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賭棋
樊青雲身後緊貼著一個人，身材短小精悍，瘦小的腦袋瓜黑不溜秋的，讓人看著就不舒服，這種人倒退幾十年就是典型的狗腿子形象，只有那對眼睛還算有神，一身的精氣神全都聚在瞳孔里，深邃的眼神里，彷彿藏膩著無盡的智慧和如狼似虎的野心，瞬間覺得這個人並不像表面看起來那麼小人，似乎也只有這樣柔弱的軀體才能包裹掩蓋住他一身的氣質。
這個人就是秦老五，道上尊稱秦五爺，不僅棋下的好，而且足智多謀，為樊青雲擺平了不少事，也給樊青雲的半壁江山立下了汗馬功勞，所以樊青雲平時也十分待見他，張口就稱呼五爺，連樊青雲都這麼叫，手底下的弟兄們當然更規矩，漸漸的敢叫秦老五的就少之又少了。
秦老五湊到樊青雲的耳邊輕聲說：「張啟鋼帶來這麼多人，咱們今天不能鬧得太出格了。」
樊青雲點點頭：「我自有分寸，一會見機行事，我猜他也不會亂來。」
秦老五微微一笑：「我們也不難看出來，張啟鋼他心虛！」
張啟鋼走過來，身後呼呼啦啦一大幫弟兄，走的煙塵滾滾，氣勢洶洶，如果說為了下棋充場面帶這麼多人，傻子都不信。
樊青雲扇了扇面前的灰塵，略帶嫌棄的說：「張老兄是怕迷路啊還是怕挨打啊，下個棋而已，帶這麼多人？」
張啟鋼說我想讓更多的人見證一下這場對局，有幾位還是你的老朋友，打個招呼吧！
樊青雲仔細一看，有一些道上混的可以的朋友，還有幾個江湖大佬，樊青雲不敢怠慢站起身來一一打招呼，但是除了這些人，剩下的也有八九十號，就是張啟鋼手下的人了。
樊青雲笑道：「既然張兄請了這麼多道上兄弟，那就說好了，輸的人退出江湖，滾出漢沽，不再插手道上的事！」
張啟鋼也笑道：「我會把這句話送給你！」
張啟鋼看了看桌子，說：「現在可以開始了嗎？」
樊青雲指了指桌上的黑布：「請！」
張啟鋼一掀黑布，一副嶄新的棋盤安靜得擺在桌子上，三十二顆棋子早已擺好，就連字都規規矩矩得放正了，以河為界，將帥爭雄。
張啟鋼看著自己紅色的帥字笑了，說道：「紅棋先手，如果樊兄不滿意的話，可以換換。」
樊青雲表情沒有變化：「張兄是客人，自然先手，我下棋從來不會計較這些細節。」
張啟鋼哼了一聲，提高嗓門：「開始吧！」說完右手摸起一顆炮，一股殺氣隨之迸發，棋局開始，兩側人群都下意識退後一步，與棋盤保持一米以上距離。
「啪！」
炮落地，炮二平五，當頭炮虎視眈眈架在兵后，這是一招千百年來開棋局頻率最高的招式，不管眾人之上的大師還是初學象棋的孩童，只要摸過棋，就一定走過當頭炮，這一招不僅僅是殺招，更是一種震懾，炮佔中軸直逼敵將，它的壓制與干擾讓很多人衷於此招，這一方面尤其體現在北方。
然而應對當頭炮就只有跳馬，除此之外還有其他小眾打法，但是對打局來講，開局至關重要，樊青雲猶豫了一下，還是跳了左馬。
既然是先手，張啟鋼自然將先手優勢發揮致盡，麾下所有兵力傾城而出，猛虎下山一般將所過之處盡數踏平，因為開局當頭炮的壓制優勢，雙車雙馬很快逼近河界，只要車馬過河，敵人就算有再堅不可摧的堡壘也無濟於事。
樊青雲確實沒想到對方的棋絲毫不顧後方，不考慮後果得盲目衝殺，或許，張啟鋼壓根就不會想到自己會輸，樊青雲有些緊張了，敵人的棋太快，攻擊永遠比防守快多了，樊青雲揉著下巴，眼看著紅棋車馬已經挺立在河對岸，只聽一聲令下車飛馬沖，踏著萬丈波濤浩浩蕩蕩得席捲整個戰場，而這個時候黑棋依舊退守關中，不知所措。與紅棋的殺氣比起來，他差遠了。
樊青雲急了，這不是他想看到的，就算輸也不能輸得這麼慘，也不能輸得這麼快，表面上看起來黑棋只是丟了幾個微不足道的卒，對於整個戰場來說，黑棋已經死了一半了，只是在等著紅棋一瞬間的爆發，斬殺黑子，直取黑將！
樊青雲出車，這是他的選擇。以攻為守，臨時的部署，他的節奏被打亂了。
他抬頭看了看，看見張啟鋼一臉的自信，對於速戰，這很符合他的作風，江湖中人下棋，管什麼套路，能殺就殺，懦弱的人在哪裡都是失敗者。
在樊青雲考慮再三下完這一步后，張啟鋼想都不想，提馬過河，鐵蹄穩穩落在黑棋的地盤上，所有人彷彿都聽到了紅馬的一聲驕傲的啼嘶！
樊青雲身後的黑衣人唏噓不已，這剛沒幾步紅棋就已經踏足黑方，而且樊青雲攔都攔不住，馬踩八方，這樣一來黑棋的一些兵力都在紅馬的鐵蹄之下，要麼跑要麼拼，樊青雲下意識要圍捕，馬後的大批兵力也接踵而至，雙車一起跨河，局勢對樊青雲已經非常不利。
樊青雲有了強烈的危機感，他不知道該怎麼辦，想不到對方僅僅一個先手優勢能夠將優勢擴大成這樣，還是小瞧他了，在技術和思維方面張啟鋼比我差的遠，可今天偏偏就輸在了他這無腦的橫衝直撞上！
一局棋的勝負！
一場勝敗的尊嚴！
手下的千百個弟兄！
我必須熬，我必須拖，把他的優勢拖過去，讓黑棋儘快發育起來，只有在後期殘局才能反敗為勝！
可是，能活到嗎……
樊青雲許久不動，天已經黑了，中門街路燈照亮了整條街道，不愧是最為繁華的商業街，猶如白晝，把一切照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包括棋子上的每一個字，張啟鋼臉上每一個笑容。
張啟鋼看著這裡，肆無忌憚得欣賞著，只要贏了棋，這些全是他的。
樊青雲動了。
殺馬！
以馬換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