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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一頭霧水

  我叫尼尼,我還有個雙胞胎姐姐,但其實我媽是剖腹產,所以沒有確切的根據說誰大誰小,我們倆是誰聰明誰老大,而她從小都比我聰明。我姐姐叫加爾,我們上面還有一個大八歲的姐姐,一共三姊妹,不過大姐姐經常欺負我們。


  我們家姓神,神經病的神。


  我和加爾出生那時候是沒有準生證的,所以罰款是必須的,老爸為了省錢就一直沒有給我和加爾上戶口。後來家裡經濟寬裕些了,托關係才上了加爾一個人的戶口。不過我們雙胞胎別人看不出來,只要出門的時候分開走就行了。再後來我被過繼到小姨媽家,隨他們去了義大利。


  加爾在霧城,我在佛羅倫薩,我和她保持每天一個視頻。十四歲時,我們紋了一模一樣的圖案,她紋在左肩,我紋在右肩,以表示我們有某種特殊的聯繫


  我五歲被帶到義大利,之後十七年從未和加爾見過面。22歲的那一年冬天,畢業半年的我正在街頭畫畫,忽然接到加爾的電話,說希望我放下手裡的事情回中國一段時間。我馬上買了第二天的機票,粗略的收拾行李后立馬踏上了回國的旅程。


  從佛羅倫薩到霧城,三十幾個小時的行程讓我非常疲憊,我在城北機場見到加爾,那時候加爾懷孕2個月。她到機場來接我,然後直接去了她位於城南的別墅。放下行李,加爾吩咐人給浴缸放上水。我在等待間隙大概的打量了下加爾的家,三層樓的別墅,寬闊的院子,簡單幹凈的裝修風格。牆上掛了很多畫,有幼嫩的彩筆塗鴉、青澀的實景寫生、流暢的人體素描、隨性的羅馬風景,這些都是我歷年來給她寄過來的禮物,我不知道她竟保存的這麼好,瞬間一種說不出的溫暖充斥著我的大腦。走進浴室,我舒舒服服的躺進了圓形的浴池中。加爾坐在邊上幫我撩著頭髮,溫柔的往我背上澆水。多年不見親人,此刻終於可以靠在自己姐姐身邊,這種感覺讓我沉浸,足足在水裡面泡了一個小時才起來,結果手腳都泡得跟死豬肉一樣。


  換好衣服,進到加爾的卧室。敞亮的房間里除了一張床和一塊大大的地毯之外,沒有衣櫃,沒有書桌,任何多餘的東西都沒有。我們坐在手工編織的地毯上互贈禮物,我本打算給加爾講我遇到的趣事,卻被打斷,她非常鄭重的給我說:「尼尼,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必須要離開,你可以代替我的身份在這裡呆半年嗎?」


  「為什麼?」多年不見,加爾給我說的第一件事竟然是讓我代替她。


  「我和阿成從小認識,一年前本來打算結婚,那時候他先去美國告訴他家人,並承諾一個月內回來,可一周后卻傳來他的死訊。」


  「啊?!」我驚訝的瞪大眼睛。


  「當時我接到他弟弟打來的電話,說他回去后沒幾天,鄰居家進賊,他從外面回來正好遇到逃跑的小偷,阿成上前試圖攔住小偷,沒想到小偷掏出隨身攜帶的槍擊中了他,當地警方趕到后抓住了犯人。阿成因為大腿被打穿大動脈出血,救護車還沒到他已經失血過多死亡。」加爾雙手緊握儘力保持平靜。


  「加爾.……」我靠她近一點,用手去捧她的手,想讓她覺得好受些。


  「阿成的事情讓我很不能接受,所以我沒有去參加葬禮。這件事情過去一年後,我和肖雨在一起。前不久他和他前女友和好,那時候我才知道懷孕了,我本來不打算要,可檢查說是雙胞胎,我捨不得。我不需要他負什麼責,既然分開了我也不打算再見面。」我聽著加爾講的事情,心裡有點複雜。她對人永遠都是溫柔的,這個肖雨明顯只是把加爾當做備胎,可加爾還是溫柔的對他。


  其實說真的,我們爸爸也不知道十七年前走了什麼狗屎運,靠著經營巨大的地下賭城,身價飆升到一個天文數字,但是他在我們十二歲的時候就死了,我們三姊妹都得到了爸爸留下的遺產,每個人分得的數字別說是她一個人帶養兩個小孩,那是買上一打島嶼使用權都不在話下。


  「那既然你都打算把小孩生下來,為什麼又要讓我來頂替你,你打算幹什麼?是不想讓別人知道你懷孕的事情嗎?」我知道雖然世界在進步,可不管在哪裡,一個女人自己帶孩子,肯定會有好事的人說閑話。我想加爾會不會也是聽到了什麼流言蜚語,心裡不好受。


  「我要去阿成家。」加爾一掃眼裡的陰霾,認真起來。但是,阿城不是死了嗎?!這種劇情大翻轉,我一下沒hold住。「上個星期,我收到阿成的號碼發過來一條簡訊,可我馬上回撥過去,卻成了空號。」她一邊說一邊掏出手機翻開那條簡訊。那簡訊內容如下:


  加爾,我在回家的路上了,雖然是我已經看過了二十幾年的街道,但是一想到以後都會和你挽手走過,它們就變成了仙境。


  「他說他在回家的路上?他不是已經死了很久了嗎?」我拿著手機反覆的看著簡訊,上面的日期確實是上周沒錯,猜測道:「難道有人惡作劇?當時是他弟弟告訴你的,會不會是他弟弟發過來的?」


  加爾皺眉,搖頭說:「之後我有打電話給他弟弟,但是電話打過去一直沒人接。我想不明白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她收起手機,繼續說:「當時我接到簡訊第一反應就是去找阿成,可打電話過去是空號,聯繫他弟弟也聯繫不上,我冷靜下來想了想,按照我的反應來看,發這條簡訊的人目的就是希望我相信阿成還活著。」加爾把自己的分析說給我聽,她向來心思縝密,我聽起來也合乎邏輯。加爾繼續說,「對方用這種方法告訴我,那肯定也料到我會想去找他,但是我又不知道對方是誰,也不知道對方這樣做的目的,如果我貿然做出行動就會處於被動,而如果對方在離我很近的地方觀察我的一舉一動,那我離開對方肯定會知道。所以我叫你回國,就是希望你在這裡代替我,我趁對方沒有察覺的時候去一次阿成家,或許就能知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加爾用手在床單上划來划去,有條理地解釋她的計劃。事情瞬間又發展成無間道,我似懂非懂的點頭。


  加爾是一個非常有主見的人,每次遇到什麼事情她都能很好的處理,所以我對她非常信任。「我必須去,但是我不能讓人發現起疑,你就當做是我在這裡生活。我只需要半年的時間。半年過後我就回來了。」加爾再次向我保證。看加爾胸有成竹的樣子,我還是有點不放心,畢竟她現在還懷著孩子,一個人去那麼遠。


  「你打算一個人去?」


  「不,我打算和楊宇一起去。」看來加爾都已經計劃好了。楊宇是我們小姨媽的孩子,雖然我抱到他家已經十幾年,他大部分時間都是呆在國內,而且他在和加爾長期的相處中愛上了加爾。據楊宇說,他心裡一直都希望和加爾結婚,可是礙於這種關係,他只能把感情放在心裡。「只是肖雨最近老是來找我,讓我覺得有點煩。他跑來找我說要和我結婚,我給他說不用他負責,我自己可以養活的。可他非要說什麼以後還要付撫養費,不想弄得大家都家庭破碎。」加爾又皺起眉毛,這次有點無奈。


  「嘿!他不知道你的情況?誰稀罕那點不痛不癢的撫養費呀!」我聽了之前加爾的描述后就不喜歡這個人,剪不斷理還亂,一會這個一會那個。


  加爾鼓著一嘴的氣,皺著眉點頭贊同。「因為爸爸囑咐過,我們神家人要隱姓埋名的生活,不能讓別人知道我們家的任何事情,所以我平時不住在這裡,在外面租了個小房子。我跟他提過的也只能算是皮毛,可價值觀不一樣,接觸的圈子也不一樣,他始終認為我的穿著打扮非常簡樸,所以說了他也不相信。上次他的產品想進大學超市,結果校方以很高的進場費把他攔在門外,那個學校校長是早年老爸一個外地場子里廚師的兒子,像這種事情只需要說一下就能解決。我看他也挺辛苦,就說我幫他問下,他倒反過來說我:『你有認識的人?校門口的保安就算了吧。』我告訴她說我認識校長,他就諷刺說:『你吹吧,你認識校長?我前女友家裡那麼富裕,關係那麼廣也沒說她能有解決辦法,你這連工作和房子都沒有,呵呵。』」加爾無奈的癟癟嘴,接著說:「之後他和他前女友和好后,又一直表現出對我的不舍。我和他分手沒多久就知道自己懷孕了,他知道后又回來說要和我結婚。但我已經對他沒有感覺了,我跟他說他過他的我一點不打擾,我也祝福他們,別再來煩我。可是他非說我告訴他就是別有用心,我氣不過,你說我都背了這麼一鍋了,那我就非要他給負個責。」


  「這人好勢利,不過也算有擔當。那你現在真和他在一起了?」這男人怎麼用錢來衡量人?要是他看到我在街頭給遊客畫人像,是不是會嘲笑說我是個乞丐?

  「還沒,我不喜歡他那種拖泥帶水的性格,沒個主見。之前我和他在一起的時候,他暗暗的和他前女友曖昧不清,我雖然賭氣說讓他負責了,可現在我對他一點感覺都沒有,怎麼可能在一起呢。」加爾嘴上說著沒有半點感情的樣子,可我知道她其實就是介意這個男的對感情不專一。「我和楊宇走,你代替我在這裡假裝什麼都沒發生,肖雨如果執意搬來你就接受,他在的話,你假扮我這件事情就更有說服力。」加爾滿懷期待的望著我,表情認真。


  我剛畢業,本來打算滿天下的遊玩,但加爾提出了要求我就要以加爾為重,點點頭答應了。我們互換了駕照身份證,一個記滿了密碼賬號的小本子,手機和幾本日記。第二天,楊宇則帶著加爾踏上了前往美國的征途,我如約的搬到了加爾租的小房子里。這是個一室一廳,傢具很少,聯想起加爾別墅里的裝修,看來這真的是她的風格。


  行禮箱往地上一放,我躺在床上大大的伸了個懶腰。我和加爾性格基本相反。她是個有節制的人,而我比較懶。我平時在家裡顧了傭人,收拾做飯基本不會。搬來后的幾天,家裡就亂糟糟的了,吃飯也是在外面吃,實在看不下去了就顧鐘點工收拾。


  我搬來兩周后肖雨也搬來了。果然在他來了之後我就一直被折磨,做飯收屋什麼都是我,他成天除了遊戲就是遊戲。拜託,好歹我也是頂替的一個孕婦,要是我沒有頂替加爾,那她是不是也要頂著大肚子做這些事情呢?一想到這些,我就更討厭這個人,經常看他不順眼,對他各種冷嘲熱諷,我發誓不會把我的一分錢花在他身上。他倒好,當什麼都沒聽見,玩遊戲就沒停過,連菜都不買。我要是手裡有瓶毒藥,還真難說會不會把他給毒害了。


  我裝著大肚子和肖雨過了三個月,每次檢查我都各種借口不去。肖雨長得俊俏,家裡有幾套房子,父母做著小生意,生活還算美好,但他自己卻沒什麼能力。跟加爾說的一樣,朝三暮四,經常被我發現和他之前小女朋友暗中聯繫,曖昧不清,而且人確實沒主見,凡是都聽別人說。最氣人的是有一次瀏覽汽車網站,閑聊時就說到買車,我這剛說買車代步方便,他就開口嘲笑我「你看這些有什麼用?光看不買窮鬼一個。」一下我火就大了,沖他一頓凶:「你這人真是有病吧,我買不買關你什麼事?你成天說你前女友家開寶馬,還說她是什麼白富美,告訴你,她在我面前連根毛都不算。」聽我說到他前女友,肖雨不示弱,說:「本來就是,為了你懷孩子這個事情,我已經放棄了迎娶白富美的機會了。你知道我和她多不容易才能在一起嗎?」他說的理直氣壯,我聽了只覺得好笑,那妹子我也見過,在我頂著加爾的名字和肖雨在一起之後,她來找過我打算搶回肖雨,被我無視了。


  那妹子長得還算水靈,中專畢業卻連基本禮貌都沒有,家裡條件雖然比肖雨好些,可說她是白富美也要看人,在我面前她還真算不上!肖雨只看到加爾租房沒工作,相比起來他前女友,家裡安排工作衣食無憂。果然,錢就是衡量一個人的基本,他完全不懂得有能力奢侈和願不願意奢侈完全是兩碼事。自從我回國后,好多女生炫富自稱白富美,一款十幾萬的包包背在她們身上,沒什麼文化,誇張的妝容和奇怪的價值觀。我的祖國真的讓我大吃一驚!一個三十歲以下的女生,可以自己買得起那些東西的,除了財產繼承,其他都市因為能力出眾獲得了巨大的收益,她們理所當然的擁有,所以並不需要去炫耀。那些炫富的女孩有些或許家裡也算殷實,有幾十百八萬,可是她們自己並沒有什麼作為,最擅長就是坑爹。有些更惡劣,並不是什麼名媛千金,卻非要拿著不符合身份的奢侈品,好像一個死物就能把她的身價抬高到藐視一切的地步。


  那次吵架后,肖雨也知道自己說話過分了,想要緩和我們之間的關係,可我對他本來就沒有感情,他還說那樣的話,這下是一點好感都沒有了,什麼話不好聽都跳出來說給肖雨,他受了我不少的悶氣。或許不等加爾回來,我就已經把肖雨給氣跑了。


  快春節的時候我收到一束花,裡面的卡片寫著:我一會去找你,一起吃飯。署名是J,我仔細回想加爾的日記,裡面沒有提到一個關於J的人,我也就沒當一回事。過了兩天,下午我接到了電話,對方說是我爸的老朋友,很久沒回中國,故人很多都不在人世了,所以希望我這個老友的女兒能賞臉一起吃飯,當時肖雨不在家,我也沒事做,就答應了。和電話那頭約好在我家樓下見面,對方表示知道我的地址,一小時後到。


  我準時下樓,樓下停了一輛林志。


  「你是電話里那位?」我試探的問對方。嘿我心裡奇了怪了,這不是說我爸的老友嗎,怎麼是個毛頭小子呀?


  「是的,你好,我叫張一默。」車上的人下來,有禮貌的對我點頭,「我父親是你爸爸的老朋友。我們先去餐廳吧。」他邊說邊為我開車門。我以為他要讓我坐在後座,結果他開了副駕駛的車門,難道他認識我?想著人都上門來接了,我也沒再猶豫,坐上了車。


  一路無話,到了吃飯的地方已經五點多鐘了。我們要去的餐廳在二樓,是一家西式餐廳,他預定的是一個包間,進去后他幫我推椅,然後坐到了我對面,其他再沒別人了。我好奇不是他爸爸要見我嗎,怎麼就我兩個?

  「你爸爸呢?」


  「非常不好意思,事實上是我想見你,所以才打了我父親的旗號。」他一說我就緊張了,這尼瑪是要幹什麼?我下意識的拿住了手邊的餐刀。


  「你不要緊張,我在電話里說的是真的,我父親確實是你爸爸的老朋友,而且還是好朋友。」張一默看到我握住餐刀,極力解釋。他說話不慌不忙,臉上禮貌的笑容沒有半點惡意,可我還是心有戒備。


  這時候服務員進來點餐,徹底打破了這僵持的氣氛。我接過菜單仔細翻看了兩頁,沒找到我喜歡吃的,只能隨便點了些。等服務員出去下單后,我將視線轉向窗外,心想如果等會真的要動手逃跑之類的,我就從這窗戶跳下去,應該死不了。


  張一默看我不理他,便主動的和我說話:「尼尼,你別緊張,我是沒有惡意的。」我一愣!這人見過加爾?他怎麼知道我是尼尼?感覺自己被人拆穿了一樣,腎上腺素飛增,瞬間我臉就紅了,但又極力想掩蓋,於是大聲說:「我是加爾!」然後帶著一張紅到耳根的臉怒瞪著他,其實我也知道我這種行為已經把內心暴露無遺了。


  「我這次來是真的有東西要給你。本來想找到你們三個,把你們爸爸托我家保管的東西交還給你們,但是你們大姐敗家亂投資,搞得自己負資產,現在加爾應該和楊宇走了,只能把東西交給你了。」他忽略我死不承認的行為,說話有條不紊,我邊聽他說話邊細細看他,他穿著襯衫,外面罩著一件毛衣,外衣掛在椅背上,左手帶著一直黑底藍圈的手錶,手指修長,配上清秀的五官和長睫毛,感覺是個斯文人。聽到他說加爾和楊宇的時候,我更加確定他肯定認識加爾。


  「你為什麼不找我媽?還有,你是怎麼曉得我是尼尼,又是怎麼曉得加爾走了?你怎麼對我們家情況那麼清楚?你調查我們了?」我家大姐敗家的事情,我也是才知道,打我回來的這段時間,她都無數個電話打來找加爾,非說當時老爸分財產不公道,要求加爾把自己名下一大半的財產給她。眼前這位是來還東西的,東西又是我爸的,為啥不直接給我媽?而且即便是他認識加爾,為什麼不早些把東西拿出來?他一個外人怎麼曉得這麼清楚?他說的話讓我瞬間又起了很大的戒備心。


  「我家人交代我說,當時你們爸爸特別囑咐過,我們只需要保管,至於何時把這個東西交給他的孩子,到時候就會知道。上個星期我收到一封來信,是你爸爸在十七年前寫好,最近才寄出的,內容就是讓我即刻將東西交還給他的孩子,所以我只是按照你們爸爸的囑託做事而已。另外,是加爾告訴我你的聯繫方式的,所以你可以放心了。」說話間,張一默從衣袋裡拿出一個小盒子。我很好奇的接過來,打開裡面裝著一塊乳白的、形狀不規則的石頭,只有一個指甲蓋那麼小點,石頭上繞著紅繩子,看來是帶在脖子上的。


  「最近才寄出的?!爸爸十年前就過世了,怎麼會在最近寄出信件給你?」我把石頭拿在掂了掂,問他:「這是什麼東西?」然後又拿起盒子仔細檢查起來,看看會不會有什麼記號之類的。門外服務員敲門進來上第一道菜,我暫時放下盒子吃沙拉。


  「十七年前正是我們兩家開始轉運的時候,或許你爸爸從那一刻開始就已經計劃好將東西以這樣的方式交給你們,只是沒想到現在只有你一個人來接收。當時你爸爸從一個人手裡買過來的,據說你爸爸帶著它,運氣特別好,做什麼發什麼。」張一默指了指那個盒子,接著說:「十年前,你爸爸的生意正是風生水起的時候,他忽然查出得了肝癌晚期,整個人在短短的兩個月裡面瘦得不成人形,在他查出肝癌的時候,曾經這樣對我爸爸說:『我的任務也算完成了,這石頭你就幫我交給我那三個女兒,我也不知道到底是誰。』我不懂他說的誰到底是指什麼,不過就目前看來,應該是你。」


  主菜也上了。我大口吃著牛排,回想那時候的我,畢竟是自己的爸爸,卻連葬禮都沒有參加。那時候小,心裡傻傻的相信只要沒有看到,一切都不是真的,爸爸也不會死。現在又聽到了那時候的爸爸,我眼裡已經包不住淚水,啪嗒啪嗒的落下來,全滴到餐盤裡的食物上。張一默拿紙巾要給我擦眼淚,我一把搶過來擦了擦鼻涕,不管臉上的眼淚繼續吃東西。


  飯後,張一默和我坐在車裡,我拿出那塊石頭仔細研究,追問著關於我爸更多的事情。張一默把他知道的我們家的事情都告訴了我。


  我爸神大任,早年是混黑社會的,後來有了我們,洗手變成賣水果的小販,十七年前,在我被送到義大利不久,我爸去西安探望他坐牢的哥哥,也就是我家大伯神大華,路上吃飯的時候,一個人湊上來坐到他旁邊,說是有祖上傳下來的寶物,現在為了給家人看病,500賣給他。我爸老江湖,這些小坑小蒙他一眼就看出來了,但是看到那所謂的寶貝,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就花了500買了。那人走後,周圍人都過來說他上當了,可我爸就盯著那石頭看出了神。自打買了那石頭后,我爸變得運氣特別好,當時我爸的發小張強也跟著我爸發了財,這個張強就是張一默的爹。後來兩人還合作開了酒店和酒吧,短短一年的時間兩人身價飆漲,從原來的水果攤老闆,變成了百萬富翁。由於我爸本來又是黑社會出身,酒店和酒吧生意也非常順利。那時候我爸經常和張強兩個人喝酒,一喝就喝老醉,經常在喝醉的時候給張強說,他自從看到這石頭,就知道自己該幹什麼了,只希望自己再快點,不然就來不及了。有時候張強想起我爸喝醉時說的話,問他啥意思,但是我老爸都表現得全然不知。後面五年,我爸像瘋了一樣,各種挖金掙錢,通過關係後門,在全國各大城市都做開了地下賭城,原來酒店酒吧也迅速的發展,變成連鎖酒店和夜總會。張強對我爸這種行為很不理解,他覺得穩打穩紮的好,所以後面沒有跟隨我爸的步伐,而是自己做起了培訓學校。難以置信的是,我爸這種瘋狂的擴大,居然沒有出現資金斷層,也沒有任何意外,五年過後,他擁有的個人凈資產已經誇張到一個地步。可就在那時候,我們十一歲,我爸被查出了肝癌,拖著這樣的身體又迅速將所有的身家套了現,分配好財產,立好遺囑,囑咐我們的媽媽,讓我們三個姊妹隱姓埋名,不能讓外人知道我們的身份。然後把自己一直帶著的那塊石頭交給了張強家,交代一定要在他死後將它交給自己的女兒們。我爸去世了之後,張強就一直保管著這石頭。上個月張強也得病去世了,在他彌留之際,把這件事託付給了張一默,張一默又通過加爾找到了我。


  聽完他給我講了所有我想要知道的事情,我就下車回家了。臨走前他在我手機上留下了電話,說有事電話聯繫。


  上樓回到房子里,我把石頭拿出來,細細的看著這石頭,難以想象竟是因為這樣一塊小小的東西,讓我們家天翻地覆。我趴在床上想著想著,手握著石頭睡著了。夢裡面我夢見我爸爸,他滿臉淚痕站在我面前,口中念叨著「完了,完了,再也找不回來了!」我想要上前去拉他,卻發現眼前的爸爸消失了。我在原地喊,卻沒有回應,忽然地面向下崩塌,我一下就醒了。


  看看手機,時間顯示半夜2:40,把手機丟到一邊。正想閉著眼繼續睡覺,電話響了,是肖雨打來的。他在電話那頭問我今天都幹什麼了,一個人在家會不會無聊。我懶得跟他廢話,隨便敷衍了兩句就掛了。我並不是一個感情粗枝大葉的女生,但是我不敢相信的是,居然從電話里聽出了對方些許的失落。「真好笑,自己朝三暮四,還期望別人對你從一而終?我可不是那個溫柔的加爾。」我對著掛斷的電話冷冷的嘲笑。


  一夜再無其他怪夢,很難得睡得好。第二天早上一大早我就醒了。我將石頭戴在脖子上,走到陽台大大的伸了個懶腰,看到一輛大紅色的保時捷停在樓下非常刺眼,轉身又回到屋內。剛穿上兩件毛衣,就聽到大門被開啟的聲音,知道肯定是肖雨回來了,我立馬兩步並作一步的跑到床上蒙上被子裝睡。肖雨進來看我還在睡覺,並沒有叫醒我,只是坐在床邊,然後就沒有了響動。過了幾分鐘,我懷疑這人坐在床邊睡著了,怎麼一點想動都沒有。好奇他坐在床邊幹什麼,於是偷偷從被子里露出半個腦袋偷瞄,卻正好對上了他的目光。他居然一直看著我!我就像被捉住的小偷,打算把頭躲回被窩裡,還好一陣敲門聲拯救了尷尬的我。


  肖雨聞聲去開門,我使勁喝了兩口水,又穿上背帶褲,確定看起來像五個月的肚子后,才從房間里出來。我湊到門口一看,居然是昨天的張一默,他身邊還有一個個子高高的外國男。這什麼情況?!張一默來幹什麼?肖雨回頭問我:「你認識?」我頭腦混亂的看著門口兩個人,忘記了要不要請他們進來。張一默見到我和我這一身裝扮,並沒有感到多驚訝,依然面帶微笑,準備開口跟我說話。我一下反應過來他曉得我是尼尼,這一下萬一他喊錯人了,我這不就穿幫了!連忙上前想把他兩人往外推。


  「加爾,你這是不打算讓我們進去嗎?」張一默滿臉溫和,一手打在我肩上拍了拍。算他聰明,他要敢拆穿我,我就敢把他大卸八塊。


  我順勢乾笑兩聲請他們進門,然後介紹肖雨。「這是我男朋友,叫肖雨,肖雨,這是我朋友張一默,這位是他同學……」


  「你好,我叫James,你叫我阿成吧。」外國男堆出一個微笑招手。


  「你說你叫什麼?!」我聽到「阿成」兩個字,當時就驚了,阿成真的沒死?!那簡訊真的是阿成發的?!我瞪大雙眼像見了鬼,難以置信的看著外國男。


  看到我的失態,肖雨皺眉問我怎麼了,我一時腦子放空沒答上話來。外國男顯得有些尷尬,旁邊的張一默馬上打圓場,「加爾,我同學第一次來中國,你不要嚇著他了。」外國男馬上識時務的與我和肖雨握手,一口彆扭的中文和我問好說:「第一次見面,你好。」


  肖雨在旁邊很不自在。他本來就很介意我(或者說是介意加爾)和其他異性接觸,現在兩個男的忽然登門造訪,個子都比他高,長得也不錯,他肯定非常不高興,但表面上還是很禮貌。我雖然不喜歡肖雨,但他畢竟也是和我生活在一個屋子裡,也算和我一頭的,我必須要照顧他的感受。收起了滿臉的難以置信,我挺挺大肚子,指著客廳沙發說:「把鞋脫了再進來。」


  兩個客人很懂禮貌,聽話脫了鞋以後徑直走到沙發上坐下,也沒有東張西望,只是齊刷刷的看著我,等我這個主人下一步指示。我不知道他們忽然造訪的意圖,但是有很多事情都不方便在肖雨面前提起,最不方便的是我的身份。肖雨關了門也坐在客廳,我坐在他旁邊,看著這兩個不明來意的人,不曉得該擺出什麼表情。氣氛很尷尬,雖然只持續了短短几秒鐘。終於,勇敢的張一默開口了。


  「加爾,我們多少年都沒見了,等會中午我們去吃個飯吧,你這都懷孩子了,必須要慶祝一下。」他帶著一些自來熟的口氣,說完還一把摟住阿成的胳膊。這,這這這.……真愛啊?!我眉毛一挑眼睛一瞪,昨天的張一默,行為舉止都很正常,今天這一下就把我打蒙了!

  肖雨故作大方的點頭同意,「你們是加爾的朋友,來了肯定要好好招待你們。現在時間還早,不如帶你們到周圍轉轉吧。」


  「那好那好,加爾,你老公真好,人長得帥又想的周到。」阿成激動的回答,完了還對著肖雨拋了個媚眼。肖雨打了個冷顫,借說進屋換洗整理一下,留我陪兩個客人聊聊。他還穿著前天出門的衣服,一身汗臭,他又是個非常愛面子的人,所以不管心裡高不高興,他都要求自己從頭到尾的整潔。等肖雨一進衛生間洗澡,我立馬回頭瞪著張一默,他這一大早不明不白的跑來到底是要幹什麼?張一默目送肖雨後,低頭就和我目光對上了。


  「你真的是那個阿成?你騙加爾說你死了是因為你彎了?」我白了一眼張一默,轉頭質問阿成。天吶,加爾居然為了一個變心的人,不惜懷著孩子飛到美國,可現在這人卻大搖大擺的在這裡秀恩愛,對象還是個男的!我滿心覺得加爾好可憐。


  「誰說我死了?我前兩天就到霧城了,給加爾送花結果沒有回應。昨天我找到一默,他才告訴我加爾已經不住在這裡了,今天過來就是想問你加爾搬到哪裡去了。」阿成認真的回答我的問題。張一默神色不變的把阿成的手推開,拿起水壺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了一口,饒有興緻的看著我的大肚子似笑非笑的,我恨不得一巴掌糊死他。


  「加爾說你一年前就死了,還是你弟弟給他說的。到底是怎麼回事?」我被眼前這個阿成整得一頭霧水,他說他是來找加爾的,但加爾三個月前就去美國找他了,就算他不知道,他家人也會告訴他啊。


  「我弟弟?!」阿成驚呼道,「我弟弟一直在野外跟探險隊進行拍攝工作,他怎麼認識加爾?我和他都有三年沒見了。」阿成停下來想了想,接著說:「一年前我和加爾打算結婚,本來我回美國就是為了結婚的事情,結果臨時安排了一個出差,直到幾個月前我才回到美國。我還給加爾發了簡訊,她怎麼能說我死了呢?」阿成有些激動,臉上的表情可以組成五連拍。


  自從加爾和楊宇一起去了美國后,我已經三個月沒有聯繫上加爾了,她從來沒有給我打過電話或者發過簡訊,我給他們兩人打過去永遠都是不在服務區,現在這個阿成忽然出現,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我自己已經是鬧不清楚了。


  「之前小默告訴我說你是加爾的妹妹,你和她真像,你們兩個都叫加爾,進門那瞬間我還以為你就是她。」阿成一手扶著額頭,好像受到了巨大的打擊。


  他說幾個月前給加爾發過簡訊,看來加爾收到的簡訊確實不是什麼惡作劇,可是他為什麼這一年多來都不聯繫加爾?這不符合邏輯呀。難道加爾是因為阿成彎了,所以才和肖雨在一起。後來又接到阿城的簡訊,怕事情他知道,這騙我說她要去美國,讓我代替她,然後和楊宇私奔了?天吶!這都是什麼呀?!

  我被自己腦補的內容震驚了,憤怒的看向張一默,都是他搶走了加爾的心上人,所以才讓事情發展到這一步。我兩眼冒火的瞪向他,看到他還事不關己的端起水杯喝水,我一把拉起張一默到陽台,把滑門用力一甩關得死死的。誰都不要阻止我將這個混蛋從三樓丟下去!

  「怎麼了?怎麼氣成這樣了?小心動了胎氣,哈哈。」張一默先是一驚,然後打趣的跟我說話,還用手來拍我五個月的毛衣肚子。


  我一把推開他的手,抓著他衣領往下拽好把臉拽到我跟前,然後憤憤地說:「你個王八蛋,你居然搶我姐姐的男人!還好意思在這裡秀恩愛!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我越說越氣,結果.……太過於憤怒,把自己氣哭了。


  張一默聽我罵他先是大笑,可後來看我把自己給氣哭了,側身擋住透明的滑門,一手掰開我拽著他衣服的手,然後把頭靠在我耳邊悄悄說:「不要告訴任何人加爾在哪兒。」


  我一聽,不敢亂動,帶著小小的抽涕和滿腦子的混亂問他:「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他不做聲,拍著我的背幫我順氣。我著急的追問:「你說,到底是怎麼會事?你為什麼會和阿成在一起?他一年前到底死了沒死?他找加爾要幹什麼!」我還在延續我心裡的那個猜想。


  「加爾!」屋內傳來肖雨的聲音,他已經收拾好了,現在就站在客廳看著陽台上張一默彎腰擋住我的背影。張一默淡定地交代我:「千萬不能對別人說,這對加爾很重要。」我點了點頭。張一默肯定是知道什麼,才會那樣說,回想剛才我也是遵守和加爾的約定,不告訴任何人加爾的去向。我順手抓起他的衣袖擦眼淚,正打算擦鼻涕,他立馬從兜里掏出餐巾紙給我,嘴裡嘖嘖的直嫌棄。


  回到客廳,肖雨臉色很不好看,也不管我眼睛紅紅的,直接把我拉到身邊,問我:「剛才怎麼了?」我想不出來怎麼解釋,還好沒等我有任何錶情出賣內心的時候,張一默馬上解釋說:「剛才加爾和我說一起去上墳,我們兩家世交,我倆父親都過世了,墓離的很近,所以就相約一起去上墳。加爾和她父親感情很好,想到以前的事情就有點難受。」張一默盡量解釋,肖雨只是意味深長的看著我,然後「哦」了一聲。


  下樓后我看張一默徑直走向了剛才閃瞎我狗眼的大紅保時捷,正想說他這一天換一輛車真不嫌累,又忽然想起我並沒有告訴肖雨昨天的事情,他們也說今天是多年後第一次見到我,所以為了避免穿幫,我在之後的安排里基本保持沉默。


  晚上我們去唱K,肖雨不甚酒力被阿成陪去了廁所,終於給我騰出了足夠的時間。包房裡聲音全關,張一默先給我講了個大概。


  「加爾和楊宇在兩個月前已經到了美國,加爾一直和我保持聯繫,所以你不用擔心。阿成和我是一年前認識的,我並不知道他認識加爾,昨天他來找我說是來找他的未婚妻,我一看照片才知道他說的未婚妻是加爾。但你說加爾告訴你阿成在一年前死了,加爾我認識很多年了,雖然沒見過面,但是她的為人我大概也清楚,是不會開這種玩笑的。所以這個阿成和加爾要找的阿成是不是同一個人,只有加爾才知道。而且這兩個阿成都是在一年前出現和消失,這裡面想必不僅僅是巧合那麼簡單。」他語氣很認真,我心裡想:難道阿成也有個雙胞胎?我很認真的在想雙胞胎的可能,嘴裡還念道念道,張一默看我抓不住問題的重點,狠狠地往我腦門上彈一聲嘎嘣脆,我哼了一聲,硬是忍著那一下疼。


  這時,我放在桌上的手機亮了,有人打電話來。一看屏幕,我和張一默不免對視一眼,來電提示寫著大大兩個字——加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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