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4話 蓋茨比！
「人們應當擁有的，是天空與流嵐的力量，大地與森林的力量，海洋與波濤的力量，而不是神明授予的神力，更不是惡魔賦予的魔力，自然的力量，這才是每一個看似渺小無助，但又倔強鮮活、孕育無數可能的人該具有的力量！」
——《羅蘭之歌》
……
弗雷面前擁擠的人流，就和幾天前帶著芙蕾雅通往廣場的擁擠人流如出一轍。
只不過兩旁夾道列隊的，換成了一個個高矮胖瘦不一的城衛隊士兵。
木質盾牌，鈍氣十足的各式刀劍，甚至連前膛火槍這種古董級別的武器都能看到，根本就連統一的裝備配置都沒有。
一個兩個盔斜甲歪，站都站不直，在動來動去，撓頭的，摳腳的，在幹什麼的都有。
跟前幾天女巫覺醒日亞瑟王直屬的武裝修女團，簡直天壤之別。
和弗雷一同前往徵兵點的人群。
有三五成群的小混混，大搖大擺的走著的。
有地表要塞的貴族少爺小姐，被人群的汗臭味熏得皺眉捂著鼻子。
同樣魚龍混雜。
不過大多數人，基本與弗雷一樣，都從地下城而來，被表要塞的居民稱作「地底人」。
這些前來參加預備兵團的「地底人」，多半眼神迷茫，加入預備軍團可沒有什麼誓死保衛聖地、將邪惡從這個世界放逐的崇高志願，不過為加入「城衛隊」混口飯吃。
眼神堅定的弗雷，在迷茫的人群之中，就像一隻黑夜之中的螢火蟲。
如此耀眼，但同樣如此渺小，好像在閃爍的一瞬間，就會被這無盡的黑暗吞沒。
無地立錐的擁擠人群中，卻也有一個人和弗雷同樣獨特。
那人一路走來，眾人都紛紛讓路，不管混混或「地底人」，甚至連一些自認高貴的少爺小姐，都分分向那人行禮。
從眾人的議論聲中，弗雷好像聽到了什麼「蓋茨比男爵」之類的話語。
偶爾瞟到一眼的弗雷，有些意外。
只見那位蓋茨比男爵，身穿鑲有白色毛皮邊的絲絨外套，冠冕上有一淺色銀圈，飾有6個銀球。
低調的黑色手杖、極具個性的小鬍子與從容的走姿，滿滿的紳士派頭。
只不過這位男爵，在弗雷看來，實在有點太年輕。
不斷朝眾人微笑回禮的蓋茨比，明顯和18歲的弗雷相差無幾，甚至有可能與弗雷同齡。
但弗雷僅僅有些驚訝，與趨炎附勢的人群不同，仍舊默默走向徵兵點。
這明顯的反差，讓馬屁環繞的蓋茨比不忍看了弗雷一眼。
看到弗雷堅定的眼神，與眾不同的行為，蓋茨比的嘴角，微微掠起一絲不易察覺的笑容。
弗雷又在隊伍之中排了很久，終於進入負責面試的神官帳篷之中。
「弗雷·羅蘭，十八歲，自願成為聖地訓練兵一員，懇請准許！」
弗雷向前深鞠一個九十度的躬，雙手將自己的簡歷承到肥胖的神官面前。
弗雷一直保持那個姿勢足足好幾秒，肥胖的神官卻沒有伸手去拿的意思。
「怎麼了？」弗雷抬起頭來，看著面前自顧自的在沏茶的神官，很明顯在皺著眉頭。
「怎麼了？錢啊！二十枚銀幣都沒有，你還是給我滾蛋吧！」
肥胖的神官一巴掌拍在面前的桌子上，將茶杯之中的茶水震得濺了一桌。
「二十枚銀幣？參加預備軍團不是免費的嗎？」弗雷嘴巴微張，眼神有些獃滯。
「果然是上不了檯面的地底人！你當這裡是王都？有本事就給我去王都告狀，沒本事沒錢就給我乖乖滾蛋！」
「好吧……」弗雷掏了掏芙蕾雅縫在自己上衣內側的口袋，拿出自己僅有的十枚銀幣與幾個銅板，遞給皺眉斜眼的肥胖神官，低著頭說道：「剩下的十枚，能不能先欠著？以後一定會還上。」
肥胖神官沒有說話，一把抓過弗雷手上的十枚銀幣，自顧自的數了數，沒有理會掉在地上的幾枚銅板，才又開口。
「地底人就是地底人，一個兩個連二十枚銀幣都拿不出，可真是浪費了地表要塞給你們地下城送去的糧食，真不懂為什麼要養著你們這群廢物！
還不如讓十字軍那群傢伙多組織大規模遠征，最好讓你們這群廢物全都被魔物吃掉！簡直連豬都不如！……」
人格的侮辱，就像一支支利箭射向弗雷的內心，甚至連口水都濺到了弗雷的臉上。
看弗雷被罵得低下頭，眼睛被黑髮遮住，渾身顫抖起來，肥胖的神官罵得更歡了，一副要把十枚銀幣的虧討回來的模樣。
「夠了！你這頭死肥豬！」弗雷突然抬起了頭，雙手一掀，直接將肥胖神官面前的桌子掀翻。
拳頭緊握，兩隻手臂之上的血管清晰可見，雙眼圓睜，像只惡狼般死死的盯著被嚇得坐在地上的肥胖神官。
看見弗雷拾起了地上那玻璃茶壺尖利的碎片，肥胖神官也不斷向後退著，手腳都在顫抖。
「你想幹什麼！衛兵！衛兵！」
但聞聲掀起帳篷簾的人並沒有穿盔戴甲，而拄著一根鑲有藍寶石的手杖。
「呀呀呀，現在的年輕人好大的脾氣呀，神官大人你也是，一個毛頭小子就把你嚇成這樣，可真把你英明的亞瑟王的臉都給丟盡了。」
蓋茲比微微帶著笑意，不急不緩的走向縮在牆角的肥胖神官，在扶起神官的同時，也將手上鑲著藍寶石的手杖塞到了他的手上。
「神官大人，我看這事就這樣算了吧，年輕人不懂事，你不必和他計較，我這把手杖，應該值二十枚銀幣吧？」
肥胖神官看著自己手上鑲著藍寶石的手杖，又看看那位在X要塞人人尊敬蓋茲比男爵，有些不知所措。
此時幾個懶散的衛兵也才趕到。
「怎麼了？神官大人！」還裝出很緊張的樣子。
「沒事沒事，你們退去吧。」在蓋茲比略帶威脅的目光，和藍寶石手杖的威逼利誘下，肥胖神官朝幾個衛兵擺了擺手，示意退下。
可幾個衛兵卻有些不明情況，看見帳篷之內被掀得一片狼藉，還有咬牙切齒、手上拿著玻璃碎片的弗雷，又問道：「真的沒事？」
「沒事啊！你們這些蠢豬！快給我滾！」肥胖神官又吼了兩句，幾個衛兵撓撓腦袋，獃頭獃腦的退去。
肥胖神官也一張臭臉，「啪嗒」一下在弗雷在簡歷之上蓋上批准的印章，看起來甚至有一些模糊。
「看在蓋茨比男爵的面子上，這次算你好運！不然弄死你！」
「看看誰弄死誰！」看肥胖神官還嘴硬，弗雷擼起袖子快步走去。
「誒誒誒，走啦走啦，都批准了，你還計較什麼。」蓋茲比也拉住弗雷。
弗雷這才「切」了一聲，跟著蓋茲比一同離開了帳篷。
「現在的年輕人啊，怎麼脾氣都這麼差，你這種臭脾氣，是幹不成什麼大事的」話語老氣橫秋的蓋茨比，手卻在不斷尋找著合適的位置，好像沒了手杖確實不知道該放在哪裡。
這說教也讓弗雷皺起眉頭。
「那你為什麼還要幫我？」
「幫你的理由嗎？如果真要說，我可不想錯過一個將來能進入聖殿騎士團的朋友，一把只值十金幣的手杖，換一個能打通騎士團關係的朋友，你說這兩個哪個比較值一點？」
只值十枚金幣！「只」！聽到蓋茨比隨口說出的價格，可讓弗雷張大了嘴巴，十枚金幣，可足足夠弗雷吃一輩子的了。
可弗雷還是不解，反問蓋茨比：「聖殿騎士團？你怎麼知道我能進入？」
「一個不慕權勢，眼神堅定，膽敢在媚上欺下的神官面前掀桌子的人，加入預備兵團的目的應該不是要當城衛隊混吃等死吧？
難道不是了加入最神聖光榮的聖殿騎士團？」
蓋茨比的手也終於找到了合適的位置，插到了口袋裡，看著弗雷的眼神又恢復了「一切盡在掌握之中」的從容。
弗雷笑笑。
「我想說你這算盤還真打錯了，我還真不是要加入聖殿騎士團，恐怕你這十枚金幣的手杖要白白送給那頭肥豬了。」
「不是騎士團？那是什麼？」
「額，可能你不會相信，是十字軍。」
「十字軍？」聽到回答的蓋茨比也愣了好久。
「有趣，竟不是神聖光榮的騎士團？也不是油水豐富的神官團，而是福利比城衛隊還要差，動不動就要出去給魔物當口糧十字軍？實在有趣。」
蓋茲比大笑著拍拍弗雷的肩膀。
「那這把手杖，就當交了一個有趣的朋友吧，這也不虧。」
對面蓋茨比的這段話，弗雷實在無法反駁，好像十字軍確實就是這麼一個存在。
如果芙蕾雅沒被女巫奪走，與其成為十字軍，弗雷更願意繼續待在地下城打雜當苦力。
但蓋茨比加入軍隊的動機，同樣也讓弗雷不忍開口。
「那你這種榮華富貴加身，年紀輕輕就成為男爵的傢伙，又為什麼要加入軍隊？不是都應該在自己的豪宅里，死在美酒和女人堆里？看你這樣也沒有加入騎士團的覺悟啊。」
「我加入軍隊的理由嗎？也許給你看一件東西你就能明白。」
只見蓋茨比拿出手工精細的錢包，緩緩打開，露出了夾在其中的一張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