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冷落清秋節（下）
前麵忽然豁然開朗起來，林霽輕輕勒住韁繩停了下來。
五日前陸越的死訊傳來，他便請求來調查這件事。陸越就這麽不明不白的死去，他心中總是放不下。
他們六兄弟一起長大，一起接受培訓進宮保護皇上，能到今天，著實不易。可是未知的事總是突襲而來，可能這就是宿命，每人都無能為力。但是，他總要還他一個真相，這也是他唯一能做的事了。
隻是，沈逸之似乎有些猶豫，“怕是沒有這麽簡單，朕隻怕你……”
“臣什麽危險都不怕，望皇上成全！”
“臣願意和林霽一起前往，兩個人也能彼此照應。”歐陽晴宇此時邁進了大殿。
“既是這樣，朕，允了。”沈逸之想了想，還是答應了，隻是他心中有種說不出的情緒，讓他覺得壓抑不安。
他們二人離開長安那片宮牆的時候，正是夏日的清晨，空氣清新而濕潤。
聽說陸越的家鄉，是叫青雲，他們卻從不曾聽說過有這麽一個地方。陸越的戶籍上，記載為長安西南地區。兩人沿著路人說的，走了三日蔥蔥樹林，才見了這明媚的日光。
“怎麽，我們到了？”歐陽晴宇在他身後出來，看了眼眼前的景色，不由感歎，“真是仙境一樣的地方。”
這裏，便是青雲了吧。
他們此時所站的，正是一處石台，其下，深淵萬丈，雲霧嫋嫋，幾隻飛鳥在不遠處盤桓著。林霽下了馬，隻向深淵看了一眼，頭上的鬥笠一瞬間便被山風吹去了好遠。
“小心！”歐陽晴宇的聲音傳來。
林霽收了收心神，向對麵看去。對麵，是一座更加高聳的山峰，直直的山壁上，幾條瀑布垂直而下，宛若銀河九天的模樣，靜靜聽來，似乎還有細碎的聲響。瀑布之上，是一棟棟屋宇，看起來頗是精致。
“這.……我們該怎麽過去呢？”兩人都犯了愁。
“肯定有路，我們再下山找找吧。”林霽提議。
“下山？！林霽，我們休息一下再走吧，下去，又要許久呢。”歐陽晴宇不滿。
“這可是你自願陪我來的，你不走，我可要走了。”林霽笑道。
“好你個林霽，還是不是兄弟，虧了我還願陪你出來。”歐陽晴宇拉了拉韁繩上了馬，在原地踏了幾步。
“好了好了，是我不對，等找到地方，你睡個三天三夜我也不管你了。”林霽無奈，兄弟中數他二人私交最好，偶爾說幾句玩笑話也是再常見不過了。
“真是拿你沒辦法，隻是苦了我的風聲，草料費可得你出。”歐陽晴宇依舊碎碎念。
“你若還在這裏，我可就不管了。”林霽已走出去很遠，聲音從遠處傳來，很快就淹沒在風裏。
兩人順著原路下了山，正碰上一群山民也要進山，兩人道了謝，便與他們同行了，倒是省去了許多麻煩。
這群人七拐八拐便進了一個山穀，一時間滿目青翠襲來，兩人隻覺全身都清爽起來。不久，麵前的灌木越來越茂盛，兩人隻好下了馬。同行的山民派了個少年來傳話，說是下麵的路難走，還請二位公子棄馬前行。
雖已十分疲憊，二人也沒有再說什麽。日光已經開始西斜，若是能夠在日落前上去，自是可以好好休息一番的。
過了灌木叢，兩人才發現麵前的山路。
“看青雲這麽隱秘，想必是不怎麽歡迎我們這些外麵的來客吧，實在是叨擾了。”這群人雖然熱情，卻是一路也沒說幾句話，想來，是不歡迎他們的吧。
“林公子誤會了，我們這個家族雖然確實是為了躲避戰禍而生活在這深山裏，但對於外客，卻並不相拒，隻是族人多是溫和內斂的性情，因此怠慢了二位，還請海涵。”
“原來是這樣，那就好。”歐陽晴宇之前總覺得氣氛有些不對，聽這少年解釋，稍微放了心。
三人說著話，腳程卻是不慢，不久眾人就到了山腰處。此時夕陽西下，日光也已經沒有那麽強烈，照在內側的山壁上，山壁便染上了柔和的金色。山壁上偶爾也會伸出幾榷枝椏，讓陡峭的石壁少了幾分枯燥。腳下的石階十分的光滑，不知是幾代人才踩出了這樣的光澤，能在山壁上鑿出這一層層石階，也是一個不小的工程。
歐陽晴宇不由向下瞥了一眼，瞬間就覺得心跳快了許多，若不是身邊這木頭圍欄隔著，這路，還真是驚險。他向上看去，遠處的山峰已漸漸暗了，山尖處起了霧，連那綠色也隱在飄渺中了。
“我們，還要多久才到？”身邊的少年似乎很好說話，歐陽晴宇問道。也不知，陸越這家夥是怎麽回家的，這石階，爬上去還真是有難度。
“歐陽公子莫急，大家停在這裏簡單的休息一下就動身，大約，再有一個時辰就到了。”越靠近頂峰，這少年的話似乎就越來越少了。
半刻不到，眾人便動了身。一個時辰以後，終於，到了青雲。因為天色昏暗的緣故，青雲給他二人的印象，遠不及在遠處那一眼來的深刻。爬了這麽久的山，兩人都已十分疲憊，在當地的青雲客棧要了間客房就睡下了，這一覺便到了第二日午時。
兩人，均是被雨聲吵醒的。
青雲的人家，都是用青竹來製造房屋，因此雨聲便顯得格外的清脆。雨中的青雲，似乎更像個桃源。昨夜太累兩人並未細細去看，原來，他們在懸崖那邊看到的隻是兩三戶人家，這裏，在懸崖之上，又承載了更多的屋宇。樹木相掩，樓閣四起，流水潺潺，好一個世外仙地。
因了雨，遠處的房子並不清晰，已然是和那煙雨融為了一體。
“兩位醒了？”林霽與歐陽晴宇正在窗前看雨，屋門吱呀一聲開了，隨後，一個柔和的聲音傳來。他二人回頭去看，進來的，是一個女子。這女子，著了身淺粉的百褶長裙，腰間係著粉色玉石的長鏈，耳朵上沒有戴任何的飾物，頭發隻簡單的插了個同色的發釵，整個人，都像玉石般泛著光澤。
兩人均是一愣。
“是小女子冒昧了，小女子黛濃，是這家青雲的主人。”這女子見兩人沒有說話，先開了口。
“原來是黛濃姑娘。”林霽微微點了點頭。
“這是二位的早膳，偏僻小地方，還請二位不要嫌棄。”黛濃說完欠了欠身，“今日雨大，兩位公子還是不要出去了，黛濃告辭。”
“沒想到，這個地方，還有這樣的女子。”兩人都不由感歎。
“雨天無事，我們不如去那邊的亭榭小酌幾杯怎麽樣。”歐陽晴宇提議。
“黛濃姑娘剛剛不是說過了，讓咱們不要亂跑，你啊，還是安分一點比較好。”林霽說完，又再次躺下，客棧的木床放在了窗邊，屋外的景色，一覽無餘。
“那我可出去了，”歐陽晴宇頓了頓，“順便去打聽一下陸越的消息。”
“算了，我啊，還是陪你去吧，總覺得青雲這個地方怪怪的。”林霽有些不放心。
“你總是大驚小怪的，以我的身手，不會有事的，你啊，就在這裏等著吧。”歐陽晴宇瞥見角落放著一把油紙傘，順手拿了過來，轉身出門了。
等林霽醒來，已不知是什麽時候，雨還在下，天色昏暗。
“姑娘，青雲，可有一戶叫陸越的人家？”林霽閑來無事，見黛濃坐在不遠處的美人靠上，便問了一句。
“似乎是有一家陸姓的人家，我在此居住不久，對這裏的事也不是十分清楚。不過，前幾日確實有個叫陸越的少年不幸去了，不知是不是公子所找之人。”
“姑娘可知這位少年的死因？”
“聽說是死於雷雨之災。青雲雷雨本就十分平常，那位少年便是這樣糟了不幸。”
“雷雨之災？”林霽有些不信，天下哪有這麽巧合的事？
“最近青雲的謠傳很多，所以對於外人，難免有些抵觸。青雲向來好客，想來公子住客棧正是因為不想叨擾這裏的人家吧。”語氣平淡，沒有波瀾。
“怪不得。多謝姑娘。”林霽雖然不信，但是歐陽晴宇不在，還是讓他有些擔心。“姑娘可有傘？”
“公子打算出去？”還是冷冰冰的語氣。
“正是，我想出去轉轉。”天已經漸漸暗了下去，歐陽晴宇這家夥不知又跑哪裏去了。
“還是黛濃陪您出去吧。”黛濃頓了頓，“公子一人出去，黛濃總是不放心。”
“叨擾姑娘了，多謝。”林霽的不安更重。
山雨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