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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驚鴻瞥,緣冀鎖,眉目入骨相思綣

  自家世子是何等的風姿綽約!所作的詩詞不說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到底也是引領了整個詩壇的風尚。


  遠的不提,就昨日的一首《相見歡》便傳遍了整個京城,醉傾樓再度甩了各大風月場所十條街,躋身成京城最有名的風月場所。樓中的女姬也跟著水漲船高,身價暴增。


  這一切,僅僅是源於世子的隨口一作。


  七塵壓下心中不悅,穩了穩心神,斟酌道:“顏公子,我家世子的這首詞足足廢了十餘稿,工工整整地謄寫了五遍才定下這張。您若是知悉我家世子的這番心意,縱使再不喜,也請當麵返還。”


  顏之卿握著素箋的手指微微發緊,眼眸裏浸了幾分漫不經心的笑:“替我謝謝你家世子,爺不懂詞,不想浪費了你家世子的好心。不過看在你家世子如此用心的份兒上,爺就收下了。”


  七塵又行了一禮,準備帶著那兩個小廝離開。


  “等等……”顏之卿給扶言遞了個眼神,又看向七塵,“爺近日新得了一壺酒,味道是不錯,就是後勁大了些。”


  正說著,扶言已經從屋裏拎了出來。


  酒壇並不大,被紅色的塞子堵著,看起來並無特別。


  七塵躊躇,遲遲不肯上前去接:“顏公子,我家世子……從不飲酒。”


  酒者,色也。


  這話他沒敢說,怕被顏之歸的侍衛拎出去喂狗。


  李衝被扶言丟到顏之歸腳邊的那一幕,他還記得無比清晰。雖然他們倆沒切磋過武功,可照自個的估計,十招之內,扶言必然將他拿下。


  “非飲酒,不君子。”顏之卿懶懶地打了個嗬欠,“他嚐過,便知道其中的妙處了。”


  七塵苦著臉接過,離開。


  顏之卿興致大漲,盯著那滿滿一竹筐的雞蛋,嘴角不自覺地翹起,眼眸裏含了星星點點的光:“扶言,這下你不用愁了!”


  扶言麵無表情地抱著劍看著雞蛋們:……


  ……


  細碎的陽光透過蓬勃的樹葉投下點點光影,顏之卿躺在樹下,修長白皙的手指從袖中取出一張素箋。折疊整齊的素箋背麵隱隱露出墨汁的痕跡,彰顯著幾分風骨。


  她緩緩地打開,一股墨香鋪麵而來。


  顏之卿看著力透紙背的字跡,唇瓣輕啟:“《釵頭鳳》:驚鴻瞥,緣冀鎖,眉目入骨相思綣。琵琶誤,夙願劫。一腔忱熱,幾載風雪。過!過!過!”


  一首詞讀罷,她才細細看了看貫承溪的筆跡,撣了撣素箋,輕笑:“雖不知這詞如何,這字倒頗有幾分雲墨之的風骨。”


  隻是落筆提筆處,多了些克製,不似雲老頭的肆意。


  思及此,顏之卿又笑著搖了搖頭,書法這種事,越是有名望的才子,越忌諱自己的作品與其他大家比,各人有各人的風骨,練得不過是一種氣度罷了!

  到底孰好孰壞,根本沒有衡量的標準。


  這般想著,她將手中的素箋胡亂疊了疊,塞回袖中。


  甫一放好,一個通體發青的小瓷瓶從衣袖中滾了出來,停在她的腳邊。


  顏之卿微微怔愣,複而伸出素白的手指,將其拾起,側首想了想,終是撥開了小蓋子。


  一股清涼的味道彌漫開來,顏之卿看著裏麵白色的膏體,用纖細的指尖點了點,湊到鼻尖。


  是淡淡草藥的味道,顏之卿的心再次被一種異樣的情緒包裹,就像是腦中閃過什麽,想抓住卻又遁於無形。


  燥。


  顏之卿將褲腿卷了卷,從小瓷瓶中挖取了一塊膏體,塗抹在紅腫處。


  一股涼意襲來,接著是火辣辣的灼痛。


  “丫的,疼死爺了!”顏之卿不羈的臉色有些青,克製住想罵娘的衝動,默念了幾句:爺不氣。


  扶言端著湯藥從小廚房走來,看到她不忿的神情,微微地勾了勾唇角,“我幫你扔了。”


  說著就要奪走她手中的小瓷瓶。


  比扶言動作更快一步,顏之卿直接放入了胸前的衣襟中:“爺不用你幫。”


  扶言的手頓在空中,隻愣了一瞬,便將湯藥放在她麵前,收回胳膊,環於胸前。


  腿上的灼痛感漸漸消失,紅腫處有了明顯的好轉。


  顏之卿將褲腿落下,麵無表情地將那一碗湯藥飲了。隨意地擦了擦唇角,她看向扶言:“這麽寶貝你這把劍,怎麽到哪都抱著?”


  “顏太子送的。”扶言的眸子裏多了些星光。


  “哥哥?”顏之卿的眼睛又轉向他懷裏的那把劍,通體的黑色被磨得隱隱發亮,尤其是劍柄處,有些紋路都斑駁難辨,細細的花紋似是被銳利的東西刻意劃過……


  扶言挪了挪地方,將劍置於後背,眼神有些不自然。


  顏之卿眯了眯眼,默然不語,若有所思。


  ……


  一晃半日又過。


  遠處的夕陽與雕簷畫棟的屋簷線持平,散發出橘色的光芒。


  扶言躺在一處樹杈上,緩緩睜眼,下意識地摸劍,直到看見劍柄處的那個細小的刻字“歸”時,才略覺心安。


  複看向遠處樹下的顏之卿,翻身落下。


  “公子,該赴約了。”


  顏之卿閉著眼懶懶地打了個嗬欠:“幾時了?”


  “快戌時了。”


  顏之卿緩緩掀起眼皮,露出那一雙慧黠的眼,勾了勾唇:“走,爺帶你去看戲。”


  扶言理了理額前的一縷長發,微歎。


  自打假扮顏太子開始,顏公主自稱“爺”,是練得越來越爐火純青。


  *

  緣幽河畔。


  天邊漸漸染了黛青色的顏料,最遠處的天邊升起一輪圓月,還散發著淡黃色的光暈。


  緣幽河上幾十條船舫排列有序,點點燈光搖曳在船舫的兩側,似夏日的點點螢火,美不勝收。


  寬廣的河麵上波光粼粼,泛著夕陽的餘韻,鋪滿一層橘黃。河畔兩側都是小街道,偶有通向百姓住所的小道,上方飄著農家炊煙,絲絲縷縷,如煙如霧。


  河流長度一眼望不到盡頭,倒是河麵上架起了一座小橋,連接兩側街道。


  顏之卿束著玉冠,步履瀟灑肆意,舉止談笑間,贏得不少路過少女少婦的駐足。


  扶言看著顏麵嬌俏的各路少女,有些頭疼:“爺,您能別再賣笑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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