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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1 控訴

  京郊原本並不繁華,甚至隱隱有幾分荒涼之色。


  可今日聯繫京郊與京城的路途卻熱鬧了起來,有馬車往來絡繹不絕。


  匹匹馬兒皆是健壯修長,雙蹄沉穩落地,而車上則是華貴非凡,足見在這道上來往的馬車都是富貴人家的。


  蔣家門前正有兩位中年男子站立,迎接著往來的賓客。


  「趙侍郎大人,有失遠迎,這邊請。」


  「哎呀,鄧主事能抽空前來,真是令蔣家蓬蓽生輝啊。」


  一番番恭維的話語不斷地從兩位中年男子口中發出,迎接過一位又一位官員,兩人面上都堆滿了慣有的迎合諂媚之笑。


  來客見兩人也只是迎合著含笑一番,目光卻是繞過這兩人,落在一旁白衣男子身上。


  只見身旁白衣男子衣玦翩翩,俊朗溫潤的面龐上始終掛著一抹極淡的淺笑,墨眸幽深,卻蘊藏著皓月星輝,讓人一眼便記住他的模樣。


  正是蔣家四子,蔣澤,他日以後的蔣家接班人。


  相較身旁這兩位依附在蔣家大房之下的二三房,更多人則是選擇與蔣澤說話。


  「恭喜蔣家新遷,恭喜蔣家家主成為新任監丞,聽聞蔣四公子要參加此次秋闈,在下先恭祝蔣四公子取得理想。」


  來人正是宗人府經歷鞏樂康,他一雙細長的眼睛微眯,笑起來不見縫隙,帶著幾分討好在更蔣澤說話。


  蔣澤面色依舊是淡淡,只是恭敬道。


  「那就承鞏大人吉言了。」


  他模樣倒是不卑不亢,叫旁人多看了幾眼。


  很快,所有賓客便來了七七八八。


  今日雖是蔣家的喬遷宴,但也算得上是蔣清平的陞官宴,來人不論何人,皆有官位在身。


  今日和風清朗,天工作美,湛藍的天空偶有暖風吹過,沁人心脾。


  帶有雲府獨特標誌的馬車緩緩行至蔣家門前。


  最先下來的是雲初耀,他一聲青竹紋杭綢直綴,腰身筆直,面容清朗,如染墨香。


  緊接著便見有女子嬌俏探出頭,是道圓眸靈動,肌膚如玉,身子輕巧避過雲初耀伸過來攙扶的手便跳下來馬車。


  雲初陽甜甜往馬車裡一喊,「祖父。」


  話落,車簾一動,伸出一雙蒼老的手,那手似是道盡了此人一生滄桑,幾個指節皆被厚重繭子包裹。


  雲祭酒緩步走下馬車,望著向他走來的蔣清平,一雙渾濁老眼帶著旁人看不懂的情愫。


  蔣清平早便在裡頭等候,聽聞下人說道雲府馬車已到,這才特意出來迎接。


  「雲祭酒,快快請進,在下有失遠迎了。」


  蔣清平是個中年男子,只不過他不似尋常中年男子般偶有發福,他模樣俊朗,一身墨綢,面上帶著和善的笑,倘若不是眼角的細紋以及一雙歷經風塵的眼,任人難得猜測出他的年紀。


  他說完,似是不經意望了雲初陽一眼,面上笑意更是溫和了幾分。


  「想來這位便是雲家大小姐了還有雲少爺了,阿澤,好好招待雲大小姐跟雲少爺,可千萬不能怠慢了。」


  蔣清平說得誠摯,可雲初陽心中仍忍不住腹誹。


  眼前的人就是一隻老狐狸。


  明明早就知道她便是雲家唯一的女兒,更是知道她鬧了那麼大一般動靜只為了與蔣澤解除婚約,如今還能帶著笑容看著他們。


  眼前的蔣澤讓她更是看不懂。


  先前酒樓大鬧一事已讓他成了人們茶餘飯後的閑談對象,如今站在她跟前還能不動如松,真有一手好本事。


  「賢侄不必多禮了,你喚我一聲伯父便成,今日是蔣家的大喜之日,雲某特來恭賀。」


  雲侯雄望著眼前的蔣府,眼中似是泛起了一層情愫,似是憶起了當年蔣文峰在世時的蔣府。


  很快,雲府等人便被迎了進去。


  蔣家今日的喬遷宴上,可謂是來了朝中大半數官員,有些官職較高的官員不好親自前來,便也叫了身旁的人頂替。


  蔣府熱鬧非凡,夏威侯府卻似是籠罩著一層抑鬱。


  玲苑內夏三爺端坐在床邊,溫柔地將床上人兒的手握在掌心。


  掌心裡的手兒柔弱無骨,與這手的主人四眼相望,他能清楚地看見她眼中的羞怯以及深深的愛戀。


  那是從心底最深處散發出的愛慕,只是單純的,女子對於男子的崇拜,完全的信賴仰慕。


  當年行走他方,遇見如此一人,她的純真甜美深深將他吸引。


  當年他血氣方剛,便將她帶回了侯府,成為他一門妾室。


  這麼對年來她一直安靜乖巧呆在他身旁,而他也逐漸淡忘了當年她的萬般甜美,如若不是年前李氏一般鬧騰,他興許會將她遺忘。


  官場上的爾虞我詐讓他疲憊不堪,后宅里明媒正娶的夫人李氏卻不懂得為他排憂解難解除困擾,只會不停鬧騰,使他本便疲憊的身子更是不堪。


  本以為娶了李氏便可以得到岳丈的幫助求得官途順暢,可李氏以前到底是個庶女,就算成了嫡女,也難掩以前的身份,這樣不受寵的嫡女,要如何能讓她的娘家助他官途之路呢?


  他記得那日韶松堂內,房氏之女一不小心開口說話便得罪了李氏,李氏小肚雞腸,恨不得沒有半天安寧之日。


  他正頭疼不已,本想著靜觀其變,可天地冰寒,房氏跪在地板上,纖腰筆直,明明柔弱面上卻寫著倔強,脖頸間一抹雪白更是映入了他的眼。


  也正是那一眼,他才想起來,這麼多年,不管被他冷落多久,她始終呆在深閨院子中,一聲不吭,也不與人爭風吃醋,更是從不埋怨。


  自那以後,他便幾次停留在房氏屋裡。


  越是與她接觸,越是發覺她的溫婉柔美,她就像是一朵解語花,在他身邊,只會安靜聽他所言,對他言聽計從,也會為他排憂解難,掃去一天的煩憂。


  李氏刁鑽野蠻,這麼多年來雖沒有夫妻感情但好歹也有情分在其中,她再刁鑽,可還有一個娘家支撐,縱然只是一個不受寵的嫡女,可到底,房氏只是一介商女,只是一房妾室,他並不能做出寵妾滅妻之事。


  可如今,他眼看著疼愛的妾室深受欺凌。


  他膝下並無子嗣,只有李氏為她生的一對女兒以及幾房妾室的女兒,到如今他愣是連個兒子都沒有。


  如今房氏身懷有孕,為了護她安全他情願讓她呆在玲苑中,原本想安然誕下子嗣,可沒想到,就連一個遠方前來的表小姐也欺凌到她頭上。


  紀氏對她的疼愛超過了府里其他姐兒,寵溺到極致,原本房氏的存在便讓李氏極為忌憚,如今若是再加上紀氏,那她便真是身處水深火熱。


  眼前的人兒如此溫婉可人,眉眼間滿是對他的信賴仰慕,他又怎忍心讓這麼一個嬌嬌人兒受人欺凌呢。


  莫說他一直憐惜她,就單憑她肚子了這個孩子,他便不能讓她出事。


  他子嗣稀少,如今能出個庶長子也是極好的。


  「三爺。」


  思緒之間,只聽一聲柔柔的呼喚,轉頭便對上一雙溫婉瞳眸。


  眸子的主人見他一直盯著她的臉龐,面上早已微微暈上一層粉嫩,將原本如玉的面龐映襯得愈加嬌美。


  「你醒了。」


  房姨娘垂下眼瞼,輕輕點了下頭,作勢要起身。


  「都怪妾身不好,竟然不知三爺前來,未能好好伺候三爺,地上妾身的不是。」


  夏三爺見她指責自己,連忙握住她的手,裹在掌心,柔聲道。


  「是我讓丫鬟不準出聲的,怕叨擾了你休息,身子可還舒爽?」


  美人惹人憐惜,他的聲音也不經放緩了幾分。


  房姨娘面上羞澀一笑,「妾身並無大礙,只是昨日過後,感覺身子愈加厚重,孩兒在肚子里,如今時不時也會踢妾身一腳了。」


  她說著這話,夏三爺雙眼頓時放光。


  「孩子如此健壯,想來必定是個男胎,真是辛苦你了。」


  夏三爺伸手撫上了她的腹部,感受著裡頭的胎兒,面上笑容愈深。


  忽然有道清脆嬌俏聲音傳了進來。


  「母親,馨兒給您帶來了您最愛的……」話到嘴邊直至望見屋裡端坐的男子時斷在喉間,「父親。」


  夏馨上身穿著雙碟綉金絲線粉衫,下身一條淺色羅群,一身欠單溫柔,眉眼又俏麗,更是帶著幾分女兒家的活潑,讓人見著便心生好感。


  她見到夏三爺時目光帶著驚楞,彷彿含著一絲恐慌,這樣的模樣,卻是讓夏三爺不由得淺笑出聲。


  只見夏三爺目光落在夏馨身上,帶著幾分讚賞。


  「馨姐兒如今也有十二了吧,是個標緻的大姑娘了。」


  聽他含笑的話語帶上了幾分誇讚,夏馨不由得瞪大了眼,美眸中抑制不住的欣喜。


  房姨娘悄悄給她使了個眼色,夏馨便上前,趁著機會與夏三爺又多聊了幾句,說出的話睿智大方,又博得了夏三爺幾分喜愛。


  夏三爺目光偶然落在她手中一個湘紅色綉有蝶戲花的香包上,帶著幾分好奇。


  夏馨解釋道。


  「母親素來喜愛香料,這香包是馨兒偶然在理事堂得知的,裡頭含有多種植物香料,馨兒想著母親應會是喜歡,便託人從理事堂買了下來。」


  話說到最後,她的聲音越說越低。


  「買下來的?」


  聽到她的話,夏三爺更是蹙緊了眉。


  「理事堂掌管侯府大大小小事物,你母女二人同是侯府一員,這小小香包也要你們出錢買?」


  他的話語雖溫和,可夏馨卻聽出了裡頭一絲薄怒。


  她只能裝著一副惶恐的模樣,「馨兒不是這個意思……只是母親被困在玲苑中,侯府里許多人都不把我們當回事,馨兒沒辦法,只好買了一隻金釵換來這個香包。」


  「換了金釵換來香包?」


  夏馨話語里的漏洞越來越多,夏三爺面色愈加陰沉。


  她見此,更是惶恐不已。


  房姨娘急忙圓話,「三爺莫怪,馨兒年紀小,說的都是些糊塗話,妾身在侯府里一直安然無恙,過得也是極為舒坦,您莫要聽了馨兒的話。」


  她說著,一雙秀眉死死蹙緊,夏馨卻是連忙反駁道。


  「我沒有!」緊接著她似是下了什麼決心,朝夏三爺說道。


  「父親您是有所不知,自從母親被關在玲苑之後,府里大大小小的下人都難免欺凌到我們頭上,母親前段日子患了傷風,需要煎藥,可廚房的人每每總是不替母親煎藥,如若不是母親將自己的首飾拿出來疏通底下的丫鬟,怕是她的葯都無人煎。」


  夏馨說得聲淚俱下,又控訴道。


  「馨兒知曉這樣說夫人的話是不對的,可馨兒卻是心疼母親。前些日子,夫人還找了幾個婆子過來,說母親不懂規矩,要教母親規矩,可您知道,那時母親剛診出有孕一兩個月,那時幾個婆子天天變著法兒折騰著母親,要不是母親堅持了過來,只怕還受不住腹中胎兒!」


  夏馨口口聲聲說著,卻是開口閉口一個母親,全然沒將李氏放在眼裡,而夏三爺也未曾注意到她的措詞,聽她一番話更是氣憤不已。


  原來暗中在他不知道的時候,他差點就失去了自己的子嗣!


  房氏見他面上帶著薄怒,連忙轉移話題。


  「馨兒,你不是給母親帶了個香包嗎?快來給母親瞧瞧。」


  夏馨面上已恢復淡然,將香包遞給了房氏。


  「馨兒聽聞理事堂那裡的人說,這香包混合著多種的香,有檀香、玫瑰、百合、桃花以及零陵香,這香包香味恬淡適中,聞著極其舒服,母親您定然會喜歡。」


  房姨娘接過,輕嗅了一下,不住點點頭。


  夏三爺見她模樣,也只能先軟了面上的神色,正想寬慰她幾句,卻見她面色陡然變得極其難看。


  「怎麼了?」


  房姨娘突然眼眶蓄滿淚珠,一張嬌俏小臉褪盡血色,身子也止不住顫抖了起來。


  夏三爺疑惑不解。


  只聽她顫抖著聲音,從口中發出支離破碎的幾個字眼。


  「這香包里……有……麝香……」


  「紅花?」


  「紅花!」


  夏三爺不解,可夏馨卻是驀然瞪大了眼珠子,「麝香能致使孕婦流產或是小產,嚴重者更會終身不孕!」(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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