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巨劍
這六天來,木三總在觀察陸飲冰這個人。
有時候,他可愛得讓人雨漸歇30想擁抱一下;眨眼間,他又變得殘忍決絕,僅僅與之對視,都覺得心驚膽顫。
他會看著少女被數十名馬賊強暴,一聲不吭地離去;卻會在第二天的黎明渾身浴血而歸。問他怎麼回事,他就說:「散步。」
「每個人都像你這樣逛一圈,青州還剩多少活人?」
「這種人就該死!」陸飲冰怒吼一聲,他很快冷靜下來,徐徐說道:「她被馬賊撕開衣服的時候用那雙眼望著我,然後她絕望了,不知為何我竟然看懂了她的意思,她叫我逃。然後馬賊們一個接一個壓在她身上。她絕望地大叫著,我知道這不對,甚至感到害怕,所以我走了。」
他的語氣好像開始哽咽,「我弱得不夠資格救她。所以我只能趁他們熟睡的時候,用馬賊的彎刀一個接一個地抹過他們的脖子。我一共抹了三十七刀,其中最小的馬賊不過我這個年紀。但我必須將刀抹下去,不然他就會吵醒其他馬賊。那把刀很鈍,切開血肉的過程很慢、很痛苦,但我很享受。」
陽光披露在陸飲冰頭頂那一刻,他的眼睛也染上瑰麗的顏色。這樣一雙美麗平靜的眼睛,卻生在亂世里,是多麼令人惋惜的事情。
「請你告訴我,我變了嗎?」
「我不知道。」
他會獨自坐在澡堂里洗他的身子。
他沐浴的習慣很兇狠,尋常人是細心擦洗,而他就拿著刷子狠狠刷下去!刷得皮肉通紅,也難怪會有著一身褐色的肌肉。他的肌肉並不像蠻人一樣魁梧粗狂,而像是用墨筆細細勾勒出的。
記得澡堂老闆娘輕卷珠簾,看著他沐浴。
木三道:「男人沐浴有什麼好看的?」
老闆娘說:「普通男人沐浴確實沒什麼好看的,但他卻很好看,你看他的線條多麼完美啊,不像我們這的漢子那麼嚇人,可也好過鬼族的那些骨頭架子。」要知道蠻族漢子的一條胳膊可有別人大腿粗細,而鬼族的人異常精瘦,但肩骨寬大,腰間較細,是完美的衣服架子,陸飲冰就介於兩者之間。
木三紅著臉說:「反正就是沒有女人看男人的道理。」
老闆娘道:「你是他姐姐嗎,管這麼多?」
「不是!」木三氣氛道:「你看我的皮膚,都不及他細嫩呢!怎麼可能是同族?」
老闆娘全神貫注地盯著,「那就不要妨礙我啦,嘿嘿。」
木三搡了她一把,「我不管!反正總歸不能看。」兩人吵吵嚷嚷,便從珠簾外闖進來,陸飲冰看著兩人,披上甲衣離開澡堂。
現在正在趕往地下酒館的路上,木三免不了重新打量陸飲冰這個人。可她還是沒有看透。
整整六天,她無時不刻不在揣摩此人,但無論她多麼聰明,多麼善於抓住細節,終究看不透陸飲冰。他好像無時無刻不披掛著笑容,笑容是他用以示人的面具,而笑容下面的東西,令她深深恐懼。
木三曾有收陸飲冰為夥計的念頭,但就此破滅了,陸飲冰不是甘願屈居於下的人。如果他在老闆手底下工作,他就會想著為什麼我自己不是老闆,然後將所有精髓都學了去,自己當老闆。
木三可不願將來多一個強力對手。她問道:「你打算去哪兒?」
陸飲冰道:「我要去找一個人。」
木三道:「是那個重傷你的人?」
陸飲冰道:「是。」
「我看能下如此狠手的人,無論你想從他那得到什麼,都是徒勞。」
陸飲冰道:「我不會再求她,總有一天,我會比她更強,強到殺死她。」他鞭打著駿馬,馬更快了,提早一個時辰來到地下酒館。
人未到,已見鐵匠鋪前喧聲一片。
無數人簇擁在此,卻見鐵匠正與一位頭戴牛角盔的蠻族悍士爭吵。
「你莫強橫,劍已有人定了!」
悍士道:「那又如何?我出雙倍價錢、雙倍!」
「雙倍也不賣,這事關鐵匠名譽,就算你是德高望重的穆氏,我也不給你。」那位姓穆的悍士還帶了不少人來,兩方人愈吵愈烈。
陸飲冰活動肩胛手腕。
「你在幹嘛?」
陸飲冰道:「我想活絡筋骨,看看剛剛癒合的身體能否扛下衝擊。」他說著便走進人群。「喂、喂!」木三怎麼喊也沒反應了。
蠻族悍士果然猛地揮起手,一拳打碎鐵匠的下頜!
眾人驚顫,就算是蠻族的勇士,要一拳粉碎厚厚的頜骨那也是超凡神力了。悍士之中並不少見,但凡有這等力氣的,絕對是蠻族的中堅力量,那悍士取下牛角盔,眾人的反應便愈發強烈,「是他!穆布索,曾經徒手撕熊的穆布索呀!」
穆布索居高臨下,提起被粉碎頜骨的鐵匠,冷冷道:「在這裡力量就是一切,你看他們知道我是穆布索,連卵蛋都縮起來了,你不怕我嗎?」
鐵匠啐口血沫。
「我去你的!」
穆布索道:「倒真有種,看我.……」手下的蠻族戰士提醒道:「三統,你看那裡。」穆布索望去,只見角落裡的巨劍已被一位少年人背在背上,劍帶在他肩膀勒出深深的痕迹,甚至連甲胄都被勒得凹陷。
眾人更加驚奇,「喂,你看那柄劍,難怪連穆布索也要奪它,它確實是普通人難以使用的兵器。」「太、太誇張了吧,這玩意兒還能叫劍?」
簡直就像一塊雙刃鋒利的巨鐵。
「天哪,這可至少九尺。」「他揮得動嗎?」「等下掉了腦袋,可就不好玩了。」
穆布索瞥了眼,來者黑衣披甲,不過是個十歲左右的少年人,他並沒有任何特別的地方,巨劍負在身上完全不成比例。穆布索哈哈大笑:「看哪,這究竟是人背著劍,還是劍背著人哪,哈哈哈!」
鐵匠捂著受傷的下巴,努力地擠出幾個字:「走、逃。」
陸飲冰依舊走來,他就走到穆布索麵前,說:「你敢不敢放了他?」
穆布索將鐵匠一丟,扔到五米外的地方,他冷笑道:「我扔了,你能怎.……」
——狂風!
不,是劍風!狂如雷暴,劍鋒甚至因為過於巨大,發出「嗡嗡」的蜂鳴聲。
眾人面色驚惶,他們嚇得五官都扭曲在一起。這裡所有人可是見慣了生死的戰士,他們絕不會因為一個人死去而動容,但他們從沒見過這樣凌厲的巨劍。
一刀兩斷。
回過神時,穆布索已倒在血泊中,是他的兩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