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異人，不死人，生人
張文宇望向窗外的死月，時間還算充足，唐郜蒼撿起他早之前扔在一旁的表驚訝不已，仿佛經曆了數百年無人保養的腐蝕，上麵布滿了鏽跡與斑斕的銅綠，而張文宇早就像已經習慣了一樣視若無睹了。
“2089年在這裏發生的初期災變還記得吧，以特定的範圍在內的所有物體一切突然全部消失，這裏被命名為凋零的原因，是凡是在這裏的東西都會加速頹敗腐爛，直至化為無，在災變空間裏與災變融為一體，這就是重點了，初期災變發生時在這裏的那些人，他們也跟著全部消失，以原始的身份進入了災變地獄，並與災變融為了一體，而且是必然性的融入，不會有任何遺漏，所以也稱為原始初期異人，而後續的人類以其他旁類區分。
1，一開始死去進來的初期人類，
2，後期超意外死去進來的人類，
3，以及我們這些以活體進來的人類，
這三種是有本質上的區別，而且區別極大。”
張文宇說著說著突然想起了一件往事，一件詭異且讓他驚怕到好幾天都睡不好覺的事情，那一次的變故徹底顛覆了他的人生，也是他在這裏的原因，他不願意想起這個事情，因為那超脫了災變區的法則讓現在的他惴惴不安，畢竟此刻他也深處災變地獄中。
片刻之後他恢複了神智，繼續解釋了起來。
“首先要講明的是這裏不存在死亡，這裏的一切都跟隨時間更迭而複蘇或沉澱，初期的人類是指被災變侵略後立即死亡，與災變區域一起消失，一開始就與災變空間融為了一體，雖然是死著進來，卻可以在這裏活。隻要死月的光邊交換，它們就會複蘇，不受地形限製，銀月在哪裏消失，血月就會在哪裏出現。這些人被統稱為初期異人，也就是災變初期出現死亡後立刻變異的不死人，但它們沒有任何的意識，它們的目的隻有一個，尋找後續進來的人，把後續的人變成第二種異人，‘感染異人’，也就是表示初期異人的目標是我們以及第二個類型的人類。
“在後期以超意外死去的人類進來後也同樣不會死，我不知道他們是怎麽在這裏複活的，這變相證明災變空間的不死亡機製牢不可破，他們與初期異人死後複活的不同之處在於他們有完全的自主意識，也就是說他們是以人類的身軀存在於這裏，與我們同樣要躲避異人的追擊，防止成為感染異人，但他們都有個令他們永生絕望的限製，他們在災變地獄裏將終生無法出去，災變不消失，他們也永遠不會死亡，而是一直在這裏遊蕩，也就是他們終生需要躲避異人的追捕，隻有災變結束才能得到解脫，這對他們來說是個十分漫長痛苦的過程。
當然，超意外死亡也給他們提供了一種隻屬於他們的便利。既‘超意識聯絡’與‘絕對安全’。”
“絕對安全？超意識聯絡？”馬爾被說的有些迷糊。
“一次性給你們講清楚恐怕難以消化，有些事情還是以後親眼見證才能徹底明白過來，不過這一路會充滿諸多不確定的危險，就算是我也無法完全保證任何人的安全，所以現在給你們說清楚些，也是對你們生命的保障，以我的見解，我們恐怕會在這裏待上很久，非常非常的久……”
“首先，‘絕對安全’是促使超自然死亡者傷害誘騙生人的最大原因，盡管你們可能不大相信，但每個災變地獄中，都存在著一個絕對安全地點，有可能是一幢樓，或者寺廟，教堂，抑或是一家醫院的太平間，每個地點都是隨機的，但都有一個特點，門口處有一盞暗黃卻長明的油燈，即便永夜前來，它依然會亮，指引它們往返絕對安全地區，但時間一到，巨大的鐵門降下，去晚了的人必然遭遇無法想象的災難。”
張文宇咽了下喉嚨，他在外麵親眼見識過，恐懼從他瞪大的眼睛蔓延到每個人的身上。
“為什麽那裏是絕對安全的？”
“這就涉及到另外一個東西了，‘超意識聯絡’，在現實裏存在著各種各樣的信仰，諸多的教義，它們之間都有所謂的神或主，而它們都有同一個特點，神或主不會與任何人產生回應，一切全憑自己對教義的解讀。
但災變裏則完全相反……
但凡超意外死亡的人都會得到某種回應，這個回應不是指語言的指引，我在觀察時，一個超意外死亡進去的人，他在某個時刻突然陷入完全的靜止，似乎在與誰溝通般做出各種歇斯底裏的動作與表情，隨後他直接出發，輕易的找到了各自地區的絕對安全地點，而每個地點都有領導者，這個領導者會告訴他們想要加入就必須要做的事情，絕對安全地區有神的庇護，在夜晚死月與永夜降臨時能夠有安全的地點藏身，但不是什麽人都能隨意進去的，他們需要做一些事情，證明自己對安全區的忠誠，而這個忠誠的條件。”
“是我們，生人？”
齊思霖替他說了出來，她想起來那次有人把窗外叫喊的兩人給帶走時的情形，張文宇點頭。
“沒錯，就是我們這樣活著進來的第三類人，騙取生人的信任去某個地方落入他們的圈套，讓生人被異人抓捕感染異變是他們進入絕對安全的必要條件，以犧牲換取新生，沒人能理解這些死而複生的人在每個夜晚經曆怎樣的恐懼，遠超過昨夜的我們，我在外麵看他們時，似乎陷入了某種死不瞑目永不超生的怨恨裏，每當時間更迭的夜裏，他們都蜷縮著身軀不停地哭泣發抖，仿佛周圍有什麽東西在恐嚇著他們，我不知道他們在害怕什麽，在他們超意外死亡之後，他們的性格似乎也發生了某種細微的轉變，產生了某種恍惚的執念。
有的人在進來之前對家人有深刻的執念，他們想進來找到家人，或與家人死在一起。但他們進來之後，一切目的就都變了，他們突然為了在絕對安全有一個立足之地而什麽都做的出來，家人的信條一點也不重要了，他們拚盡全力的引誘生人落入圈套，親眼看著他們被感染，不知為何，超自然死亡的人們對生人都有極其憤怒的憎恨。”
“什麽是超意識？”馬爾一邊問，一邊用眼角瞥了一眼唐郜蒼，他全程低著頭沉默地坐在那裏，仿佛陷入了某種絕望中，不知道是因為張文宇說了哪句話。
“我無法形容，甚至無法確定，這個超意識是外在的還是內在的，可以暫時稱其為超自然死亡蘇醒後的某種突然出現的新個體本能，超意外死亡的人對這種本能都有著無法抵抗的畏懼與忌憚，也許這就是他們對沒有這種本能的生人產生憎恨的原因，他們希望生人與他們享受同樣的痛苦與畏懼，而不是能隨時拋棄掉他們的一個優勢。”
“優勢？！我們在這裏是怎樣的存在？能在這裏活下來嗎？”
馬爾急促了起來，他想到了進來很多年的哥哥馬科。
張文宇解釋道：“不止，第三類以生人之軀進入災變地獄的人，為之前兩類人所不存，異人迫切抓捕我們好製造感染變成它們的同類，超自然死亡者用我們換他們在絕對安全地點有棲身之地。因為異人沒有自主意識，任何在時間更迭夜晚外麵出現不屬於它們的同類都會被抓捕，感染成新的異人。所以我們之間形成了三方勢力，而讓異人與超自然死亡者對我們如此熱衷追殺的最大原因，是我們可以‘出去’。”
馬爾與齊思霖大吃一驚，全然不顧依舊沉悶坐在那裏沮喪的唐郜蒼，“你的意思是我們活體進來的人有可能會出去？怎麽出去？”
齊思霖似乎對自己進來的決定後悔了，她此刻盼到了某種救命稻草。
張文宇卻隻能歎氣一般的搖頭“我不知道，我還沒有見過能出來的生人，”
“你是怎麽知道的？僅憑觀察，不應該這麽知道這種事情吧，連地球聯邦都無法拿出各種像樣的證據來，也確實從來沒有任何生人從災變區裏走出來過。”
張文宇的話有意無意的避開了第一個問題，他隻是自顧自的接著說：“生人不符合災變空間的重生法則，因為我們從未死過，自然不需要重生，也自然可以擁有逃脫這裏出去的能力，我們算是與這裏法則相違逆的第三者，卻也沒有任何自保的能力，我們是進入災變空間的外人，是被排斥者，是災變地獄絕對不容許的存在，所以異人才會四處抓捕我們，將我們也變成異人，符合災變地獄的生態，你們最好不要對此有過高的希望，從我的觀察我認為，生人出去的幾率可能無限接近於0……”
齊思霖泄了氣一樣的癱在沙發上，張文宇歎了口氣說：“很多人是想來這裏尋求死亡的解脫，結果到了這裏之後卻發現一切都事與願違，為了不遭遇可怕的災難反而不得不又激發了他們要生存下去的欲望，這真是諷刺啊。”
“也許我們本來就出不去。”
馬爾的話讓沉默的唐郜蒼終於動了起來，他麵無表情的將挎包裏那個精致的盒子給取了出來，不停觀察著它神秘莫測的說：“他其實說的沒錯，生人確實可以出去，隻是條件，異常嚴苛……”
“這是什麽？”齊思霖問，唐郜蒼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已經不重要了，張先生，經曆初期災變死亡的人，任何方法都不可能複原嗎？”
張文宇看著窗外死月的銀邊比任何時候都要明顯，意識到該出發的時間了，在此之前他回答了讓唐郜蒼更加絕望的話，“是的，經曆初期災變的人類全部都轉變成了異人，就像是經曆了某種進化一樣。我們得走了，現在是出發的最好時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