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鳳棲枝上（上）
“喬將軍，外麵有一個人要見你。”
聽見有人說話，喬墨將頭從公文中抬了起來，“什麽人？”
“來人隻是讓在下把這件東西交給你。”這人伸出手來，喬墨去看，是一枚玉佩，似曾相識，“快請進來！”
不久，帳篷的簾子就動了動。
喬墨見了來人，忙從案幾後走了下來，“微臣參見皇上。”
“起來吧。”沈逸之動了動眉眼。
“皇上會親自前來，定是有什麽話和微臣說吧。”喬墨的心中忽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喬將軍大勝歸來，朕還未想好給你什麽封賞。不如這樣吧，隻要喬將軍提出來要求，朕都盡可能滿足你。”若不是朕的妹妹，是不是就可以.……
“恕臣不敬，微臣隻有一個要求，請皇上把公主下嫁給微臣。”
“你！”喬墨，你終還是說了出來，“隻有這個不可以。”
“皇上親自來，應該就是為了這個吧。”喬墨的眼光忽然就暗了下去。
“竹瀟.……竹瀟.……不能嫁給你，或許，竹瀟會去和親。”沈逸之的語氣忽然有些慌亂。
“為什麽，明明我們贏了。”明明不需要的。
“他們勢力太過強大，朕不想每年征戰。所以，我隻能命令你，離開竹瀟。這是皇命。”你以為，朕願意把自己的親妹妹嫁到那麽遠的地方嗎？！
“恕臣無法遵旨。”喬墨也不知哪裏來的勇氣。
“朕不需要你現在答複，給你一月之期考慮。”喬墨，朕是不得已，“朕先回去了，你明日就該到長安了吧，一切到長安再說。”
“微臣恭送皇上。”汗水已經悄悄地滑落。本以為建功立業，一切就會向好的方向發展，沒想到……沈逸之是皇上，他真的要違背皇命嗎，可是，他就願意讓竹瀟嫁到那麽遠的地方？
一夜未眠。
第二日，大軍就回到了長安城。正是四月初，城外的紅色的山茶花開的正好，遠遠望去，像一片火焰那般濃烈。
喬墨忽然覺得前麵的路有些崎嶇難行，離宮中越近，心就越發的不安。剛剛到城門口，就見一個異族的少年正在宮門口交涉，他細細看去，這個少年，大約二十三四的年紀，穿了一身深藍色的衣服，在衣襟處露出些許白色的褶皺，腰間纏了一條白色的墜帶，墜腳掛了兩隻銀色的銅鈴。這少年，眉目間似曾相識，好像在哪裏見過。
等那少年進了宮門，喬墨不由好奇，卻隻是裝作不經意般的問了問門口的侍衛那少年的來意。
“喬將軍說的是剛剛進去的那個少年？那是匈奴的少主，此次來長安說是為了和親。”
和親？！沈逸之去見他，難道是因為已經同意了麽？！
“皇上怎麽說？”喬墨的擔心更重。
“皇上還未見過他，也沒有做出什麽決定。畢竟要看公主的意思吧。咱們那個公主，出了名的倔強，若是硬來，還不知會怎樣呢。皇上今日說隻見那位少主，喬將軍還是明日來吧。”
若看竹瀟的意思，看來一切還有轉機。
喬墨輕輕調轉馬頭，向喬府晃著。走了幾步，又似乎是不舍，不由回頭看了看那高聳的城門。
陽光正好，照在城牆上，顯出青磚綠瓦的顏色。終還是不舍就這麽離開，喬墨拽了拽韁繩，打算沿著宮牆散散心。
“呼衍蘭？你怎麽在這裏？”沈竹瀟聽說沈逸之今日要見什麽貴客，本想退下，沒想到卻被沈逸之留了下來，更沒想到的是，這個所謂的貴客，竟是自己前幾日偷偷上街時遇見的那個少年。
“你們，認識？”沈逸之有些擔憂，這個妹妹，應該趁他不在又四處亂跑了吧。
“正是。我還沒有謝謝竹瀟公主的救命之恩呢。”這個叫呼衍蘭的少年道。
“都是小事，呼衍公子客氣了。”沈竹瀟笑笑，“我還以為公子應該善於騎射的，居然被一匹馬嚇成那個樣子，也是不多見呢。不如，讓我來教你好了。”
“竹瀟！”這個妹妹最近說話是越來越放肆了，“這是匈奴的少主，你也客氣一些。”
匈奴的少主？
“沒關係，我們族人本就不拘小節。何況公主說的很對，本是我太膽小，小的時候我曾從馬背上摔下來，差點喪命，所以這麽多年都不曾學過騎馬。”呼衍蘭笑笑，目光似乎一下子有了神采，“公主既然願意教我，我求之不得。”
“既然竹瀟同意了，那朕就同意了。呼衍公子就在宮中住下吧。”沈逸之也正想探探沈竹瀟的心思。這個妹妹，之前一直不怎麽言語，他雖然愛護她，但她的心思，他總是不確定。這正是個好機會。或許，竹瀟也會喜歡上呼衍蘭，那麽，他心中也會有些慰藉。
一連幾日，沈竹瀟都在教呼衍蘭騎馬，好像，也沒有那麽無聊。隻是，喬哥哥，你什麽時候回來呢？
“瀟兒，我進步這麽大，怎麽也不鼓勵一下。你這個夫子當的真是不合格。”呼衍蘭看她隻是發呆，忍不住插了一句。那日在大街上他差點被遠處飛奔過來的馬撞到，卻被沈竹瀟穩穩的拽住了韁繩。他抬眼看這馬上的女子，明豔溫婉，像花朵般，遠不同於他們那裏的女子。或許在那一瞬間，他就有想娶她的心了吧。
這是不是就是所謂的緣分呢，隻是這一眼，他就覺得似乎是前世就注定了。他這個少主前來長安，本是想提出別的條件的，現在，他覺得隻沈竹瀟就夠了。
這幾日，他聽那些丫鬟說，似乎這個公主有愛慕的人了。
喬墨麽？那確實是個強勁的對手，他們曾經在戰場上見過，雖隻是遠遠的看著，他依然是佩服他的。可是這不一樣，這是一生的幸福，這場戰爭，他一定要贏。
“看來你對我們漢人的文化學的還不錯。”沈竹瀟直接忽略那瀟兒二字。
“不知公主對我們胡人的文化有沒有興趣呢？”似是調侃。
“沒有。今日就學到這裏吧。”沈竹瀟忽然失去了興趣，將馬鞭遞給一旁的丫鬟，徑自離開了。晚霞燒的正濃，在天邊抹出一片胭脂色，像三月的桃花。
“怎麽，喬將軍還是沒有進宮麵見皇上嗎？”這幾日，沈竹瀟一回到寢宮就問馨兒這個問題。
“還沒有。聽說喬將軍前幾天就回到長安了，隻是不知為什麽到現在還沒有進宮麵聖。”
“這樣啊。”明明是那麽想見你，可是，你是不是也這麽迫切的想見我呢？！
“聽說.……聽說，喬將軍的家裏給他說了一門親事，說是近幾日就成親了，皇上聽說了，親自賜了婚，還給了些賞賜。喬將軍，應該正在準備婚禮吧……”
“鐺”清脆的聲響，馨兒一回頭，就見了地上破碎的青花水墨的茶杯，“公主！公主你沒事吧。奴婢，奴婢其實不想告訴您的，可是我想您總會知道的。公主你就忘了喬將軍吧。”
沈竹瀟忽然覺得呼吸中有一種辛辣的味道，心口處忽然疼痛起來，眼淚生生的就掉了下來，一滴，兩滴，滴在了剛剛摔碎的杯子的碎片上。杯中的茶香還在，隱隱的霧氣與馨香讓她的情緒快速發酵。
她究竟是陷了多深，隻是一句話，就這般難過。喬墨，我竟這麽在乎你呢。
“馨兒，找一套常服來，我要出宮。”不，不見到你，我是不會相信的。
“公主，這.……”馨兒有些猶豫。
“讓她去吧。”沈逸之不知什麽時候站在了門外，聲音有些微冷。
沈竹瀟抬頭看了一眼沈逸之，沈逸之似乎感覺到了淺淺的埋怨，下一刻，沈竹瀟早已提了裙子出去了。
當喬府越來越近的時候，沈竹瀟說不出是什麽心情。可是，遠遠地就看到了那大紅的帷帳與燈籠。這是誰家呢，又是發生了什麽呢，沈竹瀟有些懵了。轉瞬就明白，那個地方，不就是喬墨的家麽？
“姑娘，你也是來參加喬將軍的婚禮的麽？”沈竹瀟還是下了馬，進了喬府。喬府的下人見這姑娘的架勢洶洶，就阻攔了下來。
“讓他們進來吧。”喬墨正路過，見沈竹瀟在，似乎是想離開，走了幾步，卻還是停了下來。
沈竹瀟看著眼前這人，說不出是什麽心情。
“有什麽話，我們還是坐下來談吧。”喬墨還沒有醞釀好那些謊言，沈竹瀟竟來了。自他回長安，沈逸之就準備好了一切。那個母親口中的指腹為婚，那個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陌生女子，都讓他暈頭轉向。
抗衡母親，他做不到。畢竟他從小喪母，這些年母親的艱辛他看在眼裏。可是，代價卻是讓他放棄此生所愛麽？沈逸之在他知道有婚約的第二日就親自賜了婚，賜了獎賞。真真是及時啊。那個姑娘他也見了，倒是個好姑娘，隻是怕他會辜負了吧。
可是，該怎麽和竹瀟解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