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真假阿成
我起身打算下去看看,但是用什麼弄開植物層呢?屋裡面沒有什麼可以使用的東西,而我因為懷孕,連走路都已經很辛苦了,更不可能徒手撕開那麼密集的植物。
不管那麼多了,先去看一下。
槍在別在腰間,我扶著牆慢慢往洞穴下走去。越往下植物生長得越密集,一些房子已經被植物的根須包圍住。大約走了十分鐘,我坐下來休息。這裡已經很靠近洞底那層植物,空氣中夾雜著植物特有的青澀氣味,頂上的光照到這個深度仍然能看清楚每個死角。
我坐在地上休息時,肚子里的孩子又動了,身體擴撐的感覺,讓我呼吸變得急促。
「寶寶,快睡吧,媽媽還要做正事。」我嘴上念叨著。又等了兩分鐘,孩子安靜了,我起身繼續向下走。下面的房頂已經布滿了根須,路面不平穩,我不得不走幾步休息一下。
終於到了植物層,我踩著相互交錯的根須,直接橫跨洞穴。那個巴掌大的裂口就在對面。
我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的走在根須上,眼看就快到了,忽然腳下有一條樹枝斷裂,緊接著它下面一層的樹枝也承受不起我的重量,很乾脆的斷裂了。這讓我嚇了一跳,馬上不敢亂動。我試著將身體趴下來,分散受力點,但還沒等我的手碰到植物,剛才斷裂的那個地方轟的一聲塌陷,我整個人順勢往下掉落。
我的孩子!這是我首先想到的,我這樣摔下去孩子就保不住了!可是掉落的太突然,速度太快,我完全來不及做任何動作,唯有在內心祈禱老天開眼。
突然,有什麼接住了我!我的孩子保住了!
「戈蘭。」一個男人說話了。這植物下面光線照不進來,我剛才掉下來的地方成了一個圓洞,目前那裡是唯一可以進光的地方。
我立馬跳下地,地面很結實,也很平整,應該就是真正的洞底。我想肯定是剛才說話那個人救了我。
「誰?」我讓自己退離有光的地方,在黑暗中不會暴露自己的位置。
「戈蘭。」那人有說話了:「戈蘭沒事吧?」他的聲音就在我正對面。
「你是誰?」我再一次詢問對方的身份,說完話,馬上悄悄的往右邊挪動了幾步。
「我是.……我.……戈蘭沒事吧?」那個人似乎只會說這一句。他慢慢走近光里,這時候我才看清這個人的樣貌。
他個子很高,身體很魁梧,全身上下沒穿衣服,皮膚有些微紅……我認得他!
「d211?」我忽然明白過來,這就是我那個實驗者。兩個月前他在眾人面前接受檢查,併合格,之後先生說將他轉移到別的地方繼續成長。他怎麼會在這裡?
「戈蘭」我叫出他編號時,他忽然原地站立不動,雙手捧在胸前,低頭看地。他是在對我敬禮?
「你在這裡做什麼?」雖然是我的實驗者,但是我那套配方都是胡寫的,這實驗對象的結果是怎麼樣的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先生想要的殺人武器,我也不知道。
「我被放置在這裡。」他放下雙手,站在那裡回答我的問題。「戈隆讓我在這裡等待你。」
他說話感覺像個孩子。不過,戈蘭是誰?戈隆有是誰?
「這裡是什麼地方?」我接著僅有的光線,儘可能的觀察周圍。
「埋葬死人的地方。」他回答我。我知道廢棄的實驗對象丟在哪裡,這裡沒有那些氣味,並不是丟棄坑。
「你怎麼進來的?這裡有門嗎?」這時候,肚子里的孩子又在動了,我趕緊原地坐下。
「戈蘭休息。」在我坐下時,他對我說。戈蘭難道是對我的稱呼?還是他的口頭語?
我坐下用兩手撐著地面,調整呼吸節奏,孩子不會一直動,就那一兩分鐘,過後會繼續休息。這一兩分鐘如同是幾個世紀,我難受得滿頭大汗,等孩子徹底安靜后,我大出一口氣。「戈蘭是什麼意思?」
「戈蘭.……戈蘭……」他忽然跪下,雙手打直對我叩拜。算了,我看他也解釋不清楚。
「你還沒說呢,你是怎麼進來的。」我坐在地上,手摸著地面,這裡的地面很冰冷,很堅硬,應該是山壁上有門。
「從」d211話還沒說完,頂上的植物層忽然被什麼東西掀開,光線一下從上面照下來,這周圍的一切馬上呈現在眼前。黑色的牆,黑色的地面,完全沒有猜想的入口可以進來。那d211到底是怎麼進來的?難道是有人挖開植物把他丟進來的?
我的猜想在腦袋裡一閃而過,面前一個人從上面跳下來。
「尼尼,你不在房間里寫配方,在這底下來做什麼?」說話的人,和我一般高,我一直很期待在這裡能見到她。
「加爾。」我試著撐起身子站起來。「見你一面太難了。」
她就那樣背著手站在我面前,眼睛看著我,臉上沒有表情。
「這麼久沒見面,一見面你就催我去工作,是不是有點太傷感情了?」我總算是站起來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懷孕,渾身因為擠壓血流不暢的原因,腦袋忽然有點痛。
「你……」加爾臉上的表情在我覺得頭痛時有了變化,「你不是尼尼,你是誰?」
她這一問倒讓我摸不著頭腦了,她剛才還叫我名字,怎麼這會又問我是誰?我覺得有點意思,笑著看她。
誰知道她沒有那麼好的耐心,我不回答她,她居然掏槍瞄準我,子彈應該早就上膛了,而現在她已經撥開了保險,只要食指一彎曲,就會有子彈從槍里奔出來要我的命。
我也有槍,但目前最好不要拿出來。我的身體狀況干不過她,即便打倒了,沒有逃跑路線我也只能等著被抓,一切都沒有準備好,我不能讓我唯一的武器落入他手。
我舉起雙手,警惕的看著她。d211站在一旁,我多希望他能去把加爾撲倒,說不定那樣我還可收穫一把武器。
忽然,d211一個箭步衝上前,抬手打向加爾頭部,這一肘很重,接著加爾悶聲倒地。
我看得目瞪口呆,右手摸向腰間,兩隻眼睛戒備的盯著他。
「戈蘭,她暈了。」d211將加爾打暈後轉身對我說。
「你為什麼打暈她?」我不知道這個人想幹什麼,從他剛才的動作和速度來看,我打不過他。
「戈蘭要她的武器。」他指著加爾手裡的槍說。我確實想讓他打暈加爾.……他怎麼知道?我遲疑的看了他一眼,慢慢走過去,蹲下檢查加爾的情況。她已經暈過去,我把槍從她手裡拿出來,是一把捷克手槍,而我從假阿成那裡得來的也是捷克手槍,區別在於型號,那說明這是同一批貨。槍支買賣在這個國家是禁止的,他們從哪裡搞到這些東西?
沒時間想那麼多,我將加爾的手槍也別在腰間,轉身看著d211。
「你想出去嗎?」我一個人是沒辦法從這坑地下爬上去的,植物層被撥開后,我看到這裡離上面最後一層房子有三四米那麼高。
「我跟著戈蘭。」他回答我。
「你托我上去,再把她送上來。」我指著一邊昏迷的加爾,我有好多問題沒想明白,她還有兩個孩子,我不能傷害她。
d211將我舉起,他個子很高,我被他舉起后伸手便能夠著那房子的門欄下面。我使盡全力爬進門內,然後轉身去接他送上來的加爾。
加爾已經昏迷,她自己無法使勁,我只好伸出半個身體去拖她上來。最後是d211,我很猶豫要不要打死他,他動作快,下手狠如果對我不利,我是沒有任何辦法的。
「出去后你要幹什麼?」我站在高處問他。
「戈蘭要我幹什麼?」d211在下面望著我,我覺得他似乎有點傻。
「上來吧,然後我帶你走。」我看了一眼旁邊昏迷的加爾,她為什麼會不認識我?即便我長胖了,也不至於到不認識的地步啊。
d211三兩下便上了房子,我讓他背起加爾跟我往山洞上走,剛走沒幾步,我就聽到了腳步聲。我讓d211帶著加爾躲在屋內,自己站在房頂上看是誰來了。
「garry,你在下面嗎?」上方傳來假阿成的聲音,我回應了一聲,慢慢往上走。他三步兩步的下來,我們在洞穴中間層匯合。
「你在下面幹什麼?」假阿成看了看下層,「你把那層打開了?」他看到了被損壞的植物層。
我回想起加爾下來的時候,整個植物層像是被掀起來一樣,但上來之後卻看不到那些樹藤。
「恩,你來找我什麼事?」我假裝不當一回事。
「那是原來古民埋葬死人的地方,你把它掀開了會受到詛咒的。」假阿成想下去查看,被我拉住。沒想到他居然還相信詛咒,看來這地方還有些歷史傳說是我不知道的。
「我你沒事找我嗎?」我盡量轉移他的注意。
「是這樣的,先生給我說加爾來找你了,我擔心她又對你做什麼手腳,所以趕過來看看。」他那雙湛藍的眼睛一直看著我,「你看到加爾了嗎?」
「看到了,她剛才對我說了些話,還用槍指著我,接著我很沮喪,然後她就走了。」我回答她,這不算是撒謊,畢竟加爾用槍指著我是真的,所以我想都沒多想就回答了。
「她都對你說什麼了?」假阿成皺眉有些焦慮,我帶著他往山洞上面走。這個山洞雖說是大家的休息區,但其實只有我一個人住在這裡,其他人都是在大廳樓下休息。先生口頭上說是給我獨立的空間,其實就是將我和其他人員隔離開。
「加爾說她生了你的孩子,而且你們已經結婚了。」走到我屋子跟前我並不打算邀請他進去。
「那不是我的孩子!garry,你要相信我,我沒有和她結婚,我怎麼可能和她結婚!」假阿成馬上解釋,他有些激動。
「我不知道你們誰說的是真的.……」我低下頭,做出很難過的樣子。假阿成想過來抱我卻被我推開。「我能看看她的孩子嗎?」
「你看她孩子做什麼?」他不理解我的要求
「我害怕她的孩子擁有和你一樣美麗的藍眼睛。」我抬起頭看著他的雙眼,這雙眼睛太美了,而我心裡卻想起了張一默。
假阿成有些為難,但最後還是答應帶我去看孩子。和張一默在一起的時候我接到過加爾的電話,那時候她說孩子已經十個月大了,現在過去了半年,算起來孩子應該一歲零三個月了。最然加爾暫時被打暈,但是要牽制住她還很困難。我要從這裡逃出去,帶走加爾的話,加爾不一定能威脅的了先生,但若是帶走加爾的孩子,那應該可以牽制住她自己。
我與假阿成約好,兩個小時后他帶我去見加爾的孩子以證明他的清白。他走後我趕緊往洞穴下面跑,d211帶著加爾躲在下面的洞穴里,不知道現在情況怎麼樣了。
我剛跑了沒兩層,就看到d211扛著加爾往上走來。他速度很快,沒多久就到了我跟前。
「戈蘭。」他停住腳步低著頭,扛在肩上的加爾還是處於昏迷狀態。
「走吧,先上去再說。」我小聲交代,深怕有人再過來。
d211將加爾扛進我房間后,他站在門后,我也把昏迷中的加爾過著靠放在門背後。我在床上翻找一些他能穿下的衣服,別看他個子高,身材又魁梧,我最近長胖這麼多,總有能讓他穿下的衣服。
找來找去,一套我穿著有些長的睡衣被選中,我讓他先穿上衣服,然後坐下休息。
「現在怎麼辦呢……」我坐在書桌前,想著等會假阿成要帶我去看孩子,我要怎麼樣才能把孩子抱走。
「戈蘭,有人。」d211小聲對我說道。我仔細聽著外面的聲音,果然有人慢慢往我這一層下來,我趕忙讓d211躲回門后。
來人是假阿成,我開門時,看到他背後被這兩個孩子。他竟然把孩子背出來了!
他進來時,我看了一眼他腰間別的槍,又是一把捷克手槍。那麼我應該怎麼辦呢?把假阿成也打暈?如果是這樣,那我今晚上必須從這裡出去,不然就打草驚蛇了。
我退身讓假阿成進屋,他進來背對著門,門后的d211等假阿成徹底進入房間后,抬手對著假阿成的后脖子就是一下,假阿成也暈了。
「你怎麼對打暈一個人這麼有經驗?」我扶著暈倒的假阿成,小心翼翼的將他趴著放在床上,輕輕取下他背後背著的兩個孩子。
一旁的d211不知道說什麼,只好叫了聲「戈蘭」就不再說話了。
我看著兩個孩子,原來我一直不知道,這是一對龍鳳胎,他們的爸爸應該是肖雨。
「你對這裡面熟嗎?」我卸了假阿成的槍別在自己身上,這樣我就有三把槍在身上,再加上加爾的兩個孩子,今天逃走保證萬無一失。
「不熟。」他還站在門后,我嘆口氣讓他把加爾綁起來放在床上用被子蓋著,然後拿出這一段時間我自己描繪的地形圖。
「你過來,今天我要帶你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我招手讓他靠過來。他沒有拿凳子,直接蹲在我旁邊,眼睛盯著地圖。「現在,我們在這裡。」我指著地圖上標記「古民」的地方告訴他,「在這上面有條路,能到你原來呆的試驗大廳,我們要到大廳這裡的這道門。」我壓低了聲音用手指畫著路線,他在一邊眼睛都不眨的看著,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理解我的意思。逃出去外面全是他們的人,我需要有人幫我應付。
我花了幾分鐘講完整個計劃,我打算他扛著假阿成,我帶著加爾的兩個孩子,把他們裝進那個實驗廢棄的箱子里,然後推到大廳底層的那個隧道里,那裡面場景會變化,我們在那裡可以躲過其他人的追捕。與此同時,我們將加爾放到大廳的那扇監獄門邊,讓人以為我們是從那個地方出去,到時候莫代肯定會再次出去找我,先生則會第一時間到我房間翻找配方,我最近寫的那些配方就是為了此刻使用。等他們都去了自己認為對的地方,我再和d211從假阿成原來帶我進來的路線出去。
「戈蘭什麼時候走?」他拿著我的地圖坐在地上認真看,我開始收拾東西和資料。
「如果順利的話,現在。」我看了看電子鐘,現在時間是下午五點四十。「你準備一下,我去把箱子推到電梯口。」
「戈蘭.……」d211在我準備出門時叫住了我,「這條路。」他將地圖翻過來指給我看。「這條路可以直接出去。」
我過去拿過地圖認真看他指的那條路線。他指的是從這裡直接到山外面的一條路,但是我實地走過地圖上所有的地方,並沒有看到他所說的那條路。
「就在下面,戈蘭出現的地方。」他見我皺眉不說話,趕忙用手指著地面。
「你的意思是你被關押的地方,有去到外面的路?」我難以置信的看著他,「那你之前怎麼不說?」
「我想說,沒來得及說,她就下來了。」他像個小孩一樣,指著昏迷的加爾,一臉真誠。
如果他說的是真的,那我們就省去了大麻煩。但要怎麼才能知道那條路到底通不通呢?再過一會,這兩個被打暈的就要再打暈一次了。
「有人。」d211忽然警覺起來,將假阿成拖到門后。
一般這個時候來找我的,都是叫我吃飯的,我兩三句就回答了。
「戈蘭,我們走吧,那條路是真的。」d211勸說我。我知道其實這對我來說沒什麼危害,不管是不是被抓到,他們只要配方,而我向來桀驁不馴,在他們看來我什麼都做得出來,是一個倔強的人,所以即便是被抓到,他們也不會對我怎麼樣。
「背上這個男人。」我思考了一兩分鐘,最後還是答應和他一起走山底的路線。
我很好奇,那個剛才怎麼看都沒有門的地方,竟然有通向外面的路。
一路往下走,d211的動作很快,兩分鐘后,他扛著假阿成已經率先到達了洞底,而我背著兩個孩子在後面慢行。離開時,我將加爾用衣服綁起來蓋在被子里。
又過了五分鐘,我終於也到達了洞底。
「往哪兒走?」我問。我看了一圈也沒有看到像門的地方,他該不會是開玩笑吧。
d211將假阿成放下,自己蹲在地上看。我不知道他在看什麼,也想過去看看。結果剛邁步,整個人身體往前一沉就往地上掉!
「快」我本想說快拉住我,可話還沒說完,我就完全掉入地里,接著有人拉我的腳將我一把拽下去。我還沒站穩,拉我的人將我一把推開,我看到假阿成從上面掉下來,接著是d211。
這時候我才發現自己是在上面那個洞穴下的一個隧道里,一個穿著喇嘛服的人手舉火把將眼前照亮。這個隧道有兩米高,我下來時那個人接住了我,這樣才沒有傷到我背後的孩子。但孩子還是醒了,並且有哭喊的先兆,我趕緊輕微的抖動幾下,哄著孩子說「乖寶寶,睡覺覺。」
等孩子哄好后,那個穿喇嘛服的人走過來,畢恭畢敬的對我行禮。「三小姐。」我聽到他喊我三小姐,心理一下緊張起來。糟了!被發現了!
「三小姐不要擔心,次仁這就帶三小姐出去。」那人降低火把,他的臉在火光中出現了完整的面貌。這是次仁!嚇我一跳啊,還以為要被抓了。
「次仁!你怎麼在這裡?」我有些激動,伸手拍著他的肩膀。
「次仁一直在這裡等著三小姐。」他說完轉身往隧道里走去,「我們先出去再說吧。」
此刻趕路要緊,我讓d211走在我後面,跟著次仁進入了隧道。這隧道時高時低,後面的d211時不時就會撞到頭。我們在這隧道里走了又十來分鐘,彎彎拐拐我完全不知道方向,終於走到了隧道的盡頭。
「到了。」次仁停下腳步,伸手往洞頂上一推,頂上出現了一個口子,接著那口子慢慢擴大,上面透出來昏黃的光亮,一隻手從那口子里伸進來。
「三小姐先上。」外面的人說道。我看了眼背後的d211,他對我點點頭,我轉身拉住那手使勁往上蹬,那人力氣大,將我一把從隧道里拉了上去。我看到外面又是一個洞穴,但是不大,眼前就有一個洞門,洞門外面掛著厚厚的保溫簾。
「三小姐好。」拉我上來的人禮貌的問候,他人高馬大,穿著藏民的服飾。
「仁登,先把人全部接上去。」次仁在下面喊。這個拉我上來的人叫仁登,他將其他人都拉出隧道后,帶我們走出山洞。
山洞外面是一間用帆布搭建的帳篷,帳篷很大,中央放了一張方桌子,桌子上攤開幾張地圖,幾支鉛筆和一些尺子壓著地圖。帳篷內點了三個油燈,空氣中都是油燈燃燒的味道。
仁登帶我們走出這個帳篷,這時候,我們終於到達了真正的外面,天上漆黑一片,沒有山洞,沒有遮蓋,我們真的離開了那個地下基地!
由於事情很緊迫,加之假阿成途中醒過一次,被d211再一次打暈,我們必須連夜離開這裡。
仁登找到一些穿著軍裝的人,拿了車鑰匙帶我們上車,我回想起來,這是近半年前我進山時路過的那個軍用帳篷區!
上車后,我們一路往大公路上開,次仁脫下喇嘛服給我和兩個孩子蓋上,d211則看著醒來的假阿成。
「三小姐,張少爺現在在實驗基地里,交代我們先把你送縱橫居,劉師傅已經為你準備好一切了。」仁登開著車,夜路不好走,時不時會有檢查,在這過當中他給我說之後的事情。
「他已經從煙山回來了嗎?」我記得我離開時他正要進煙山,我正是那時候被他作為交換送到這裡的。
「張少爺沒有去煙山,在你被送過來的那一天,他就一直待在我這裡,每天大部分時間都是通過那個通道去山內。」仁登繼續開車。
如果按照仁登所說的,張一默根本就沒有去煙山,那他非要將我一個孕婦送到不見天日的地方是幹什麼?沒有合理的解釋,我有些生氣。從基地帶出來的兩個孩子一路上醒醒睡睡,其中一個孩子還尿了。我們從帳篷區上車前,仁登帶上了一些乾糧,我打開其中一袋早茶餅乾,混著白水弄成糊糊讓孩子吃了點。這一路要走很久,我很擔心孩子的健康狀況。
一直沉默不語的假阿成,在仁登提到張一默的時候表情有些不自然。他很清楚我們已經離開了基地,但是我並不相信他,因為在這外面,還有一個阿成。
「其實,張一默每天都會守在你房間外面。」假阿成嘆口氣,「我知道他從你進基地的第一天就來了,他每天都會守在你身邊。」
「你知道張一默來基地了?那你為什麼不去報告先生?」我感到驚訝,這個假阿成曾經還說要帶走我,他現在又說知道張一默來了,那他是在幹嘛?是在挑釁嗎?
「對,其實一開始我說想帶你走的時候,他就站在門外,他聽到了我所有的話,而我也是想告訴他,並不是只有他一個人才關心你。」假阿成有些氣憤,「可是他卻說我沒有能力保護你。」
「恩,那他去基地就為了看看我嗎?」張一默會有那麼兒女私情?
「其實他讓莫代帶你到基地,一個是因為最近有一批人在四處找你,張少爺雖然可以把你藏起來,但你肯定會不顧自己安慰去救人。再一個原因是對你有深刻記憶的人大部分在基地,張少爺將他們一個個都帶走了,他說這些人可以保證你的生命延續。」仁登一邊開車一邊說,沒有人阻止他,看來要麼事情解決了,要麼……
「救誰?」我只問最核心的問題,他們既然都可以這樣講出來,那麼肯定也打算告訴我外面發生的事情了。
「恆客撒。」次仁回答我。「他偷走了你的身份。」
「我的身份?」我一下激動起來,這是我最緊張的事情,這麼長時間以來,我一直因為身份被人偷走的原因,沒有記憶,無法正常生活。當初劉久久說偷走我身份的是神的意志,他去尋找神的意志,張一默和我尋找對我有記憶的人,以保證我可以繼續存在在這個世界上。那麼現在看來,劉久久已經找到了。「恆客撒是誰?」
「這個,你回到縱橫居之後就能知道,現在張少爺會將最後一個對你有記憶的人帶回縱橫居。」次仁簡單說明:「其實那個人就是你姐姐,但是你卻把她留在了基地。本來張少爺打算第一個帶走她,但是她的身份和你是一半一半,你擁有的本質,她用有精神,所以她總能逃開張少爺。」
什麼一半?什麼本質精神?我對次仁說的話完全聽不懂。
「你的意思是,加爾對於我找回身份還是很重要的一環?」我有些懊惱為什麼沒有把她一起帶走。車外的路不好走,整個行程非常顛簸,懷裡的雙胞胎又醒了,我小聲哄著。
「對,因為找回身份的時候如果有任何不順利,你可能會死,這時候就需要把她的身份奪走來延續你的生命。當然,前提是如果你死了。」次仁給我遞過來餅乾糊糊,我又餵了些給孩子。
聽上去加爾就是我的一個備用,那麼如果反過來,我會不會也是加爾的備用?
「剛才你們說,有人在找我,而我會去救人,要救的還是偷走我身份的人。是有誰要用這個人要挾我嗎?」好不容易將孩子哄睡著,我小聲的和他們說話。
「確實是這樣,不過張少爺已經把恆客撒帶走了,所以才讓我們守候在基地里。」仁登回答我。這時候,我們已經從基地離開了三個多小時了,車開入了一個軍事基地。
「我們現在這裡休息一晚,明天一早,劉師傅會來接我們。」仁登說完就下車了。我看到軍事基地門口有一輛黑色的車停在那裡,仁登過去和那車裡的人說了什麼,接著他又回到車上,跟著前面那輛車開進了基地裡面。
我不知道這是哪裡,心裡有些忐忑,次仁倒是笑笑說「畢竟是母親,慧兒還是放心不下啊。」
車開到基地裡面的一處空地前停下了,我們一群人下車,一個穿著軍裝的老頭子站在外面。
「夫人好,真是榮幸能再次見到你。」老頭子叫我夫人,應該是張一默的人,他像之前d211一樣對著我雙手抱在胸前,低著頭,喊了聲「戈蘭」,這讓一路沉默的d211有了共鳴,他也做了同樣的動作,喊了聲「戈蘭」。
「戈蘭是什麼意思啊?」我拉住老頭問。d211見到我開始就一直叫我戈蘭。
「回夫人,戈蘭是一種尊稱,意思是生命之母。」老頭子說完又做了一遍那動作,轉身帶著我們走向一條伸向地裡面的樓梯。
難道他們都知道我懷孕了?我抱著兩個孩子一步一步從梯子上走下去,次仁在一邊攙扶著,假阿成走在我前面,他接過兩個孩子背在身上,讓我減輕了些負擔。
「次仁啊,我都已經出來了,你看這.……」我指著肚子想讓次仁幫我恢復它本該有的樣子,這樣我也可以輕鬆一些。在基地呆的半年裡,我雖然沒有受多大的苦,但確實也不太好過。
「也對,之前張少爺一直照顧著你,現在他可能要過上一周的時間才能回來,沒有他的照顧,你是一天也無法熬過去的。但是要幫你恢復,也要等到你回到縱橫居之後才行,這很費精力,你需要有一個絕對良好的環境休息。」次仁陪著我慢慢往下走,他盡量讓我慢些走路,可以減輕身體的負擔。
終於,我花了六七分鐘才下完樓梯,接著被帶進到一個電梯。電梯向下,期間我無心觀看外面的景象,身體傳來前所未有的疼痛感慢慢將我擊垮。等我們終於從電梯里出來時,門口已經有擔架在等待我了。
我被抬上擔架,接著送進了醫院。
這地下完全就像是一個城市,我們從電梯出來一直到醫院的路上,我看著四周圍的景象,這裡居然有天,有房子,有馬路,有車!和實驗基地的地下城市相比較起來,這裡完全是頂配。
這個地下城市又是幹什麼用的?我想知道,卻沒有力氣多想,只能暫放一邊,等以後再問。
進入醫院后,我住進了監護病房,一些測量儀器將我團團圍住。不過出乎我的意料的是,護士和醫生並沒有收走我的任何東西,包括槍。
雖然已經進入醫院,但這一點都沒有減輕我想吐的感覺,我的胃像是被拿出來放在洗衣機里一樣一直在翻滾。除了胃部傳來的難受,我還出現了嚴重的心慌、四肢麻木腫脹、聽力下降、視力下降的問題,這肯定是因為血管被壓迫了,血流不暢的原因。
我從開始感到難受,一直到現在意識模糊不過才兩個小時,我推斷張一默平時肯定是在我的飯菜里加了什麼,那東西會讓我在一個時間段里擺脫這些癥狀。
沒想到真實的感受竟是這般折磨人,我難以想象如果這半年裡,沒有張一默的照顧,我會不會早就死了。
這一晚上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過來的,也不知道別人都在幹什麼。朦朧間,一個年輕人來到我的床前,一直到第二天劉師傅出現,他才離開。
我不曉得為什麼劉師傅要等到第二天才來,他把我們所有人帶回了縱橫居。其實,我是被連著病床推回去的。
回到縱橫居后,其他人都被安排在屋外,次仁將一顆紅色的水果搗成醬,然後塗在我背上。我先是有氣無力的靠在床邊,接著我感覺到腹腔里胎兒開始活動,自己身體的骨頭也開始吱吱作響。慢慢的,我肚子上的皮膚開始有緊繃的感覺,人家都是幾個月的時間讓肚子上的皮膚一點點拉伸,而我卻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把肚子撐起來,難免會覺得皮膚都要裂開了。
細節不多說,我在之後的兩個小時內,無時無刻不覺得自己馬上就要死了,但最終還是成功的把胎兒的位置移正。直到這個時候,我才終於可以大喘一口氣。雖然還是沒有懷孕前的那種輕鬆感,但比起之前這十幾個小時來說,那就已經輕鬆很多了。
我像是死裡逃生一般筋疲力盡,次仁出去換夏穎進來,她用清水給我擦拭了身體,我換上寬鬆舒適的長袍睡衣,在這張久違的大床上睡覺了。
這一覺睡了七個小時,醒來已經是下六點多鐘了,我下床看著鏡子里的自己,頭髮已經長到了肩膀上,原本浮腫泛紫的臉現在已經恢復正常顏色,肚子圓鼓鼓的像一個炒鍋扣在身上一樣。我用手去摸肚子,裡面的孩子正在翻身,肚皮上完全可以感受到他的力氣。
這種感覺是第一次!之前由於孩子體位的問題,我感受到他的翻動,都是來自體內骨頭的擴張帶來的疼痛感。
「夫人,晚飯已經準備好了,客人等著您去一起用餐。」劉師傅敲門說道。就連他也改口叫我夫人,讓我有些不習慣。
我簡單收拾了一下,開門來到通往飯廳的走廊。這個飯廳我以前只有開錯門的時候來過兩次,說起這扇萬能的卧室門,它有一些地方,是不需要自己知道就可以去到的地方,而其他的的地方,都是需要自己去過的,並且可以在腦海中重建出一模一樣的場景才可以到達。這個飯廳屬於前者,它的存在和圖書館一樣,我猜應該是某種標配。
這條通往飯廳的走廊,地上鋪這墨藍色地毯,地毯一直延伸到飯廳的大門。走廊的左側是深色的牆面,牆上掛了許多油畫,什麼年代的都有;走廊的右邊是一拍窗戶,窗外是一片被修剪的很整齊的大花園,窗戶上掛著的墨藍色厚重的窗帘,與地毯相互輝映,現在它們被束起來,自然光穿過窗戶,為走廊提供了照明。
我經過走廊來到了飯廳門前,劉師傅為我開門,裡面是一間三十多平方的方形屋子,中間擺放著可以坐下二十個人的長餐桌,再加上一些酒櫃和植物盆栽,整個房間簡單大氣。平時這個房間很少使用,今天人也不算多,但劉師傅安排在飯廳吃飯,是為我們的地理位置做隱藏。
隨我一起回來的另外四個人坐在餐座前,我被劉師傅引到左邊的主位上,然後一些穿著僕人裝的女人開始上菜。說實在的,我已經餓得不行了,正等著大吃一頓。
上菜花了幾分鐘,正式開飯後,我不管別人,狼吞虎咽的吃完了一整隻燒雞。
「夫人,肖雨少爺到了。」劉師傅推門進來畢恭畢敬的通報。
「肖雨?他來幹什麼?」我有些驚訝,這個肖雨身份奇怪,他是莫代的人,怎麼到我這裡來了?
「是少爺讓他過來的,您看……」劉師傅詢問我的意見。
「讓他進來吧。」
我話說完,劉師傅側身讓肖雨進來了。
「你也坐下吃飯吧。」我看了一眼肖雨,繼續吃東西。
肖雨入座后,假阿成側頭看了看肖雨,肖雨也看了看他。這兩個人又會擦出怎麼樣的恩怨呢?單說記憶中,加爾是為了阿誠離開,走的時候懷了肖雨的孩子,雖然假阿成說他和加爾並沒有什麼,不過這正是檢驗的好時機。
「肖雨,你見過你的孩子嗎?」我假裝閑聊一樣,暗地裡觀察這兩個人的表現。
「你見到我的孩子了?」肖雨聽到孩子兩個字后明顯有些激動,在看假阿成,孩子是他給我帶來的,他似乎並不太在意。其實我有時候在想,肖雨是莫代的人,莫代又為先生做事,那肖雨要見到他的孩子應該不會太困難,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孩子出生了一年多,他卻似乎一次也沒見到過。
「是一對龍鳳胎,你很有福氣。」我吃完了一塊肉排,用濕毛巾擦了擦手。「你會娶加爾嗎?」
「我……」肖雨猶豫了,他似乎只關心孩子。這個時候我非常期待張一默快點回來,讓我找回記憶,這樣我才知道曾經到底都發生過什麼。
「看來你並不是很願意和加爾結婚,那麼你為什麼要和她在一起呢?」我端起一杯黃瓜汁喝了一口,剛才吃肉的油膩感瞬間消失了。
肖雨沉默不語,我右轉向假阿成說道:「那你會和加爾結婚嗎?」
「garry,你為什麼還是不相信?我根本不愛她。」假阿成很無奈,從他知道我並不是什麼肥胖症,而是懷孕后,他就很低落。
我聳聳肩,看了一眼肖雨,他有些詫異的看了一眼假阿成,我迫不及待想要阿成參與進來。「對了,阿成呢?」我抬頭問劉師傅。這一問,肖雨更是滿臉的不解。
「阿成少爺.……」劉師傅回答這個問題時有些遲疑。
「他死了嗎?」我諷刺的問。
「回夫人,阿成少爺在做飯的時候誤食了龍皮果暈過去了,現在……差不多醒了。需要我去請他過來嗎?」龍皮果在那本奧蘭特美食書上有記載,它是一種吃了會讓人產生恐懼幻想的果實,但是搭配在食材里,會增加食物的鮮美度。劉師傅說的時候有些想笑,我能夠想象得到那是一個多麼滑稽的場面。
「叫他也來吃飯吧。」我被自己的腦補逗笑了,伸了個懶腰,覺得還是沒吃飽,讓女僕繼續上菜。
劉師傅轉身出門去請阿成,肖雨沒有心情吃飯,他被誰是阿成的事情搞得頭昏腦漲,一個人在那裡皺眉。而這邊,假阿成並沒有表現出什麼異常。次仁和仁登早就吃好了,一直坐在位子上看著一切的發生。d211似乎是個大飯桶,他已經吃了六份主食了,還在拿食物。我相信今天肯定是在張一默預料之內,不然兩個無底洞在這裡吃飯,按照平時的分量是肯定不夠的。
十分鐘后,我又幹完了一盤肉,劉師傅進來通報說阿成已經到了,我點頭讓他進來,終於,戲劇化的一刻開始了。
阿成進入房間后,第一個轉身的是肖雨,他看了眼阿成,又看了眼假阿成,臉上的表情從驚訝變成難以理解。阿成進門后看到肖雨先是白了他一眼,接著入座,然後看到了假阿成,頓時眉毛一抬,滿臉驚訝,然後定在那裡。而假阿成看到阿成時,他整張臉寫滿了驚訝和不解。
這一切被我看在眼裡,我放下擦手的毛巾,對劉師傅說:「不要讓在座的任何人離開縱橫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