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鋼與鐵
睜開雙眼的里維，頭疼欲裂。
費力的扭過頭，里維就看到了的維魯斯的臉以及他口中塞著的麵包。
「奶奶，他醒了」見到里維醒了過來，維魯斯三下五除二咽完麵包，朝著廚房就大叫道。
頭疼，肩也疼的里維咬著牙，用手肘支起了自己的身體，目光茫然的打量著周圍。
這裡是鎮長安德魯家，旁邊站著的銀頭髮傻大個是那個叫維魯斯的少年，正在吃著早餐的是安德魯，在廚房裡忙活的應該就是羅妮夫人了，里維在這裡沒有發現諾希的身影。
看來自己沒死啊，要不然死了之後還帶著一身傷這也太過分了吧，而且要是這裡是地獄，那羅妮夫人不是也死了？所以這是不可能的。
……
以前里維在書庫里看書的時候，在書本的扉頁見到過一句話：成為鍊金術師之人，死後必將墜入無盡的地獄。
對此里維原本是不信的，直到他投入到鍊金術的研究當中，了解到了十個世紀之前的煉金產物，原本對鍊金術的敬畏最後卻轉變為了無孔不入的恐懼。
鍊金術師死後，或許真的只能下地獄了，這是里維看完記載后所做出了結論。
十個世紀之前的那些鍊金術師只能用「可怕」二字來形容，里維無法在他們身上找到鍊金術師該有的優雅與睿智，在他看來，那些人都只是一個個喪失了理智的煉金狂人。
里維現在雖然與優雅不怎麼沾邊，可他還有理智，他知道，他的生活絕不應該只有煉金，他還有很多的事可以做。
而這也是他逃出卡歐斯帝國的理由，里維知道，卡歐斯帝國那個年輕的皇帝陛下奉行的是侵略主義，在他的眼中唯一的慾望就是擴大國土，征服所有敢與他為敵之人。
對於那個皇帝斥責里維甘於平庸的話，他當時只是笑了笑，他一直都以平凡的學者自居，能靠鍊金術賺點錢，買個莊園，再娶一個賢內助的妻子，沒事的時候就去書庫里找點書看，和自己的家人美美滿滿的過完這一生，有錯嗎？至少里維不認為這是錯的。
他自幼就是個孤兒，小時候過的都是平民的生活，所以他對將來的規劃也十分平民，說他懦弱也好，甘於平庸也罷，他只是希望能過自己的日子而已。
這幾天都睡在羊毛毯上的里維，鍊金術師那特有的高抗疲勞能力反而起到了負面的作用，因為他睡不著，也沒事做，就只能一個人回憶著以前的事情。
「記載里，那時候的鍊金術師好像不論男女都單身了一輩子，我不會也.……」不知道為什麼，里維突然生出了大哭一場的衝動，但是他忍住了。
幾天時間裡，拉伯希德又來替里維換了好幾次繃帶，每次來都會驚嘆里維那詭異到連死神都帶不走的生命力，明明當時的他已經奄奄一息，半個身體都該入土了。
這次拉伯希德總算是負起了自己醫生的責任，在更換繃帶的時候往裡維的傷口上弄了不少草藥，只是不知道這草藥的成分是什麼，又有沒有用。
另外，有關里維這些天的所有治療費用都由安德魯家承擔了下來，這不僅是羅妮的意思，同時也是安德魯的意思，算是對里維的一點報答吧。
今天是里維受傷過後的第五天，他終於可以下地走動了。
現在的諾斯威爾王國正值盛夏，頭頂上的陽光很大，不過對於里維這個還幾天都沒曬過太陽的人來說，這點陽光正好，不熱也不冷。
用紗布做成的白色繃帶扎在里維的右肩上，現在他的右手能不動就盡量不動，否則傷口會很疼。
午後的約頓鎮，鎮上的居民都選擇留在陰涼的地方，除了時不時可以看到一隊隊全副武裝的士兵巡邏外，街上就沒有其他人了。
這些士兵是那次強盜入侵小鎮后，安德魯向克里比城城主申請駐守到約頓鎮的士兵，為的就是防範下一次強盜襲擊。
看著這些士兵，里維的眼前不由得浮現起了身穿輕甲，對人態度冷淡的諾希，聽維魯斯說，諾希在里維還處於昏迷之中的時候，就趕回去克里比城騎士院報道了。
現在的里維與安德魯一家也算是關係良好了，安德魯本人對他客氣了不少，維魯斯一有空也會來找他說話，聽他講一些故事。
約頓鎮的地理位置不錯，屬於丘陵地帶，周圍除了大片的麥田外，附近聽維魯斯說還有一個小湖泊那裡可是個納涼避暑的好去處。
反正現在也無處可去，去四周轉轉也好，里維出了小鎮，就準備前往那個被約頓鎮鎮民叫做「維亞納湖」的地方看看。
經過里維反覆斟酌，他最後還是決定在約頓鎮這裡呆上一段時間，克里比城是大城，卡歐斯帝國的追殺者應該也會先去那裡搜索他的蹤跡，留在約頓鎮上反倒比較安全。
走了大約半個多小時，里維終於是見到了這座被命名為「維亞納」的湖泊了。
鏡面一般的湖水反射著灼眼的光，湖岸邊上水草豐盛，夏季的風徐徐刮過，將里維的頭髮往後捲去，同時也帶走了里維身上的熱氣。
湊到湖泊旁，里維看到了湖水中自己的倒影，湖泊的水質十分清澈，用左手捧起湖水喝了一口，入口甘甜，十分解渴。
「這裡還真不錯，就是遠了點」徒步走了半個多小時，對於里維來說，已經算是比較遠了。
找了一處陰涼的草地坐下，里維環顧四周，發現周圍還有不少鹿或是兔子之類動物會來河邊喝水，他們對里維的存在很警惕，一直都在注意著這邊。
里維憑藉自己所學到的知識判斷，維亞納湖湖底應該有地下河，不然一個死湖的湖水不可能這麼乾淨。
不過很快，一個事實卻讓里維的臉比吃了十斤蟲子還難看.……
「撲哇！呼~哎喲，里維你怎麼在這裡？」里維盯著那個突然從湖裡冒出來的人頭，胃部一陣抽搐，有反胃的跡象。
「你也是來維亞納湖洗澡的嗎？哈哈，那你可來對地方了」甩掉頭髮上的水漬，維魯斯大笑著說道。
這個傻大個，不會在湖裡方便吧，他可是喝了湖裡的水啊。
「下面很涼快，不進來洗一洗？」
「不用了」對方一個男的，里維對此興趣缺缺。
突然，里維的目光掃過湖邊右岸，那裡的草地上有一些衣服，還有一把崩了個缺口的劍，不用說，這些衣服和劍都是維魯斯的。
「對了，你以前說過你是個工匠是吧？」見里維看向岸邊，在湖裡也泡夠了的維魯斯三兩下就爬了上來，坐到他身邊問道。
「是啊」里維斜了對方一眼說道。
「那你能不能幫我把這把劍修好？」只穿著貼身衣物的維魯斯渾身濕漉漉的把那個有缺口的劍拿到了里維面前。
「我為什麼要修？」里維以前在卡歐斯帝國的時候，地位超然，以他的身價，維魯斯可請不動他。
「里維，你不能見死不救啊，你那些值錢的小石頭都是我幫你撿回來的，也沒有把你的身份告訴鎮上巡邏的士兵，你這次一定要幫我」
你確定你不是威脅我？里維嘆了口氣「好吧，說說，你這劍缺口怎麼來的？」
「呃，我自己做的長矛不是被你弄沒了嘛，家裡的鐵矛不到緊急時刻不能用，所以我就去老布馮那借了把劍過來」頓了頓，維魯斯繼續說道「老布馮還跟我說這把劍是鋼製的，可我還沒砍兩下就崩出缺口了」。
對鎮里的人也有了點印象的里維知道，維魯斯口中的「老布馮」是約頓鎮上的鐵匠，現在看起來對方也不是什麼正經鐵匠啊，見維魯斯好騙就說這把劍是鋼劍，明明只是鐵劍而已，而且這把劍絕對是有些年頭的物件了。
像是修復兵刃之類的工作，在里維的鍊金術體系中算是最低級的技術了，只要給他找來鐵礦，他兩三分鐘就能弄出一把夾鋼劍出來。
「幫你修好就行了是吧？」看在維魯斯幫自己把鑽石都給撿回來的份上，里維決定出手了。
維魯斯這個人，傻是傻了點，但是人不壞，至少他在知道鑽石價值的情況下沒有把鑽石藏起來，而是全部都還給了里維。
不過對於自己鍊金術師的身份，里維還是要隱瞞的，以前是情況所迫，現在能不在人前用煉金陣還是少用的好，所以他叫維魯斯先回去，晚點再把修好的劍給他。
等維魯斯一步三回頭的走了，里維就在左手展開了煉金陣，沒辦法，他的右手現在是派不上用場了，效率也會慢上一點。
鍊金術師在進行煉金時，第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就是制定工序，沒有一個呈線狀的具體工序，製造物品時會很麻煩。
舉個例子，現在里維要將這把鐵劍修好，以鍊金術而言工序就分為五步：拆解→加熱→提煉→變形→冷卻。
拆解為第一步，以冷卻收尾。
煉金陣上電弧閃爍，里維率先將這把缺了口的鐵劍進行了拆解，將握把上扎著的布條與鐵劍本身分開。
第二步是加熱，這次加熱不同於上一次為了應付強盜加熱鑽石到500攝氏度，里維全力運轉著煉金陣進行加熱工作，很快，熔點在1535攝氏度的鐵在煉金陣內熔化成了金黃色的滾燙鐵水。
要是換成一般工匠這一步是必須要在熔爐內完成的，否則一旦這些高達上千溫度的金黃鐵水掉到哪就會把那一片地給燒焦。
至於倒到人身上，又沒有及時處理，估計截肢都是輕的。
不過里維是鍊金術師，他不需要熔爐，煉金陣將這些鐵水都託了起來，上千的高溫對於煉金陣來說並不算什麼。
這裡就涉及到了一個煉金陣本質上的作用了，煉金陣的作用是承受鍊金術師加工時自身產生的高溫，而不包括外界的溫度，打個比方，要是有法師朝里維來了一發火球術，他用煉金陣去擋的話，那麼他就該考慮考慮怎麼把手上的火撲滅了。
第三步提煉，這一步其實是里維自己加進去的，原本不進行也可以，這一步的重點就是降低鐵水中的碳，與鐵匠們鍛造鋼劍不同，鐵匠們冶鍊鋼劍都是在鐵水冷卻些許后，用打鐵鎚不斷敲擊發紅的鐵塊，通過加熱內部的碳，將碳變成氣體除去，讓鐵變成鋼。里維則不需要那麼麻煩，他可以通過煉金陣毫不費力的提煉出鐵水中多餘的碳。
這點裡維是給維魯斯準備的，到時候讓他去給老布馮點賠償，就能以廢鐵劍的價錢買到一把成品的鋼劍了。
第四步到了變形，變形可以說是里維用得第二多的鍊金術了，變形的作用很廣，在這裡就是將鐵水在煉金陣中變形拉伸擠壓成劍的形狀。
到了工序的最後一步，已經將鐵水抻成了劍形的里維，開始為鐵水降溫，與加熱差不多，只是正好反過來改成冷卻煉金陣里的煉成物罷了。
冷卻時，大量的水汽在煉金陣中無法溢出，等到鐵水徹底冷卻下來后，鋼劍就算完成了。
說起來工序很複雜，但是經驗老道的里維完成這些也不過用了兩分鐘左右的時間罷了，這還是他只用一隻手工作的情況下。
將地上的布條一圈圈的纏回到鋼劍的握把上，里維站起身，看了眼天色，就往鎮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