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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殘劍

  暴雪連天的絕命崖,開滿了湛藍色的凌雪花。


  阿爾丹常會在那裡,他掀開重甲袍衣,輕輕俯下身子。他會褪下精鋼鍛造的手甲,輕輕捧起一株凌雪花,「多麼可愛的花兒,就算這樣的日子裡,還將最美麗的面貌展現出來。」他的手很快變得通紅,但他每次都沒有發覺,而將凌雪花輕輕捧在刀尖上。


  他開始練刀,兇猛奪命的刀法!那支柔弱的凌雪花就在刀尖不停搖擺.……花將落之際,阿爾丹總能及時變換角度,令花總能停留在刀上,好似以刀為土,生出這支湛藍色的奇花。


  百刀過後,凌雪花還能落回原處。


  在歌絕文化之中,凌雪花又稱作「湛藍之花」、「奇迹之花」、「不可能的花朵」.……在這終年飄雪的惡劣地方,能有一片湛藍色的花朵是多麼難能可貴的事情?暴雪很快會將花朵埋沒,可它們總有辦法擠破冰雪,有人懷疑,一株凌雪花的根基最多可達千米。如果將根截斷,它們又會在數小時內長出高達數米的根基,狠狠扎在深雪之中。


  它象徵著奇迹。


  就像阿爾丹抵抗朔族,這場整個青州歷史中人數最懸殊的一戰。


  這個時候的阿爾丹還沒有去過龍牙關,陸飲冰總是喜歡纏著他,希望能學到一招半式。


  陸飲冰問:「這是最快的刀了?」


  阿爾丹道:「不。明天過後,它會更快。」


  「你總是這麼拚命,比任何人都要努力,累不累呀?」


  「你看那面。」阿爾丹將小小的陸飲冰舉在肩上,看著遠方蔓延的新綠色。陸飲冰那時太小了,但他還是揣著阿爾丹堅實的臂膀,興奮道:「那裡有不同的顏色誒!快看哪!」


  阿爾丹道:「我知道。小時候,我總以為自己的眼睛有毛病,看什麼都是白茫茫的。」他眼中忽然閃出野性的光輝,「直到後來,我看見南面青色的草原,看見東邊長無邊際的赤地。我就想看看最遠的地方在哪裡,青州能否找到盡頭……」


  「你會的啊。」陸飲冰睜著他那雙大而雪靈的眼睛。


  阿爾丹輕輕地笑,催動不整齊的鬍渣,他問:「小傢伙,你怎麼肯定我會成功?」


  陸飲冰道:「因為我也想,到時候我們一定要跑過千百色彩的版圖,我要你做我的主將!我們一起衝出這裡,把綠色、紅色都帶給我們族人。」


  「嘿,那可有些時候嘍。」阿爾丹將他放下來,咧嘴笑著。他才發現手已凍得發紫,便將手甲戴上,外甲是精鋼鑄制,內里都是溫暖的皮革。


  陸飲冰好奇道:「你刀法這麼厲害,難道青州還有比你更厲害的?」


  阿爾丹道:「當然有,許多的第一第二都是交手后才能分出勝負的。像望海族的槍與箭,蘇撫草原的騎術,泗水河域神秘的法術.……」


  陸飲冰道:「可你說話的時候,好像都不將他們當回事情,你卻承認自己並非最厲害的,那就肯定一個人嘍?」


  阿爾丹突然大笑,「對,只有一個人我是沒有把握的。」


  「誰?」


  「一個使用殘劍的劍客,那柄劍極其簡陋,看起來就像殘缺的鐵片。」


  「他當真那麼厲害?」


  「嗯。」阿爾丹點頭,接著道:「可惜現在這個殘劍客卻打不過路邊快被餓死的乞丐。」


  陸飲冰驚愕道:「為什麼?」


  「因為他已經死了。」


  「.……」陸飲冰嘟著嘴兒,道:「死人你還怕嗎?死人還能排上號么?」


  阿爾丹道:「死人當然是排不上號的。但他有一個徒弟。」


  「這個徒弟?」


  「聽說是個絕色美人,唱歌更是青州之絕,她在殘劍系了六根弦,稱其「戰樂結弦」,每次殺人,不發一音。」


  「可是,任何細微的聲音都會發生顫動,她的劍必定會發出聲響哪。而用力揮砍劍的時候,更如狂風呼嘯,總也有些聲音吧?」


  「這就是她的厲害之處,弦未感應到風,人頭卻已落地。」


  劍比風還快。


  「可惜.……」


  「可惜這個女人也很久沒有出現了。」


  「你!」陸飲冰猛地刺出佩刀,被阿爾丹兩指夾住,嘲笑道:「你還欠些火候,善加努力吧。」說罷用那厚重的手甲彈出兩指,朝陸飲冰額頭輕輕一彈。


  「誒喲」一聲,陸飲冰就栽倒在雪地里,撅著嘴巴幾乎哭起來,可他不能哭,歌絕的嚴寒,眼框只需稍稍濕潤,立馬結成冰塊。


  現在,他已長成最合格的歌絕人,甚至是剝皮、凌遲斷也不會哼出一個音節。


  龍骨,茅屋。


  她醒來了,那雙腿兒輕輕擱下來,卻不小心打著了什麼。哦,原來是陸飲冰的腦袋。


  陸飲冰有些臉紅,他畢竟是第一次接觸女人的身體。蘇紅燼酒醉未去,身上還彌散著微醺的酒氣,剛剛站起身來,卻一個踉蹌跌倒在陸輕塵身上,將他壓在金豹皮做的毛毯上邊。


  「你怎麼還沒走?」她皺著眉頭髮問。


  陸飲冰有些魂不守舍道:「我、我……」


  「你想從我這裡得到些什麼呢?可你這個歲數,卻沒有令我開心的東西。」


  陸飲冰猛地將她搡開,喝道:「我要拜你為師,而你無法拒絕我。」


  蘇紅燼掩袖笑著,沒有之前那迷醉瘋傻的模樣,反而多出些調戲的意味。她說:「你若真想拜我為師,不如……嗯?」她將手摸上來,從陸飲冰的臉頰一直劃下去,脖子、胸膛.……她的指甲令人感覺燥熱而瘙癢,很難抵擋。


  陸飲冰禮貌地推開,紅著臉拱手道:「我不能出賣肉體。」


  蘇紅燼縱身大笑,只道:「誰叫你出賣肉體?我是說你能否弄些酒來,或許我便可以教你一招半式的。」


  「酒?」陸飲冰一下皺緊了眉頭,此為荒野赤地,就連凶獸也不敢涉足,哪裡來的酒?


  蘇紅燼酒癮犯了,煞是急躁,道:「你快跟我來。」兩人來到茅屋外邊,佇立在巨大的龍骨之上,她對著天空撥動劍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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