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6尊嚴
“駕、駕！”
“讓開，讓開！”
隻見身後塵土滾滾，十餘匹赤血馬從煙塵中衝出，每一匹赤血馬背上，都有一名氣宇軒昂的華服公子。
在這十餘匹赤血馬前麵，還有一匹金色毛發的神俊寶馬，馬背之上是一名臉色稍顯陰鷙的青年。
青年身穿雍華黃袍，佩龍劍，腳踏雲紋履，在眾多氣宇軒昂的公子哥們拱衛之中，如同青年中的無冕之王。
在青年身旁，兩位騎在赤血馬上的華服公子，如同狗腿子跟班一樣，在一旁賣力地厲聲吆喝，為騎著金色靈馬的青年開路。
一行人騎著快馬橫衝直撞，直接縱馬往天河城城門熙熙攘攘的人群撞過來。
“讓開，讓開。”
兩位華服公子吆喝兩聲後，“咻”的一下，又緊緊閉上嘴，臉上掛起陣陣冷笑。
“本少爺已經提醒你們了，還有不開眼的東西擋住大少爺的路，這群不懂人性的、不知道避開的豬狗，撞死就罷！管他作什？”
兩人閉上嘴巴，伴隨著騎金色靈馬的青年，直接往城門撞過去！
久居天河城的人們，無論超凡強者和平民們，聽到身後陣陣馬蹄聲，他們往身後一看。
隻需一眼，眾人便馬上認出來。
這一群快馬，馬背上的公子哥們，正是城內大勢力的子弟，都是往常在天河城裏擺威作勢慣了，無法無天的權貴子弟。
隨後，眾人的目光又落在權貴子弟最前麵，騎著金色靈馬，陰鷙冷漠的青年身上。
看到那匹天河城獨一無二的金色靈馬，眾人紛紛眼角一跳，認出為首的青年，正是那位天河城太子爺。
天河城土皇帝城主何天鷹的獨子，何宇！
認出這位太子爺來，眾人哪怕對權貴公子哥們策馬撞過來心有怨氣，此刻也隻有走快兩步躲到一邊的份。
也不看看這裏是誰的地盤，還想要在天河城混，就不要惹這位天河城大少爺。
否則，哪怕你背後勢力擁有超凡四品強者，何大少爺一怒起來也能將你闔家斬盡，連根拔起。
一匹金色靈馬，十餘匹赤血凶馬，權貴子弟們騎馬衝到城門的時候，大部分進城的武者都已經躲閃到一邊。
葉章、葉羽同和莫心雨三人剛想進城，卻沒想到身後竟然衝出一群騎著寶馬的權貴公子們。
等他們三人察覺到身後的動靜時，十餘匹寶馬已經衝到他們身後。
葉章反應最快，他先是一掌將堂弟葉羽同擊飛倒一邊，然後往莫心雨身上一撲，兩人翻滾在地上，狼狽的躲開身後的危險。
葉羽同被葉章大哥一掌拍到一邊，他摔了痛痛一跤，咧著牙站起來，看了眼葉章大哥，再看了眼騎著馬，毫不減速撞入城內的一群權貴子弟，他醒悟過來發生了什麽事之後，下意識咧開嘴就大罵：
“沒長眼的東西，沒看到前麵有人嗎？還有沒有王法了！”
他的聲音雖大，但是，在一群權貴子弟騎著快馬，趕路的馬蹄聲中，顯得反而不怎麽起眼。
然而，就算再不起眼，在眾多超凡強者耳中都是清晰無比。
“嗯？”
隻見葉羽同的話音剛落，直接騎著馬已經衝進城內的權貴子弟們，金色靈馬上的何宇陰鷙臉色再微微一沉，發出一聲不滿。
“刷刷刷！”
感覺到大少爺的不悅，華服公子哥們齊齊扯住馬韁停了下來。
旋即，十餘匹赤血馬分開兩路，往回奔去，迅速圍住停留在城門的葉章三人。
“好個不開眼的東西！誰說的？是你？你？還是，你！”
此刻，葉羽同已經和大哥葉章、準大嫂莫心雨聚在一起。葉羽同沒想到自己反應太快指責一句，竟然就惹得這些看起來就不是葉家莊能惹得起的公子哥們的不悅。
與此同時，葉章也看了眼堂弟葉羽同，眉頭迅速皺了皺又鬆開。
這事怪不得堂弟，眼前最重要的，還是先想辦法把這些明顯不好說話的天河城少爺們敷衍過去。
“諸位……”
葉章剛一開口，騎在赤血馬上的一位超凡二品強者冷冷瞥了眼他，猛一揮手打斷他的話：“好了，聽你的聲音，不是你。你可以滾了！”
葉章一怔，然而對方根本沒給他繼續說話的機會，那位超凡二品的權貴公子直接盯住堂弟葉羽同。
剛才那道抱怨的聲音，明顯是少年的聲音。既然不是葉章，那麽剩下葉羽同和莫心雨二人，自然不可能是莫心雨這個性格怯弱的少女。
這位超凡二品的權貴少爺一臉飛揚跋扈，嘖嘖嘖冷笑著盯著葉羽同。
“好小子，你剛才是在罵誰東西？嘖嘖，好久沒碰上這麽稚嫩愣頭青的外地人。唔……區區武夫實力，看來又是哪個疙瘩小地方竄出來，跑來天河城見識世麵的土鱉子了？”
這位超凡二品強者臉上露出冷笑，旋即臉上猛地一變，厲色道：“來人，把他拖出去剁死。”
話音一落，便有一位超凡一品的華服公子走出，同樣冷笑著，就要對葉羽同出手。
“你們，你們還講不講理了！明明是你們，你們騎馬亂撞，憑什麽……”
看到對方似乎真的想動手，葉羽同嚇得一哆嗦，臉上氣得一片赤紅，又氣又怕。
“羽同，閉嘴！”
葉章猛喝一聲，打斷葉羽同的無謂舉動，旋即他快步走出，擋在葉羽同麵前。
一貫習慣霸傲不屈的葉章，此刻也不由低下頭來，臉上露出誠懇的態度，想要對這群權貴子弟道歉道：“諸位大人，對不起，是在下……”
“夠了！”然而，不等葉章說完，那位超凡二品的權貴子弟已經猛一揮手，不耐煩的朝那位超凡一品的權貴子弟道：“阿煜，你還愣著幹什麽？趕緊把這幾個東西做掉埋了，等下大少爺不耐煩了，有你好看的！”
說著話的同時，他還隨意瞥了眼葉章這邊，目光如同看著豬狗，道：“這些不長眼的死東西，也不知道什麽人能得罪，什麽人不能得罪。看起來他們都是一夥的，那就全都做掉吧。別擱在那裏留下尾巴，指不定什麽時候又跳出來礙著大少爺的眼，到時候大少爺責怪下來，有你頭痛的！”
在這些權貴子弟眼中，葉章等人連超凡一品都沒有，又不是天河城本土勢力的子弟。
這種外來弱者，在他們眼中跟豬狗一樣，毫無生存意義，更沒有存在的價值，揮揮手隨便就可以弄死，沒耐心的還管殺不管埋。
葉章也沒想到，自己連跟這些超凡品級的大人物們，平等對話的權力都沒有。
不，甚至是低下頭來，恭恭敬敬的賠著禮，插一句話的資格都沒有。
在這些超凡強者眼中，自己等人卑微如螻蟻，根本連豬狗不如！
“這便是高高在上如天意般的超凡品級強者？”
可以視人命如草芥？
葉章眉目中閃過一絲怒氣，但更多的是不甘，眼下的情況，自己根本沒有發怒發威資本，甚至連求饒的資格都沒有，人家根本就把自己當空氣。
惹惱了人的豬狗，在被屠殺前，任憑它再如何嘶吼慘叫求饒，眼眶滴滴流轉著靈性的獸淚，人類的屠刀不照樣是往它們的脖子上插進去？
葉章知道求饒無用，但是也眼下除了求饒，卻根本沒有什麽好辦法。
或者說，不要卑躬屈膝求饒，而是含怒一擊，以命換傷，拚死也要給對方留下點印記？
如果真的可以做得到，葉章恐怕早就這樣做了。
然而，凡品武夫與超凡強者之間的天埑，根本不是凡人之力能反抗的。與其送死，還不如求饒，最重要的是，自己需要留下性命，找到葉玄趕回葉家莊救急。
眼下自己等人要是出事了，死得不是自己三個，而是帶上葉家莊闔家老少，全部都要被另一場災難給覆滅！
想到這裏，葉章眼中悲意更盛，他心中艱難抉擇，最後還是忍著自尊有了決定，然而，這個決定幾乎讓自己喘不過氣來。
膝蓋，猶如萬兩黃金般凝重，葉章內心猙獰瘋狂掙紮，以往自己霸傲如廝的一個人，如今，竟然走投無路到這種地步？
膝蓋如灌鉛水，艱難緩緩下墜。
葉章挺拔的身軀不知不覺已經彎曲下來，脊梁，也不甘的彎曲，雙腿一彎。
猛一咬牙！
“啪！”
葉章雙膝跪地，以為傲霸無雙，傲視青林鎮同輩群英的腦袋，低低的觸碰在地麵上。
“大人！我弟弟並不是有意冒犯，還望諸位看在他年少無知，饒過他這一回吧！”
“大哥，你這是幹什麽！”葉羽同看到葉章大哥竟然跪在地上，他雙眼驀地發紅，緊緊咬著嘴唇，把嘴唇咬得鮮血迸出！
他跑過去，就要扶起葉章。
然而，葉章猛一抬頭，雙目全是充斥著血紅與瘋狂，他猛的一巴掌拍在葉羽同臉上。
“啊！”
葉羽同直接被一巴掌打得飛出三米，牙齒都被打掉三顆，從喉嚨湧起滿嘴鮮血，捂著臉在地上痛叫。
然而，緊隨的是葉章的怒吼：“羽同，你還不向諸位大人賠罪！”
他狀若癲瘋，這一手直接把葉羽同打懵，也讓葉羽同心底隱隱恐懼，從來沒看見過大哥這麽生氣，這般失態。
更重要的是，從來無法想象，一直以嘯風伯父為目標，性格學得如此高傲的葉章大哥，竟然如此低聲下氣跪地求饒。
他心頭驀的升起一股酸澀，哇一聲淚水湧了出來。說到底，他也隻是個十六歲的孩兒而已。
眼下葉章的模樣確實很嚇人，就連莫心雨也被嚇得躲在一旁，唇瓣微微發白，像看陌生人一樣看著葉章。
兩人都無法理解，無法理解葉章作為葉家莊嫡長子，現在想到的不是自己三人眼前的困難，而是整個葉家莊的困境。
天河城眾多權貴子弟也沒想到，居然看到這麽一副苦肉劇情，然而，他們隻看到了葉章為了活命而跪地求饒，全都以為葉章貪生怕死，人格低劣至極，毫無尊嚴可言。
“嘖嘖，這些土鱉子，果然是跟豬狗一樣，沒點血性，根本沒個人樣！”
有一位超凡二品權貴少爺策馬上前兩步，居高臨下不屑道：“如果你像你的弟弟那樣有血性，爺爺們說不定還能對你另眼相看，留你全屍。”
“至於現在嘛……”
這個權貴少爺臉上露出厭惡，猛一揮手，就要將這“惡心的、毫無尊嚴、卑躬屈膝求饒的人渣”殺掉。
葉章雙目愈發瘋狂恐怖，自己心中的撕裂痛苦，誰會清楚？可是，就算是這樣，自己等人都是注定必死？
就因為葉羽同對他們蠻橫的舉動，帶著怨氣抱怨一句，就惹來三人的殺身之禍？
不甘，憤怒，悲哀。
還有雙膝跪在地上，把自己的尊嚴丟掉，心中無顏麵對高堂的恨。
可是，這一切，都無法阻住這些天河城少爺們高高在上的冷漠。
居高臨下不把別人當人，隨意屠殺豬狗一樣，毫不在乎人命的人性。
這時候，就在那位權貴子弟要下殺手的時候，眾人身後忽然響起一聲冷冷的哼聲。
“嗯？”
剛想下殺手的權貴子弟臉色一怔，馬上收起手上的舉動，臉上露出恭恭敬敬的表情，驅趕著馬，讓道一旁，變成一個乖順的狗腿子。
圍攏葉章三人的馬匹分開，一匹金色華貴靈馬踏步上前，馬背上臉容陰鷙的青年居高臨下冷冷看了眼跪在地上的葉章。
“可憐的廢物！”
何宇冷冷的聲音落入葉章的耳中，聽到別人踐踏自己的尊嚴，他神色可怖，臉上筋肉抽搐。
然而……
忍！
隻能忍……忍！
這時候，一直站在一旁膽小怯弱的莫心雨，看著跪在地上的葉章，她臉色閃過一陣心痛。
微微一咬薄唇，也不知道從哪裏鼓起的勇氣，她微微顫顫的腳步上前，走到葉章身邊，摟住變得有點“陌生”的愛人。
葉章身體一僵，感受到莫心雨的溫暖與勇氣。
他心中如同滴血，隻恨自己太廢物，竟然淪落到要性格懦弱內向的另一半鼓起勇氣，可憐兮兮而堅強地站到自己身邊。
莫心雨站到葉章身邊的時候，騎著金色靈馬的天河城頭號權貴少爺，何宇的目光早已經落在莫心雨的身上。
心雨，綠色衣裳，怯弱的性格，此刻柔弱中帶著堅強，綻放出青青小草堅忍不拔的氣質。
這種氣質，不同於天河城的女子，或是雍容華貴、胭脂粉黛、或是肮髒如地鼠。
眼前的綠衣姑娘，如一抹春雨，雨後新綠，沁人心脾，靈動入心。
這是心雨。
這是姑娘，莫心雨。
何宇眉目中的興趣越來越大，然而，看到莫心雨抱著葉章，他眉頭又一皺。
旋即，他嘴角掛起一絲邪邪的笑意，朝葉章這邊，對莫心雨道：“姑娘，你想救他們嗎？”
莫心雨一臉小迷迷糊糊，怯怯懦懦，好一頓才聽明白，那位騎在金色靈馬上的黃袍公子，是在和自己說話。
聽清楚何宇的話後，莫心雨心裏微微激動，臉色微微泛紅：“你、你願意放過我們？”
何宇邪邪一笑，上下打量莫心雨，道：“不不不，我的意思是，你，留下！伺候本少爺幾晚，本少爺滿意的話，就可以考慮讓他們兩個活著！”
原本以何宇的身份，就算殺了葉章和葉羽同，再強搶莫心雨回城主府，也絕無任何人敢二話，畢竟這事兒他也沒少幹。
隻不過這一次不同，他看出來，這個綠衣姑娘性格其實外柔內剛，如果沒有外在因素逼迫這姑娘就範，自己就算搶回去，也隻能是一具屍體。
“再者，本少爺最喜歡這種看起來柔柔弱弱，但是心中剛毅的女子。本少爺更喜歡的是，這種女子被迫在本少胯下不得不伺候，那種貞烈化作不甘，可憐兮兮的樣子。”
“再加上這姑娘的外貌，柔柔似水，看起來膽小如鵲，嘖嘖嘖……好一具收藏品。”
收集各色各氣質的女人，這也是何大少的癖好，而且是非常強烈的癖好。
要不是因為這個人所周知的癖好，當初方龍也不會看到李媛的氣質特殊，就想著“貢獻”給何大少，獲取大少看重。
何宇的話，莫心雨聽懂了，葉章、葉羽同都聽懂了。
葉章原本失去自尊而赤紅猙獰的麵孔，在這一刻，刷一下變得慘白。
葉羽同更是滿嘴鮮血，從地上翻起來，要上前跟對“大嫂”出言不遜的何宇拚命，然而，卻被葉章死死扯住。
“大哥！”葉羽同用陌生的眼光看著自己的葉章大哥，然而，葉章雙目遍布猙獰的血絲，臉色卻截然不同的慘白，嘴唇微微顫抖，說不出話。
莫心雨回頭看了看葉章，看了看自己的愛人，看到愛人眼中的掙紮，看到更多的是想保護自己。
莫心雨心底微微一暖，但是緊隨著被悲哀蒙蔽，她鼓起勇氣向前兩步，走在兩人前麵。
在她身後，葉章手猛的一動，似乎有動作想要拉回莫心雨，然而，動作一僵……想起葉家莊裏數百上千人命，甚至青林鎮所有人的性命。
“嗬……”
葉章高高仰起頭，臉頰滑落兩行鮮豔的血痕，淒目的兩行血淚！
“雨兒……”
“等把葉玄找回葉家莊，我……不管這個超凡強者究竟什麽身份，我定要叫他門前血濺三尺！”
也許做不到讓對方血濺三尺，但起碼也要讓自己的怒血洗刷這權貴青年的府邸，化作怨靈詛咒對方生生世世。
此刻，莫心雨已經上前兩步，她嘴唇輕微顫動，怯弱而又堅定的道：“我留下，你就放過他們兩個？！”
何宇饒有興致的上下打量她，邪邪一笑：“本少爺的話你也敢質疑？你如果想救他們，還有別的選擇嗎？”
莫心雨神色一黯，旋即，她如高貴的白天鵝，仰起高傲的頭顱，雙目閃著陣陣亮光，似乎變得堅定，變得堅強，變得無所畏懼！
薄唇輕啟，她輕聲而堅定道：
“好，我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