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永失光明
漢京民航總局馮光榮辦公室。
在馮光榮的案頭前擺放著一份紙質文件,這是星遊航空提交上來的關於仙女島救援的方案。這個方案已經經過飛標司和航安司的初步審核,所以才呈到了副局長馮光榮麵前。
馮光榮饒有興致地查閱著星遊航空提交上來的救援方案,不得不說,星遊航空提交上來的這份方案想法很大膽,其中關於超低空巡航的設想,隻能說膽子突破了天際,這個巡航高度讓飛標司和航安司吵了半天才通過。
而在方案中,大膽的點子並不限於超低空巡航,他們對於機型的選擇也是超乎了馮光榮的預料。在馮光榮的想法中,他怎麽都不會想到星遊航空竟然是選擇還未大規模商業運行的D903SST作為救援飛機。另外,最讓馮光榮感覺訝異的是,星遊航空申請對D903SST進行些許改動,並且希望得到局方的特殊批準。
提到這個,馮光榮就變得有興趣起來,因為他看到了方案中對於D903SST的改動意見。他放下文件,抬頭望向辦公桌麵對的下屬:“星遊航空說的對D903SST加裝的尾勾是什麽意思?”
“具體我也不是很清楚,詳細的改動方案是交給了航空器適航審定司去審核了。”下屬想了下:“不過,好像是類似於艦載機的尾勾。”
“艦載機的尾勾?那不是為了降落航母上才用到的東西嗎?裝在客機上幹什麽,這不是胡鬧嗎?”馮光榮實在是對星遊航空天馬行空的想像力給徹底搞得無語了:“客機上如果要加裝足夠強度的尾勾,那需要對機身結構進行改變啊,畢竟D903SST本身是沒有為尾勾留位置的。”
尾勾這種玩意如果是隨便焊接在機尾,那確實是加裝起來很方便。但是這種尾勾一拉就斷,根本起不了多少製動的效果。
當然了,馮光榮這是順著星遊航空的方案的思維來考慮的,客機上加裝尾勾本來就是很魔幻的一件事了。
“沒有,星遊航空那邊的意思是不追求極致的製動效果,隻是作為增加一個備用手段,不到極端情況下,是不會使用的。”
如果要將尾勾的效果做到跟艦載機那樣,在大速度條件下,尾勾能承受住飛機卸去的能量,那就需要對尾勾和機身連接的部分進行額外的強化。這明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一旦涉及到局部的強度強化,很可能會影響到整個機身的強度,因小失大。
所以,星遊航空的意見就是不將製動效果全部寄予在尾勾上。尾勾隻是作為製動的手段之一,是一個可以在卸去一部分飛機落地的能量之後自行脫落的加裝部件。
可以允許尾勾在極限條件下自行脫落,那便不需要對尾勾與機身連接處進行額外的強化了,工藝自然就簡單太多了。
不過,這種給客機加裝額外部件的事兒還是需要經過適航審定司的審核。
馮光榮眉毛一挑:“極端情況.……是指什麽?”
“這個.……”下屬沉默不言,這話他還真不太好說的。
馮光榮的指尖敲在桌麵上:“我們讓星遊航空給出一個方案,結果給的是這麽一個要上天的方案,真是會給我們出難題啊。”
說實話,現在總局這邊還挺為難的。他們壓著星遊航空給出一個救援方案,結果人家給出來了,一下子壓力就到了局方這邊了。要是局方感覺這個方案無法施行,那星遊航空人家會說方案我已經給出來了,你不同意那也怪不得我啊。
就在這時,馮光榮的助手衝進辦公室裏,看了眼馮光榮案前的文件,稍微鬆了一口氣:“馮局,星遊航空的方案還沒有提交最終審核吧?”
馮光榮訝異不已地看著自己的助手:“那倒是沒有,不過,小王你到底是怎麽回事了?有什麽急事?”
“是有些急事。”助手長出一口氣,剛剛快步奔跑還是有些消耗氣力的。等他捋好了氣息,才是皺著眉說道:“馮局,事情有變,星遊航空反悔了!”
“反悔了?什麽反悔了?”
助手一指桌子上的救援方案文件:“剛剛收到星遊航空的信息,他們要求撤回方案,而且他們不會再提交新的方案了。”
馮光榮倒吸一口涼氣,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麽意思,星遊航空撂挑子不幹了?”
助手也是相當無奈:“從現在透露出來的情況來看,似乎是這樣的。”
“不是!”馮光榮都給氣笑了:“給我們提交了方案,轉頭就不幹了,什麽意思?把我們當猴耍?”
馮光榮因為師弟徐顯的原因,對星遊航空是有一點兒私人上的偏愛的。但是,星遊航空這種行徑著實也是惹惱了馮光榮。這不就是逗局方的人玩嗎?星遊航空哪兒來這麽大膽子的,真當局方拿捏不了星遊航空。
“雖然星遊航空這個行為很有問題,但是好像還真不是他們故意的。”助手將手中的一份文件提交給了馮光榮:“好像是他們的執行救援的機組成員身體上出了大問題,而他們找不出可以替代的人選,隻能撤回方案了。”
“身體出問題了?”馮光榮臉色微微緩和,要是這樣,那勉強還算是有點兒道理的。不過,說到這裏,他不免好奇起來,到底是誰能有如此的不可替代性。
馮光榮接過助手遞過來的文件,上麵好像是檔案,他下意思地問道:“這是執行救援任務的機組成員檔案?”
助手點點頭:“嗯,上麵第一頁就是那個出問題的飛行員,他……”
說到最後,助手的臉色不免變得怪異起來。
果不其然,馮光榮在接過助手遞過來的文件,查閱了第一頁的機組成員檔案,上麵那人的名字直接吸引了馮光榮的注意力。
“徐顯?”馮光榮略微蹙眉:“這確定是星遊航空發過來的?”
“是的。”助手明顯也被這個檔案給搞得有些發懵:“不過,這個應該是同名同姓。他的身份信息跟那個徐顯完全對不上,出生年月和戶籍地是不符合的。而且,這個人的執照獲取和改裝訓練都是以光宇航空的名義進行的。”
“這樣啊!”馮光榮沉思片刻,雖說很多東西對不上,但是馮光榮看檔案上的證件照,跟徐顯真的是有不少相似之處:“不過,這個人的執照獲取和改裝訓練都是以光宇航空的名義進行的,怎麽又到了星遊航空?”
“我查了這個人的注冊信息,上麵顯示他還沒有和任何121部的大型航空公司簽訂合同,現在自由飛行員的身份。”
“這.……”馮光榮都給聽迷糊了:“你的意思是說光宇航空給這人搞定了執照和改裝,可是到現在還沒有簽合同,他們在琢磨什麽?”
“這事兒是有些複雜。如果記錄沒有問題的話,他的航班經曆為零,隻接受過飛行學校和模擬機改裝的訓練,連跟班學員都不是。”助手臉上也顯出迷惑的表情:“不過,看星遊航空的意思,這人似乎是不可替代的。這人一出問題,星遊航空直接撤回了救援方案,實在是難以理解。”
講道理,如果不是星遊航空的人腦子有病,那就是這個跟徐顯同名同姓的人真的是天縱奇才。在沒有飛過一次航班的情況下,卻成為了這次的救援飛行的中堅力量。星遊航空甚至因此撤回了救援方案,端是對其看重無比。
別說助手了,馮光榮也聽得極度無語。不過,稍微思考之後,他還是品出了些味兒來。正在馮光榮思考之時,助手輕喚道:“馮局,這事兒怎麽說?”
“能怎麽說?”馮光榮擺擺手:“星遊航空要撤回,那就撤回吧。這事兒還能按著他們頭強壓不成?不過,未來半年就不接受星遊航空的新航線審批了。”
“嗯。”助手點點頭,這事兒似乎也就隻能這麽處理了。講道理,半年不接受新航線申請,對一家航空公司來說,絕對算不上傷筋動骨的處罰,馮光榮已經算是給星遊航空情麵了。
“不過,要是星遊航空不願意參加救援,那仙女島的事情該怎麽辦?”
“我怎麽知道?天上飛的不行,估計還是要交給海事部門。不過,水麵救援似乎也不太保險,不然他們也不會將這事兒推給我們了。”說到最後馮光榮也是煩躁不已,仙女島救援的事情確實相當棘手,他思慮片刻,朝著助手招招手:“趕緊給我安排去滇雲的航班,同時讓所有西南片區的航司負責人到滇雲監管局碰頭。這事兒到底可行不可行,我得要當麵問問他們。不當麵問他們,這些家夥還覺得事不關己呢!”
馮光榮感覺這些西南航司的人還不是很理解事情的嚴重性,一個個來回推諉,在這個關口,他得要親自去一趟了,留給他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而且,他還有另外一件事比較在意的事情。
“小王,這個星遊航空的……徐顯不是身體不舒服嗎?是在醫院嗎,還是在哪裏?”馮光榮問道。
“啊?”助手愣了一下:“這個.……這個我不是很清楚,需要我跟星遊方麵核實一下嗎?”
“你盡快核實一下。”馮光榮沉吟片刻:“還有.……可以的話,問問那人身體到底出了什麽問題。”
……
急救室走廊中,匆匆而來的連山雪望著衣服上沾滿血跡,失魂落魄的溫靜姝,驚愕片刻,急忙問道:“徐顯呢?他到底怎麽了?”
“連山,徐顯腦子裏的舊傷又複發了。”溫靜姝在看到連山雪之後,就好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不停地啜泣著:“醫生說他的舊傷導致顱內高壓壓迫到了腦幹,現在情況很……危險。”
其實,這個時候溫靜姝應該打電話給徐顯的父母的。但是,溫靜姝不敢這麽做,她不敢讓徐顯的父母再經曆一次生離死別。她隻能聯係已經知道徐顯還活著的連山雪。
連山雪何等聰明,在來到這邊的時候發現徐顯的父母不在,就知道了此時徐顯的情況。肯定是醫生告訴溫靜姝,徐顯的情況已經非常危險了,溫靜姝才不敢跟徐顯的父母說的。
而且,之前她跟徐顯一起就腦子裏的舊傷看過醫生,那時候醫生就說徐顯腦子的舊傷暫時還比較穩定,但是一旦再度爆發,那就非常危險了。這下真就是一語成讖了。
連山雪偏過頭去,看向大門緊閉的急救室,她真的害怕了,害怕這扇門會成為她與徐顯陰陽相隔的屏障。
此刻,空蕩蕩的走廊中回響著溫靜姝的啜泣聲,卻是一次又一次地重擊在連山雪的心頭,此刻,就連一向沉穩的連山雪都有些不知所措了。
就在此時,溫靜姝的手機忽然響了。原本,溫靜姝是不想要接電話的,但是看到來電的號碼是梅婷婷,最終還是調整了下情緒,接通了電話。
“靜姝啊,文昭馬上要放假了吧?你看要不讓我接過來,在我這邊玩一玩?”電話那頭,梅婷婷輕柔的聲音響起。
溫靜姝原本收斂了一些情緒,但是聽到梅婷婷的話,一下子就繃不住了:“姨,等……等文昭放假了……再說吧。”
梅婷婷心細如發,一下子就聽出來了溫靜姝語氣上的不對,頓了一下:“靜姝,到底是發生了什麽事?”
……
片刻之後,遠在千裏之外的天寧市梅婷婷家中,她有些出神地掛了電話,緩了半天才從剛才與溫靜姝的電話中得到的信息中回過神來。
在梅婷婷身邊,徐子衿正在躺在沙發上百無聊賴地看電視,見梅婷婷掛了電話,隨口問道:“媽,文昭的事情說好了?什麽時候過來,我有段時間沒見這小子了。”
梅婷婷的指甲扣在手機屏幕上,發出陣陣有節律的敲擊聲,卻沒有回答兒子的話。
“嗯?”徐子衿微微抬起眼皮:“媽,想什麽呢?”
“子衿啊,徐老先生現在是在滇雲吧?”梅婷婷緩緩地轉向徐子衿:“我記得前段時間,他是去了滇雲過冬了。”
“這個.……好像是的。”徐子衿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不過,怎麽突然問起來徐老先生了?媽,你是身上有哪些不舒服嗎?”
梅婷婷所說的“徐老先生”名字叫徐離,是一名醫術極其精湛的老神醫。三十多年前,清源集團創始人徐清在D903飛機的原型機試飛中出現了一次飛行事故。雖然當時徐清以絕強的飛行技術成功迫降,但是最終還是導致一隻手嚴重凍傷。
那時候,國內不少名醫對徐清凍傷的手的結論是肯定要截肢的。但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徐離最後還是保住了徐清的手,雖然還是留下了些許舊疾,但是也能因此看出徐離的醫術有多麽厲害。
“不是我。”梅婷婷說道:“你給徐老先生打給電話,說滇雲那邊有個人需要他出手救人。”
徐子衿愣了一下:“誰啊?有這麽大的麵子。”
“子衿,之前我不是跟你說文昭在生日宴上說見到了他的父親嗎?”
徐子衿嗯了一聲:“怎麽了?不是文昭那小子信口亂說的?”
“不!”梅婷婷搖搖頭:“這可能不是文昭亂說的。”
……
醫院中,經曆了最初的震驚與無措,溫靜姝和連山雪終於算是冷靜下來,情緒逐漸平穩,可是在漫長的等待中,溫靜姝和連山雪仿佛度日如年,無比煎熬。
原本蘇祁燁也是在這邊等著的,但是葉福軍那邊也在搶救當中,那邊不能沒人,蘇祁燁隻能過去葉福軍那邊處理情況。
從徐顯被送去急救到現在已經過去好幾個小時了,但是,急救室的“急救中”的燈光標誌一直沒有熄滅,這表示急救還在進行中,隻是這個時間也太長了。
突然,急救室的大門被打開了,其中出來一個醫生。已經等得無比焦急的溫靜姝和連山雪趕忙上前詢問情況。
“醫生,裏麵的情況怎麽樣?”溫靜姝急切道。
“搶救還在繼續,還沒有脫離危險。”醫生拉下口罩,或許是長時間戴著口罩,醫生的下半張臉有些發紅。
連山雪奇怪道:“那醫生你出來?”
“哦,是換人了。”醫生也是起了些許興趣:“想不到你們的手段這麽厲害,連徐老先生都能請過來。”
“徐老先生?”溫靜姝和連山雪都是愣住了,不是很明白醫生到底是在說什麽。
當是時,走廊盡頭出現了連山雪的秘書安信月。隻見她麵容焦慮,往著溫靜姝和連山雪這邊疾步而來。
安信月那高跟鞋撞擊到地麵的聲音實在是太過於明顯了,尤其是在這空蕩蕩的走廊空間裏,由不得不吸引溫靜姝和連山雪的注意。
眼見安信月如此行為,連山雪有些不悅,她不希望這邊動靜太大影響了急救室裏麵的搶救。
“怎麽了?慌慌張張的。”連山雪質問道。
“連山總,真出問題了。”安信月瞄了眼眼眶紅通通的溫靜姝,接著說道:“不久前,我們向局方撤回救援方案後,跟滯留人員的家屬也通知了這個情況。其中一部分家屬得知我們取消了救援,情緒非常激動,他們還去了公司基地那邊討要說法。”
連山雪眼睛逐漸眯起來了,心中有些不好的預感:“所以呢?”
之前她決定撤回救援方案的時候就預見到仙女島滯留人員的家屬會因此到公司這邊鬧,但是連山雪在過來醫院之前就說過,不管家屬們怎麽鬧,星遊方麵都不能鬆口。這算是一個難度並不算高的應對方法,反正就是裝死嘛。
然而,原本應該坐鎮基地的安信月竟然過來了這邊,那十之七八是出現了什麽問題了。
果不其然,安信月說出了一個讓連山雪幾乎要暴走的消息。
“在應對滯留人員家屬時,公司方麵有人沒有頂住壓力,把徐顯的事情說漏嘴了。”安信月能看到連山雪在聽到這個消息之後,臉上逐漸掀起的怒意。
“你說什麽?”連山雪都快氣瘋了:“裝死都不會?他們要鬧就讓他們鬧,他們還能把基地大樓拆了不成?說漏嘴了?漏了什麽?”
安信月此刻心中也是無比惶恐,猶豫了下,最後還是說道:“現在滯留人員的家屬已經知道徐顯的醫院所在了,甚至有可能,他們已經在往這邊趕了。”
“你們到底還能幹什麽!”連山雪都快被氣笑了:“所以,你就是提前過來通知我的?”
話音剛落,連山雪忽然聽到了陣陣清脆的腳步聲,她下意識地將目光從安信月身上移開,放遠之下,在走廊盡頭發現了一個纖細嬌弱的身影。
好像是一個女人。
待到那人走近,溫靜姝和連山雪以及安信月都不認識這個年輕女子。不過,要是徐顯在,他一定可以認出,這人正是光宇航空運行副總裁林海的女兒林淩,曾經徐顯還沒有找回記憶時,他的初始改裝就是跟林淩搭組的。
溫靜姝等人不認識林淩,不代表林淩不認識溫靜姝和連山雪。在溫靜姝等人疑惑的目光注視下,林淩有些怯怯地來到溫靜姝等人麵前,小聲問道:“溫董事長和連山總?”
“你是誰?有什麽事?”連山雪奇怪道。
一聽這話,林淩就知道找對人了,急忙解釋道:“聽說你們取消了仙女島的救援工作,是暫時取消嗎?後麵還會重啟嗎?”
連山雪算是反應過來了:“你是滯留人員家屬?”
“對的!我爸在島上。”林淩趕緊說道:“你們不是都將救援方案提交給總局了嗎?這也能取消的嗎?”
“嗯?”連山雪一下子蹙眉起來。星遊航空取消救援的事情並沒有捂著,別人知道那是情理之中的,但是他們將救援方案已經提交總局這事兒可不是誰都能知道的。
見到連山雪略帶疑惑的鼻音,林淩馬上說道:“我爸是光宇航空的運行副總裁。”
“原來是圈內人。”連山雪很快了然:“如果你隻是單純過來我們會不會重啟救援的話,我的回答是不會!”
林淩眼中不禁黯然起來,但是也沒有大吵大鬧,而是略到希冀地看向連山雪:“你們是遇到什麽問題了嗎?能不能告訴我,或許有一點點可能性,我能幫上忙。”
星遊航空既然都將救援方案提交給總局了,那說明的確是真心想要救援的。但是之後撤回,也一定是遇到了什麽大問題,不然星遊航空不會做出這等把總局當傻子的行為。
雖然知道機會相當渺茫,但是林淩還是想知道星遊航空到底出了什麽問題。萬一,有那麽千萬分之一的可能性,她能幫忙解決,或許星遊航空能重啟救援。
連山雪見林淩通情達理,語氣也是比較緩和:“這事兒你幫不了的,你回去吧。救援的事情,我隻能說.……抱歉了。”
林淩囁嚅片刻,即便心中極為難受,但還是忍了下來。她無法強製星遊航空做什麽,也沒有什麽能讓星遊航空改變主意的籌碼。即使她跟父親林海的關係一般,但是想到自己父親現在在仙女島上孤立無援,林淩心裏也相當不好受。
不過,林淩不是那種不如意就無理取鬧的人。星遊航空指望不上,她就去找別的渠道,她就不信,仙女島上一百人的性命,就沒人管了。
正當林淩失望而回時,走廊中突然響起來大片的腳步聲,林淩轉身一看,發現不知為何在走廊盡頭過來了大量人員。這些人在看到溫靜姝和連山雪後,速度頓時加快,氣勢洶洶,仿佛要興師問罪一般。
連山雪當然知道這些人是誰,正是那群要討要說法的滯留人員的家屬。剛才的林淩算是相當有禮貌的,可以正常溝通。但是不代表這群人也能聽得進去她的話。
狠狠地瞪了一眼安信月:“你辦的好事!”
即便頭疼無比,但是連山雪還是迎了上去,在這個關頭,她絕對不能讓別人打擾徐顯的搶救。隻是,平心而論,現在的情形實在是有些不樂觀了。
……
急救室中,徐顯悠悠醒轉過來。劇烈的頭痛下,徐顯腦子還有些暈暈沉沉的,他努力想要坐起來,耳邊突然響起來一個蒼老的聲音:“差點兒命都丟了,就不能安分一點兒,躺著不行嗎?”
這突然的聲音著實嚇了徐顯一跳,偏過頭,便是發現床邊一名須發皆白的老者穿著大白褂正在笑吟吟地看著自己,看得徐顯渾身難受。
“醫生,你盯著我幹嘛?我沒什麽問題吧?”徐顯稍微動了下四肢,好像也沒有什麽缺胳膊少腿的情況,於是鬆了一口氣,這是瞧這醫生的眼神,怎麽看上去對自己相當有興趣啊。
“我隻是想要瞧瞧梅丫頭讓我關照的小家夥是啥個模樣。”老者看了一會兒,撇撇嘴:“也不是三頭六臂啊。不過,命倒是硬得很,這都能挺過去了。”
一說到自己的病情,徐顯立刻緊張起來:“醫生,我的情況……”
“暫時死不了。”老者隨意道:“我用藥物治療解決了你顱內高壓的問題,但是這都是治標不治本的法子,最後你還是要動手術。”
“這樣啊,那倒是跟我想的一樣。”徐顯自言自語道。
老者略一挑眉:“什麽意思?你看起來好像很無所謂的樣子,你似乎對自己的情況不是很了解吧。”
“沒有,我還是知道的,之前我為此做過檢查。”徐顯說道:“我已經計劃進行手術了。”
老者將雙手插入白大褂的口袋中,饒有興致地盯著徐顯:“計劃手術了?你看起來很輕鬆啊,你不知道手術意味著什麽嗎?”
“什麽意思?”徐顯隻是本能地回答道:“之前的醫生說我的舊傷離海馬體很近,做手術的話,可能會牽扯到海馬體,有一定的風險會造成記憶障礙。不過,我聯係的那個給我做手術的醫生說,他有辦法可以規避這個風險,即使是手術沒有成功。”
“那他們說過如果你的舊傷再次爆發會怎麽樣?”
“這個倒是沒有細說。不過,兩個醫生的基本意見都是我的舊傷會隨著爆發次數的增多而越來越嚴重……”說到這裏,徐顯瞬間反應過來:“醫生,我又出現了新的問題了?”
“是有些新的問題。”老者聳聳肩:“聽你這麽說,你之前的傷勢隻影響了海馬體,但是這次傷勢爆發太急太凶,它的影響範圍已經不限於海馬體了。”
說著,老者指著不遠處的一個台子,問道:“上麵有什麽?”
徐顯順著老者所指方向望去,很自然地就回答起來:“兩個水杯啊,怎麽了?”
“兩個水杯?不!那是一個!”老者首次露出些許擔憂的神色:“你以前視力沒有問題吧?”
“我……”經過老者這一說,徐顯立刻意識到自己看遠處的東西有比較明顯的重影狀況,有點兒像是散光的表現。徐顯可是飛行員,在視力一項上,怎麽可能存在這種問題?
“在給你治療期間,我發現你的視覺中樞和視網膜之間的通路神經存在萎縮的情況。這應該是與你大腦多次舊傷複發而引起的顱內高壓有關,它不僅僅影響到了你的顳葉區,連枕葉區都受到影響了。”
徐顯心髒一下子就給揪住了:“醫生,那如果手術之後,我的視力還能恢複嗎?”
“應該是不行了!視覺神經的自我恢複能力很弱,即便你之後通過手術去除了病灶,但也不意味著你的視覺神經就能自我恢複。”老者說道:“隨著時間的推移,你的視力還會繼續下降.……”
原本躺著的徐顯聽到這句話,忍著劇痛,坐了起來:“最嚴重的會下降到什麽地步?”
老者笑道:“對眼睛來說,最嚴重的結果是什麽,這不是顯而易見的嗎?你最好不要心存僥幸,不說百分之百,你的情況至少有六成以上會發展到那個最壞的情況。不過,你跟梅丫頭認識,她這麽有錢,幫你找找眼球移植的捐贈者,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你是說整體眼球移植嗎?現在有這個技術?”徐顯記得好像隻存在眼睛部分移植的技術,比如眼角膜,但是整個眼球的移植好像暫時是沒有成熟的技術的。因為其中涉及到視覺神經的重塑。
就像剛才老者所說,視覺神經的自我恢複能力是很差的,就算得到一個合適的眼球,移植到了受體眼窩中,視覺神經是無法生長到連接視覺中樞的。而現有的醫學手段又無法精準地人工完成神經對接,這就造成了眼球移植存在巨大的技術障礙。
這跟比如斷指接續是不同的,隻要斷掉的手指保存得當,在接回去之後,斷指與本體之間的神經會慢慢自動長回來,這就是差別。
而且,視覺神經不但自我恢複生長能力極弱,保存時間也是極為短暫的。在取出捐獻者的眼球後,正常情況下,眼球中的視覺神經會在短時間內壞死,這樣就根本無法作為移植之用了。
“確實沒有大規模的成熟技術,但是可以麵對個體進行專門的方案製定。”老者很是隨意道:“可以對捐獻者使用BAX阻斷藥物,抑製其細胞死亡,這樣就可以增加捐獻者眼球的保存時間。然後對你的基因進行個體解析,編譯你的視覺神經元,使用針對性藥物讓你的視覺神經細胞的腫瘤基因出現新的表達途徑,允許視覺神經細胞的重新生長。再完成視覺神經的接續之後,逐漸停藥,這樣不就完成了?這個方案的難點就在於針對個體化的基因編譯,這個做一次好像是六百多萬吧,所以你覺得這玩意是成熟技術嗎?”
“當然了,對很多人來說,六百多萬一次的花費當然不是成熟技術了。可是對梅丫頭,也就是小意思。”
一邊的徐顯都給聽傻了,眼球移植這種世界性的難題在他的嘴裏仿佛就是隨手可為的小事。
不過,老者話鋒一轉,突然問道:“你有同卵而生的兄弟姐妹嗎?”
老者之所以這麽說,因為即便是雙胞胎,三胞胎之類的情況會存在異卵的情況,他所想知道的隻是同卵一樣情況。
“這.……沒有啊。”徐顯倒是有一個妹妹,不過兩人根本就不是雙胞胎,更別說是同卵而生的了。
老者一攤手:“我可以幫你解決眼球移植的技術問題,但是無法幫你解決捐贈者的問題。眼球移植的白細胞抗原匹配度比其他器官移植的要求高出很多。理論上來說,隻有同卵胞胎的匹配度才能達到這個要求。”
“當然了,這些都是理論上的。”老者笑道:“同樣在理論上,即便是沒有親緣關係,你也可能找到那個可以與你適配的人。不過,這個可能性跟大海裏撈根針應該是沒有本質區別的。”
徐顯聽到此處,喃喃問道:“你剛才說有六成以上的可能性我會失明,那剩下的四成呢?”
“你或許有什麽誤解吧!就算剩下的四成你不會完全失明,但是並不意味著你的眼睛就不會有任何問題。即便是比較理想的情況下,你的視力應該隻會剩下模糊的光感輪廓,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跟失明有什麽區別嗎?”老者似笑非笑道:“聽梅丫頭說,你是飛行員?失去了光明的飛行員,跟折翼的鳥兒似乎一般無二吧!這真是一個悲傷的故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