麽巧的去替他解圍?
楚公公餘光瞥了瞥身後跟著的小太監,語氣公正道:“說起來,丞相大人還要為承溪世子賠不是。”
李柴粟皺眉:“此話怎講?”
“起初是顏之歸請承溪世子為一首曲目填詞。
不曾想邀請來的那些女姬正是風月場所擅長音律之人,卻被李公子當成民家女。
李公子大清早地鬧到辭塵溟莊,連帶著汙蔑了承溪世子。
若非承溪世子在場,恐怕李公子就要衣不蔽體地繞著皇城跑一圈了。”
李柴粟這才明白事情原委,心裏含了怒氣,合著李衝還有所隱瞞?不過話說回來,五千兩可不是個小數目!顏之歸他……夠狠!
行至宮門口,楚公公停住腳,皮笑肉不笑:“李相慢走。”
李柴粟這才看到楚公公微異的麵容,蹙眉:“楚公公這臉是怎麽了?”
楚公公又瞥了眼身後的小太監,神色從容道:“是老奴多嘴了,惹了陛下不悅。”
李柴粟目光深沉起來,深看了楚公公一眼,揚聲道:“陛下是君,我們是臣,自當時刻提醒自己安分守己。”
……
議事殿。
小太監跪在殿前將李柴粟的話複述了一遍。
老皇帝眯了眯眼:“李柴粟當真這麽說?”
“確然不假。”
“嗬嗬,還真是隻老狐狸。”老皇帝說完便斂了笑。
*
醉傾樓。
春日的日光正好,顏之卿躺在頂樓上曬太陽。
顏如玉坐在她身側,纖手倒了杯茶,遞給顏之卿:“卿姐姐,承溪世子做的那首詞簡直妙極了!咱們醉傾樓的客人又遠遠地超了其他樓,現下一枝寒梅獨自開呢!”
“那首……”顏之卿一時沒想起來。
“《相見歡》。”顏如玉接上,“特別是那兩句‘夜難眠、輾反側、是驚鴻。道是一縷情絲繞心頭’!不愧是熬夜伏案琢磨出來的!”
顏之卿喝了一口茶,懶懶地開口,“那是他原地成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