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計
我對著這封信整整呆了五秒鐘,腦子裡全部放空只有一個回聲:張一默被綁架了!被綁架了!綁架了……
回過神來,我認真的看著那手錶,這手錶我第一次見張一默的時候他就帶著,當時我對他敵意很大,所以還細細打量過他。
「這是張一默的手錶,完了完了!他被綁架了!這綁匪連個地址都沒留,我就算想救他也沒路啊。」我哀怨道。
「三小姐,你可別開玩笑!少爺如果被綁架了,那可是天大的事情,我馬上去救少爺!」劉師傅站起來就要衝出去。
我連忙拉住他說:「你老糊塗了?這綁匪連個地址都沒留,你上哪兒去救你家少爺?這信既然是交給我的,這事就我來處理。你先給張一默打個電話,看看到底是不是真的。」我說話中有些霸道,雖然我是有諸多不足,頭腦也沒有加爾好使,可我看電影看得多呀,這該冷靜就必須冷靜!今天張一默才教育我要做個能獨立的人,我就更要主持這大局了。
「是,三小姐……」劉師傅還想衝出去,可我說了我會處理,他就開始將希望寄托在我身上。看吧,這就是依賴!萬一我管不了中途自己跑了怎麼辦?
劉師傅給張一默打電話過去是關機,這下更讓這件事情顯得難辦了。
我讓阿成去前台調出剛才那個要求送信的人的監控錄像,這邊準備報警卻被劉師傅攔住。
「三小姐,不能報警!首先是聲譽會受到影響,其次是我們的身份不太好和警察打交道。」
「你們的身份?張家不是做培訓生意的嗎?這麼大的正面形象有什麼不好的?」我不懂劉師傅說的那句話的意思。
「三小姐,您誤會了,我說的不是少爺,是我們的身份。」劉師傅有點慚愧的低著頭。
「你們?你們身份怎麼了?」
「我們的身份不合法。」劉師傅語氣很沉重。
「身份不合法是個什麼概念?」我被他越說越糊塗了,難道他們都是在逃犯人?!
「三小姐,您就別問了,以後您自然會知道。現在還是先想辦法救少爺吧。」劉師傅不願多說,我也就不多問了。轉頭開始思考張一默的事情。
我低頭認真看那張信上的字,瞬間腦洞大開,開始各種假設分析:
從筆跡上看,每筆每畫都非常有力,並不是匆忙寫下的,筆鋒張揚連貫,寫字的人應該是個男人。信封並沒有被折皺,信紙也是齊縫而折,沒有一點點偏差,看來這個人做事注重細節,有點處女座。剛才服務員說,送信來的是個女人,看來對方不止一個人。信上的內容語氣粗暴,字跡卻漂亮大氣,這就非常違和。
信上要求我們交出100萬來換張一默的命,如果張一默知道他被標價100萬,我相信他自己就可以馬上支付給綁匪,那麼現在綁匪居然還摘下他的手錶,說明張一默不知道自己被標價,並且無力反抗,可能是昏迷,也可能是被打傷。
再來就是對方送信過來是找加爾,而且還是送到張一默的房間來,那麼首先對方知道有加爾這個人的存在,但不知道我是誰。其次他們中有人就在我們附近,只有這樣他們才會看到我和張一默是一路人,並認為我會為張一默買單,且此刻就在張一默的房間里。
從張一默接了簡訊出去到我收到這封信,中間大概就隔了一個半小時,在這一個半小時里,假設張一默一出這房門就被敲暈然後綁上車,綁匪也瘋狂的猛踩油門以每小時120公里的速度在這蜿蜒的山路上疾馳,並且忽略下山後,城市公路的限速和收費站,那麼到現在他們應該差不到了G69那一圈範圍,所以現在我可以肯定,張一默就在這一圈範圍以內。當然我也想過如果是直升機的話,那應該就不一樣了,可對方如果連直升機都有了,又何必問我們要100萬呢?所以直升機設想和類似高科技手段,在假設綁匪目的確實是錢的前提下,都是不成立的。
送信的人出現的時間是在張一默出這門一個半小時以後,假設暫時忽略上面字跡分析,對方是臨時起意,並在張一默一出房門便下的手,那麼從抓到張一默,取下他手錶再寫信送過來,算上張一默奮力抵抗最長的時間,起碼需要半個小時,那麼綁匪為了方便觀察我在收到信封之後的反應,肯定不願走遠,所以張一默被運送到很遠的地方這種可能性就降低了。從這點也可以證明,張一默被抓的時間越靠後,那麼被送走的可能性就會越低。
如果參照對字跡的分析,綁匪是早有預謀,100萬對於我或者張一默來說完全無關痛癢,對方如果了解我們,那麼他們應該要求更大的數字,可整句話裡面最醒目的卻是殺人,為了一百萬可以把張一默殺了,這是亡命徒的思維,看來對方在極力的掩飾身份。他們用這種方式掩飾身份,我甚至可以設想那紙上寫的100萬也不過是個幌子,其目的就是讓我心裡著急,可我不懂他為什麼要讓我著急,我著急對他有什麼好處?
想到這裡,我有點暈了。點上一根煙深深吸一后,然後慢慢吐出來。
「讓我著急.……」我自言自語。旁邊劉師傅就是滿臉的著急,他對我寄予厚望,希望我能快點想出個辦法救人,他自己就停止思考問題了。這就是我之前說的依賴,我就知道他會這樣沒注意,跟我原來一樣。
「唉,可惜我不是加爾,你不是尼尼。」我對著劉師傅又自言自語。等等!加爾,尼尼.……我想起來了!
我回國那天,加爾就給我講過她是怎麼應對別人的試探的。首先,你得記住你著急的時候第一件想乾的事情,其次,你思考你這樣做了之後,正常情況下會發生什麼或者是自己會處於一個什麼狀態,最後,你要想出一個辦法引出試探的人,你就能知道對方的真實目的所在。
恩,加爾就是牛!
我剛才的第一反應是驚訝,接著是希望找到送信的人的得出線索。從我接收到的信息來看,對方好像是直接給這件事情畫了個句號,既沒有給錢的方法,也沒有一個時間限制,其目的就是為了用這封信的內容掩飾身份,他真正要做什麼,沒有體現出來。而反應最大的,應該是劉師傅。
「劉師傅,我沒辦法了,你接手吧。」我放下手裡的信封,對劉師傅深表歉意。
他感到寄托在我身上的希望破滅了,焦心的嘆了口氣,起身就出門。我抽著煙也跟著他出去了,想著肯定又是不眠的一夜啊,拔了門卡就追上了劉師傅的腳步。
「劉師傅,連個地址都沒有,你怎麼弄?」我搞不清楚他到底是怎麼計劃的。
「三小姐,我現在不能打草驚蛇,那些人就不帶了,少爺身上還有塊懷錶,是有定位追蹤的,這裡離張家原來的老宅子很近,在那裡有設備可以追蹤到少爺的位置。」劉師傅輕聲的給我說著。
「你早說呀……」我發現劉師傅這個人能把人氣死,不知道是太尊重我了,還是怎麼的,兩次了,連著都兩次了,他都是一聲不吭默默看我裝逼,然後再狠狠地補我一刀。
我們住的房間是單獨建在山崖上的,所以坐電梯下山後,穿過酒店後院才走進大廳。我沒去找阿成,直接就和劉師傅上車了。
劉師傅滿心著急,上車就發動。我坐在副駕駛,一摸身上手機沒帶,馬上跟劉師傅說:「等等,我手機沒帶,我得回去拿,不然一會有什麼重要的事情沒法聯繫。」
劉師傅滿臉不能理解的看著我,這車都開了有五六百米了,他只能停車,然後給我說了個地址,讓我等會拿了手機趕緊過去,以免遇到什麼危險。
我跑回酒店先找到阿成,他正在經理辦公室詢問當時那個服務員。
「阿成,你別問了,我們趕緊去找劉師傅,他們衝出去說是要找張一默,我攔都攔不住!」我說得十萬火急,阿城起身就往外走。
我帶阿成走到去我的車跟前,車上裝滿了東西只能坐下一個人,我就給阿成說:「劉師傅說他去了山下的派出所,他們一群人我擔心他衝動。你是男的你有力氣,你趕緊開車下去找他們,務必讓劉師傅冷靜,我去跟借輛自行車隨後就到。」
「好,你記得帶上電筒,路上黑。」阿成囑咐了一句就開車直奔向山下派出所了。
我看著我那S600遠去的身影,轉身走向酒店左側外圍牆。酒店是依山而建,在圍牆的盡頭便是山石坡,這石坡往上100米就是我們住的房間外面的溫泉池。我手往這山石上一搭,身子往上使勁,輕輕鬆鬆就上了石坡,旁邊圍牆頂剛好到我肩膀,我再彎點腰,酒店裡面就怎麼也看不見這圍牆外面有個人。
山石堅硬不規則,但常年有泉水流過,泉水滲透到石縫裡,滋潤了很多生長在石頭表面的蘚類植物。我往山石坡上爬,摩擦是必然的,這些蘚類植物被我壓出汁,染得我衣服褲子上到處都是,我本來穿的又是土黃色的大體恤和長睡褲,再被染上這墨綠色,那就是全天然的迷彩服。
我小心的往山坡上爬去,從圍牆開始往上一大截的都是尖石翹石,我穿的拖鞋爬起來稍微有些吃力。我踩著石頭往上爬了有12米,山面稍微往裡靠了些,形成了一條繼續往山上的路,大概有一人多寬,只是這路因為太久沒有人走了,所以長滿了雜草。這條路一直連到這個山破頂上的小瀑布,中間要路過我和張一默房間,那小瀑布的水留下來繞過下面的大大小小的溫泉池,匯成溪流淌過酒店餐廳隔板下面。我是在左邊往上爬,所以相對比較干一些,路還不太滑。
這要天然形成的小路是斜坡往上,越往前越窄。我緊靠著山壁,山壁上有些小小的鋼條,被打進岩石里有很多年了,已經銹跡斑斑。我抓著鋼條往前走,幾分鐘就走了一半。
路漸漸從一人多寬縮減到差不多一人寬。我的步子開始縮小距離,慢慢將身體側過來面朝山面,頭往山面傾斜,腰稍微讓出點空間給手去拉鋼條,眼睛看著左右兩邊下腳的地方。
霧城的晚上,天上是很難看到星星的。今天晚上真是老天爺給臉,送了個大大的月亮來。可即便是這樣,光線還是不足,我看起前路來非常吃力,只能憑著感覺前行。
摸索著往前挪了三十幾米,逐漸這條路已經窄到只剩半隻腳板的寬度。我手握著鋼條輕輕地呼吸,眼看著就要到張一默房間的溫泉池了,我慢慢將右手鬆開,這次手伸的遠一些,拉住的是一塊凸出來的山石。我右手使勁將身子往前拉,左手放開一根鋼條,馬上快速的拉住下一根鋼條,就這樣一點點挪到了溫泉池的正上方。
溫泉池的外圍雖然有厚厚的玻璃當圍牆,可頂上是露天的,上面的幾個房間是建在峭壁下面的,支出來的這塊峭壁正好充當了外面浴池的頂棚。
我所在的地方,正是這充當頂棚的山石上面,這頂棚只遮住了一半的浴池,我此刻已經挪到了浴池正上方,稍往後一蹬垂直往下落,正好落在張一默的溫泉池裡。
這頂上離地面足足有三米高,溫泉池是個向下的錐形,而且是從平地往下挖的,最深的地方足有一米二,再加上外面本來三米的高度,我瞬間就往下落了足足四米二,重重的沉到水裡面。
浴池是在卧室外面,靠一扇玻璃滑門隔開,我本打算從這道滑門進入張一默的房間,正要出池就看見水面上有兩個人影晃過,我又乖乖的沉了下去。還好是大晚上天黑沒燈光,我頭髮長而且衣服兮巴臟,這才和水下的石頭色有點接近。
我在學校是游泳隊的,所以水性很好。躲在水裡也不知道那人影還在不在,打算默數到30就上去。
我在水底數數,數到快30的時候,我睜開眼睛往上看,確定水面上沒有黑影,翻身過來沿著池裡面的小階一點點往上浮。結果剛剛露出個頭就聽到有人嘭一下撞到了屏風跌進我房間那邊的溫泉池。
屏風倒下打碎了我那邊的玻璃門,那裡面睡的十七八個猛男瞬間唰唰唰的衝出來,手裡拿著甩棍看著那邊池裡的人,然後又看向我這邊。我還是在水裡,伸手扒開濕透了的頭髮給他們做了個別出聲的動作,制止了他們瞬間的驚訝。
猛男們將那邊池裡的人兩下拖起來捂著嘴拖進了屋裡關在衛生間,以免他發出聲音驚動了周圍。我這邊張一默的房間里客廳亮著燈,有人在客廳里小聲喊著:「阿九,走了!」然後等了一會沒聽到人回答,就走進了卧室。我又縮回水裡,給那邊的猛男打手勢讓他們退回到屋內。
來人打開了通向浴池的滑門,走進來看到屏風倒在地上,隔壁房間的玻璃門被砸得稀爛,他似乎意識到了危險馬上轉身想走。
「哈……」我不動聲帶的發出哈氣的聲音,將頭一點點的露出來,頭髮因為重新進水后又再一次順滑的將我整個臉遮個嚴嚴實實,別說那人看到的是一團黑,我自己其實也因為頭髮混著水粘在臉上,連眼皮都睜不開。
那人借著非常昏暗的光線看著我,我明顯感覺到他莫名的恐慌,因為我聽到他連連後退踩到了地上的玻璃渣,他此刻的步伐並不是有計劃的後退,而是雜亂無章的腿軟。我開始慢慢將整個身體從水裡站起來,結果我才出水一半,他就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開始發出呀呀的哭腔,這是大叫的前奏。
屋裡那一幫子猛男一擁而上,將這個嚇傻了的人也用東西封住嘴一把拖進了屋內。他們動作快,等我差不多全站起來了他們也把那人給綁好了。
由於地上的玻璃渣子很多,拖鞋在剛跳下來的時候掉到下面瀑布匯成的溪水裡,所以我不想把腳划傷,打算讓他們給我送雙鞋。
他們將這露天池的燈打開,那一瞬間差點沒嚇死兩個。他們看到我這樣子活脫脫就是貞子再現,幾個沒理解過來的直接彪出了「shit」。
進到我的房間后,十七八個猛男站成一圈守著那倆被抓來的人。他們將剛抓來的兩個人圍在中間不說話,那兩個人的眼睛拿布綁起來遮住的,嘴也封上了,手背在後面手指相交的綁著,無力地跪在地上。
我在衛生間洗澡換衣服,沒有別的衣服,我穿著浴袍就出來了。洗完澡出來才發現我的臉因為剛才從上面落到水裡,落下來的瞬間臉被山岩蹭到,刮傷了很大一塊,身上其他地方也有很多擦傷,剛爬上來身上穿T恤和褲子也都磨破了幾處。唉,好久沒玩的這麼爽了……
一群人看我出來,給我讓開了一個位置。我走近看著兩個被綁的人,一身打扮像是保安,跪在地上瑟瑟發抖。我跟旁邊一個肌肉男小聲的交代:「問他們來幹什麼。」
肌肉男一把掐住其中一個人往上提懸在半空,開口就說:「幹什麼的?不說就死。」
被抓起來的那個人瞬間急得鼻子里發出嗚嗚的聲音。肌肉男扯出堵在他嘴裡的東西往地上一扔,我看了下,尼瑪居然是一堆襪子.……
「大、大、大、大哥,別殺我,是老闆讓我們來的,我們什麼也沒幹,饒命啊!」那人急得結巴,都快哭了。
肌肉男將他狠狠甩在地上,那人趴在地上往後挪,哭腔說道:「老闆叫我們來的,老闆叫我們來的!你別殺我們!」
「目的。」肌肉男話語乾脆,上前一腳踩在那人背上,讓他動彈不得。
「老闆說讓我們來找石頭,我們什麼也沒找到,真的!你放過我們吧!」那人說著,臉上眼淚鼻涕流了一把。
「你們老闆是誰?」肌肉男又把腳使勁踩了一下。
「李明,就就就是我們這個酒店的老闆。大哥.……大哥你放過我吧,我什麼都說了,你放過我吧。」那人都開始連哭帶喊了。
肌肉男看向我,意思是問我怎麼解決。
「外衣拔了,綁結實關在廁所。」我交代。然後轉身去了我房間的客廳。
果然,和我想的一樣。我就知道這件事情有問題,可是我不知道是誰,所以把劉師傅和阿成都支開,然後從山上爬過來。我上來的那條路原本是架了條鏈橋,一直沿著山壁繞過瀑布。我在義大利的時候加爾老給我發她爬那山崖的視頻,老爸曉得加爾老愛往上面爬后,就在上面直接架了座橋,這樣她想去起碼也安全。沒想到這裡的老闆接手后就把那橋給拆了,我也是全憑記憶才一點點爬過來的。
看來這家老闆也知道石頭是存在的,而且他還知道石頭被我爸爸交給張家保管的事情,所以才來搜張一默的房間。不過他怎麼就那麼肯定石頭被張一默帶來霧城了?這樣勞師動眾,居然以綁架為借口讓我們離開,為什麼不直接問張一默?那張一默現在到底在哪裡?
我坐在沙發上,讓其他人繼續休息。
剛才那人已經告訴我對方的目的,他們肯定會有個時間限制,如果超過那時間沒人回去,那麼張一默就很有可能被當做人質,讓我們交出石頭。我下意識的摸了摸脖子上的東西,想著如果事情發生到那一步,我應該怎麼辦。
這時候,我電話響了。之前我被阿成叫醒去張一默房間商量事情的時候,我手機就一直是在我自己房間里的。
我進卧室拿手機,那些肌肉男一個個都躺在鋪了褥子的地上睡覺,一點呼嚕聲都沒有,安靜得出奇。我拿了電話到客廳,電話上的號碼來電顯示是張一默,我心說:好嘛,這是要讓我用石頭交換人質的節奏嗎?
「喂。」我接起電話,聲音乾脆。
「尼尼,你在哪兒呢?」電話那頭居然是張一默的聲音。
「你在哪裡?」我馬上問他,希望他能給我一個確切的方位,我好帶領著大部隊去營救。
「剛才老闆請我吃飯,想把酒店轉給我,我才吃了飯回來。」張一默回答,然後繼續問我:「你去哪兒了?
「為什麼你要問我去哪兒了?」我對張一默的提問很奇怪,他說他只是和老闆吃飯,那麼聯想到剛才的事情,我可以理解是老闆趁這個空檔將所有人都支開,以便他讓人進來翻找東西,可張一默應該還停留在我們都在屋裡研究圖片的事情,怎麼可能問我去哪裡了。
「我看你車沒停在門口,這麼晚了你有什麼事情很急嗎?」張一默面對我的質疑很理所當然的回答。那麼他現在的位置就在酒店大門口,還很有可能和老闆一起的。
「哈板,那個崽兒將台喊人來給我們縮你遭他袋到氣老,喊我們給他一北萬,不然斗隆你。劉絲夫切你老房子造你老,阿岑我喊他切派粗所老。我現在逮我勒邊里,你給那個崽兒縮,我也切派粗所老。你搞快點喪來,喪來再縮。」大概意思就是:笨蛋,那個人剛才叫人來給我們說你被他抓住了,喊我們給他一百萬,不然就動你。劉師傅去你老房子找你了,阿成我讓他去派出所了。我現在在我這邊,你給那個人說我也去派出所了。你趕快上來,上來再說。
酒店老闆是個台灣人,剛才那兩個保安說話急了也有點台灣腔,這裡常來的客人基本都是外地客,打的招牌也是標準台灣風味,霧城的人說話都很直,對於閩南語和台灣版普通話裡面帶的那些韻味,多少有些不適應,真正本地的人都不太來這個酒店。所以我說標準的本地話,他旁邊即便有人聽,也只聽得懂派出所幾個字。
張一默雖然不是霧城人,但是他爸爸是,所以他從小都聽得懂。知曉我說的內容后,他裝腔作勢的說了幾句「去什麼警察局,趕緊回來,讓人知道了會影響張家名聲」就掛了,看來那李明果然在他旁邊。
半個小時后,張一默從外面的溫泉池過來我房間,走到客廳才看到我穿個睡袍坐在沙發上玩手機遊戲。
「你臉怎麼了?」張一默坐到沙發上,看到我臉上的擦傷,又看了看我手背上腳腕上都是擦傷。「你跟人打架了?」
「不是,我爬上來的時候擦傷的。」我抬頭對他笑,擦傷算什麼,加爾原來爬這個,腿都摔骨折了,不然老爸那時候也不會說搭個橋了。
「你給我說說是怎麼回事。」張一默看我頭髮還濕噠噠的,拿起剛才我擦了頭髮放在茶几上的毛巾。給我搓了搓發顛。
我放下手機,先打住他給我擦頭髮的手,問他手錶呢。
「手錶?」張一默奇怪的看我一眼,伸手將袖子捲起來,亮出他的黑底藍圈的手錶給我看,「戴著呢,怎麼了?」
「這個李明和你熟嗎?」我看到他手上確實有手錶,那麼跟著信封來的那個手錶就是假的,是為了讓我們相信張一默真的被綁架了。而且那手錶肯定不是大半夜去買的,肯定是之前就準備好了的。
「有過些接觸,原來這酒店轉給他的時候是我父親代替出面轉給他的,所以他每年春節都會去我們家拜訪。」張一默回憶說。他的腦子是比我聰明的,所以他大概猜出來了,問我:「他拿了塊一樣手錶,給你們說我被綁架了?」
我點頭說:「他的目的是把我們支開去報警或者滿世界找你,然後派人進來找石頭。那兩個人被我們抓住了,就關在廁所的。」我把後面的事情給他說了。
「這麼厲害?!所以你為了讓他相信你們都走了,才故意爬山上來捉現行的?」他一下就聯想到了全部的事情,忽然就笑了。
「恩,不然我就算知道有人要做什麼,也沒辦法知道他們的目的啊。」我認真的說,「我們現在要不要找李明問個清楚呢?」
「不找不找,對於這個李明我有點了解,他是個膽小自私的人,這種假稱綁架的事情如果真的鬧到警察局,他這裡生意也會有影響的。他敢這麼干,背後肯定有其他人。」張一默分析給我聽,我猜他可能想就將計就計,看看這次之後還會有什麼樣的事情出現。出現的越多,就會有越多的線索知道那個真正的幕後主使到底是誰。
「那你現在給我說說,誰教你的?」張一默端著我的臉左右看看,笑個不停。
「什麼誰教的?小時候我還沒出國,成天和加爾滿山的跑,這點小事情算什麼?只要我想做,沒有我做不成的。」小看我?這裡除了叫霧城,還叫山城!那個小孩不會爬山?不就是白天爬山的樣子太過於狼狽了嗎,我不擅長不代表做不到啊。
「你這傻子,我是說你既然會理性的分析,把別人都安排得很妥當,為什麼你自己就非要草率的選一個高難度來完成呢?你大可以開車上到這小山頂上,從瀑布的地方走下來,雖然也要跳,但總比你這邊一條線的道道好走得多。」張一默邊說邊比劃,他好像對這裡非常熟悉。
「你怎麼知道瀑布那邊能下來?我都是走到跟前了才看到從那瀑布往這裡走,基本上都是緩坡,好走得很。」
「我上午來的時候就開車上去走了一遍。沒想到你走的是我忽略不計的那條路。」他解釋說,臉上笑得溫和。
「你為什麼要開車去哪上面?你打算跳崖自盡啊?」
「為了安全,傻子。我訂這個酒店是因為昨天我收到簡訊,有人給我說『溫泉酒店裡住著遠道而來的人,他準備了一場好戲,你要多加留心』那麼既然有人來,我就主動出現讓對方實施他們的計劃,他們有響動,我們才能洞悉。為了預防任何情況下可能發生的事情,我將這個酒店都里裡外外看過一遍了,上面瀑布那條路,是為了給我們自己的增援留一條通道。」張一默告訴我事情的原委。我認真聽著,這是學習的好機會!
現在既然事情已經清楚了,大家也都沒事,我就沒什麼好擔心了,等會阿成和劉師傅可以交給張一默去說。我一整天都快累死了,你以為開玩笑啊,100米,不低了!你要知道樓房按照一層樓2.8米高,加上樓板厚度,要33層樓才能有100米,33層樓呀!我就在那麼高的頂上,在沒有任何安全措施的情況下爬上去的呀!那需要非常高的集中力和和體力。現在既然一切都清楚了,我瞬間就放鬆下來,倒在沙發上秒睡。
第二天等我醒來都已經是下午一點了,我從床上坐起來,聽到客廳有人說話,聲音是張一默和阿成,看來一切都過去了。
我走到客廳,肚子已經餓的咕咕叫,拿起桌上水果就開始吃。阿成看我忽然出現在他背後,想見了鬼一樣往後一跌,然後才反應過來,跟我打招呼:「小加爾,你下次把頭髮梳好了再出來嚇人,額不是,見人好嗎,你這樣要是跟我們進山,半夜忽然起來,保證會被人當做怪物打死的你信不信。」
我餓的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手上抓額兩個草莓一把喂嘴裡,幾下嚼了就吞了。
「去把我的衣服換上,現在我們也沒時間買了,收拾好馬上出發。」張一默遞給我一個青棗,然後指著門口衣架上掛著的衣服。
換好衣服,東西全部收拾好,我們就走了。阿成開我的車,我坐張一默的車。
「你把抓住的那兩個人怎麼樣了?」我想起來衛生間裡面還關著兩個嚇傻了的人。
「那兩個人不曉得為什麼一直喊著鬼呀鬼,我早上把他們丟到山上去了,他們沒事,可能會被人當做神經病。」張一默專心開著車。白天的山路就跟晚上不一樣了,全下山上山的車,走走停停,堵死人。
我聽張一默剛那樣說,心裡知道那兩個人昨天被我嚇過頭了,想起那場景可惜得緊,我由於頭髮壓住臉,基本上也什麼都沒看見,都是光聽聲音猜的。
兩個小時后,我們總算是下山了。張一默說時間緊,就隨便買了幾盒披薩漢堡,拿給我路上吃,然後直接奔向機場。
「呀!糟了!我護照沒拿!」我忽然想起來昨天出門就是想著買東西,誰知道後面會發生這麼多事情。今天一起來就馬上說要走,根本沒來得及回去拿。
「我讓劉師傅都拿了,我知道你沒帶。另外,加爾租那房子我春節的時候已經買了,你不用擔心房東會忽然進去。」
好了,現在沒有什麼後顧之憂了,我只需要等到加爾的出現,然後把她帶回家,一切就算結束。我是不會管他們後面會怎麼樣,那麼危險,加爾一個孕婦怎麼可能跟著去?
我們乘坐的是私人飛機,劉師傅和那十幾個壯漢已經都到齊了,提前把我們的行李都裝好了。上飛機后,我們開始討論此去墨西哥所要經過的地方。
我們研究了加爾之前走的路線。他們從芝加哥,也就是阿成家開始往墨西哥出發,可並沒有選擇最近的路線,反而是繞到了西雅圖再沿著海岸線,穿過了舊金山和洛杉磯,然後往中走到圖森。在到達圖森的時候加爾忽然不辭而別,猜測她最有可能的是穿越大西洋去了義大利。
我不懂加爾為什麼要走那條路線,就像我不懂加爾當年為什麼非常執著於攀爬那酒店山上的那條山道一樣,她甚至不惜摔傷了自己。現在楊宇已經折返芝加哥,我們從奧黑爾下機之後就會直奔阿成家,希望從楊宇身上得到更多的信息。
20個小時后我們到達了奧黑爾。我們走的時候是3月9號的下午5點,現在芝加哥的時間是3月9號的晚上11點,張一默開玩笑說:「天哪!我們只用了六個小時就到了!」要不是我這20個小時一直都在玩怪物獵人我差點就信了。
來到美國,阿成就要盡地主之誼,他準備了四兩保姆車和兩輛家用車保證可以帶走所有人和東西。我和劉師傅坐一輛車,阿成和張一默坐一輛車,我們一路狂奔到阿成家。
阿成的家和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樣。我以為他的家人都會住在這裡,可結果他告訴我說他一直和哥哥一起住在這裡,現在哥哥死了,這個家裡只有他。父母都住在華盛頓,為了不打擾他們的生活,所以不想告訴他們自己遇到了追殺。
我們說著話便走進了阿成的房子。阿成住的這棟別墅是位於芝加哥的近郊,房子有兩層,風格傳統,阿成說是從別人手裡買來的,這房子已經有六十多年了。屋裡面,楊宇從客廳走出來接我們,看到我們一大群人全部都來了,上前拉住張一默熱情一抱。我這心裡不知道說什麼好,怎麼說我都是他的親人,再說我還保養到他家呢,反而他對我的態度就跟對客人一樣。想著心裡就哇涼哇涼的,唉,男生外相!
楊宇將我們暫時安頓,這房子還是很大,卧室有5個,閣樓上還有很寬的空間,我們人再多也睡得下。其實我們可以住酒店,但是為了不引起什麼麻煩,還是能擠就擠吧。
晚上,猛男們都睡了,我、楊宇、張一默、阿成、劉師傅我們五個人在阿城的房間里討論接下來的事情。
楊宇首先給我們說了下他和加爾在這裡的一些情況。
「當時加爾本來打算回國,可是有一天早上,她從閣樓上下來,拉著我就往外走。我問她怎麼了,她不理我,嘴裡一直念著說『我懂了我懂了』。就這樣,我跟著她一路開車,她指路到了大瀑布城,在那裡稍作休息的時候才告訴我說,我們要前往墨西哥的煙山,也是那個時候我才聯繫你說加爾要去煙山。」楊宇說著拿起酒瓶喝了一口啤酒,然後接著說:「我問加爾去幹什麼,加爾只是說『我們必須要快,不然小默他們來了就見不到我們了。』我以為是你們之前合計好了要去那裡匯合什麼的,就沒有問更多。可是我發現加爾走的這路線很奇怪,我們在芝加哥的時候完全可以直接往墨西哥走,加爾卻一直繞著走,最後我們到海邊城市開始往中間折返,在一踏入圖森的時候,加爾就表現的更加異常,那一整天都埋著頭,臉也看不到,什麼也不吃,什麼也不說。第二天早上,我去她房間找她,找到的卻只有她留下的一張紙條,上面是加爾的字,她說『你跟著我會死的,你回去吧,我要見妹妹。』」楊宇將到這裡就停了,因為後面的事情我們也讀知道了。他一個人回到這裡,等待我們的到來。
看來加爾確實是感覺到了很到的威脅,所以判斷她回去義大利,是有很充分的理由的。聯想之前我才遇到的事情,我已經對此次行程做了最壞的打算。
「你說加爾上閣樓了?」阿成問,剛才楊宇的敘述裡面確實提到了加爾是從閣樓上下來,然後嘴裡還說著「我懂了」,難道說加爾發現了什麼?
「走,我們上去看看。」我提議,我非常急切的想知道加爾所說的懂了,到底懂了什麼。
閣樓就是樓頂隔層,不屬於正規的房間。阿成這個房子的閣樓是通過二樓的走廊盡頭拐角的一個小門,這小門裡面有一道狹長的樓梯,樓梯上面就是閣樓。
我們一行五個人來到二樓走廊盡頭,打開小門,通向閣樓的樓梯間裡面沒有電燈,放在樓道口有一個燭台,阿成點上蠟燭就往閣樓上走。我們五個依次上樓,阿成舉著蠟燭走在第一個,接下來是張一默跟後面,我走在中間,我後面是楊宇,手裡面還拿著啤酒瓶一個勁的猛喝,最後是劉師傅。這房子老了,裡面的木頭結構也有點鬆弛。我們人多,為了不給這些樓梯造成跟大的負擔,我們只能輕輕的慢慢的上往上走。
半夜的樓梯間,除了前面點點燭光,其餘全部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五個人即便是輕輕的上樓,這樓梯依舊被踩得吱呀作響。大家心裡不知道都在想什麼,沒有一個說話的,短短十幾步的樓梯,我彷彿上了一輩子還沒有走到頭。忽然,一陣風猛地從閣樓上垂下來,撲過我們每個人的臉,涼颼颼的,就像有一雙冰冷的手捧著你的臉,讓整個人的體溫瞬間下降。我不禁打了一個冷顫,回頭看看楊宇和劉師傅怎麼樣,可這一轉頭,我……誰,也,沒,看,見!
媽呀,這活見鬼了!我理解不了這一幕!剛才明明就在後面的人,怎麼我一轉頭過來什麼都沒有?原本樓以下面就是二樓的走廊,走廊是開著燈的,可現在也見不到一絲光線!我腿已經不聽使喚了,哆哆嗦嗦站都站不穩,一屁股坐在了台階上,嘴裡小聲的叫著:「張……張一默,他們人呢?」我等了兩秒,張一默沒回答我,可能是我說小聲了他沒聽見,我轉頭去拉他,結果什麼也沒拉住,前面沒有一絲光線。
「張一默?張一默你在哪兒?阿成?」我小聲的喊著,伸手亂揮,還是什麼都沒有抓到。
「張一默,你在哪兒?咱不玩了好嗎?阿成?阿成你在哪兒?」我聲音有些顫抖了,天哪!我什麼都看不見,什麼都看不見!彷彿我被挖去了雙眼!這麼黑的地方,他們在哪裡?!
又一陣冷風從上面吹下來,對著我一貫而過,我感受得到前面和後面沒有任何人,風就是那樣直直的撲向我,沒有一點點的遮擋。
我呼吸開始急促,絕望佔據了我全部的大腦,我放聲大哭,喊著:「張一默哇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