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俗氣（下）
高禁所說的事情與他的那位師兄有點關係。
那時候的高禁還是個「別人家的孩子」，進入大學之後，有很多優秀的同學，各位師兄師姐更是珠玉在前，但是高禁心態極好，而且又很善於學習，所以第一個學期結束的時候，他的成績是年級第一。
迎新晚會的時候，高禁因為入學成績好，再加上形象好，而被挑選作為新生代表上台講話，還有即興表演，高禁一下子就俘獲了不少少女的心，當然也許有少男的心也說不定。高禁在一片讚美聲中也難免有些飄飄然的感覺，直到……
有個名字出現了。
一個已經去世的師兄。
也是這所學校流傳在學生的種種傳說、故事裡面的學神級人物。
蕭涼景挑眉笑道：「是楚歌說的那個醫生死去的愛人？這故事未免也實在是……太俗氣了吧。」
高禁也跟著笑了笑，但是他點點頭道：「這個故事，本來就是那麼俗氣啊。」
當那個名字出現的時候，高禁才知道，這個世界上真的有人，擁有著一個讓人只能夠仰望、羨慕、憧憬，但是很難達到的高度。這麼說可能有些矯情，但是對於那個時候的高禁來說，那位師兄的確是這樣子的存在。
他是一個很專業的好醫生，雖然年輕的他因為種種限制沒有辦法親自上台手術，可是他曾經親手治好過的一位病人，是一位很有身份的官員的朋友，於是力排眾議讓他主刀為自己手術。
就像《白色巨塔》里的男主角一樣，所有的手術規劃都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他就是最優雅的小提琴手，完美地演奏了一場名為「手術」的表演，然後一舉成名，畢竟那年那才二十四歲，一般人還在和無數專業課課本抗爭的時候，他已經可以獨立做手術了。而且每一個步驟，都堪稱完美。
這樣的人，真的只能被稱為天才。
他很年輕，很英俊，相貌是女孩子們都會喜歡的陽光健氣型。他很熱愛健身，因為喜歡健身，還曾經參加過專業的健身比賽，拿過冠軍，讓無數人為他的肉體而尖叫。是個棒球高手，精通攝影，自己拍攝的短片在圈內流傳，被很多專業導演看好。明明是不想管的興趣愛好，但是卻每一樣都做到專業水準，他不只是醫學上的天才，還是個文藝青年。
「說起來，文藝青年其實還不足以形容，他是個真正的詩人。」高禁端著茶杯，輕輕地摩挲著杯子，「詩人，他有一位室友是我念大學時候的導師，曾經說他是個願意為了自由和理想而死的人，但是最後他是為了愛情而死的，只是死得很不值得，那個男人躲在他的身後，即使他和全世界抗爭，也要保護的人，卻在第一時間背叛了這段感情。」
背叛，其實也算不上是背叛吧。
蕭涼景想。
即使是在已經足夠開放和open的當下，仍然有無數人對他們避之而不及，在那個時代，當自己成為輿論的旋渦中心的時候，能夠直面抗爭的是勇者，而選擇逃離和躲避的……是弱者，但不是罪犯吧。
但是想到某個女人被騙婚，被騙剩下一個沒有愛情成分的孩子，蕭涼景又覺得有點可笑。這個世界不是因為愛情而降生到這個世界上的孩子太多了，但是騙婚生孩子的行為還是覺得真尼瑪……噁心人。
聽著高禁繼續對那個學霸……哦不，學神級別的學長，一個即使已經去世多年，但是仍然被很多人記在心裡的傳奇人物。
「那位學長和男生戀愛的事情其實並沒有瞞住很久，這樣的事情很普遍，但是卻很少有人把這種小眾的戀情放在大庭廣眾之下，偏偏他是一個很執拗的人……儘管對方總是一副躲躲閃閃的樣子，但是在他的態度下，沒幾天就全學校都知道他喜歡男生，而且有正在固定交往的人了……」
所以，愛的多深刻，在感情遭遇背叛的時候就有多失望，更多的或許是，覺得自己那一刻瞎了眼，怎麼就愛上了這麼一個沒有原則和節操的人。蕭涼景越聽越覺得，這樣子有才華，而且總是能夠理智地學習生活的人，不是一個輕易可以被一段失敗的戀情打到的人。但是她仔細想了想，倒是也明白了，在當時的環境下，他可能正如哥白尼一樣，苦苦支撐著自己的是心中「沒有任何罪惡的愛情」，但是當自己的戀人親手把這份愛情破壞掉了之後，他就對活下去徹底絕望了。
如果不愛，為什麼一開始要開始呢，既然開始了，為什麼不堅持……不能夠堅持下去，為什麼不能好聚好散，還要在背後捅一刀，讓自己遍體鱗傷呢。昔日的戀人站在自己的對立面，然後和其他人一起竊竊私語——「他居然喜歡男人，他真是噁心。」
面對這樣的情境，他什麼也沒有說，自己一個人扛下了一切，然後自殺了。楚歌也是一樣，他實實在在也遭遇了葉落飛花的背叛，但是沒有辯解，沒有洗白，沒有澄清，葉落飛花說讓他「不要鬧」「不要再出現」，他就真的再也不在帖子里說任何話，一個人在遊戲里，帶著一堆工作室和自己的小號，每天孤獨地重複一樣的任務，在遊戲里問不認識的路人「你可以做我的親友嗎？」
等等等等！
蕭涼景「啪」地一聲把手裡的茶杯往桌上一放，轉身認真地看著高禁的雙眼，「我的高總，請問……你為什麼這麼關注你的師兄，連帶著特別關注楚歌？你是不是對你的師兄有什麼不可描述的想法？趕快給我從實招來。」
高禁啞然失笑，敲了敲蕭涼景的額頭：「你這丫頭是不是電視劇看多了，還是演電影演傻了，這怎麼可能啊，不要說我根本沒有見過這位師兄，即使他還活著，我一個24K純直男，也不能對他有任何不可描述的想法啊。」
蕭涼景自己在心裡默默地吐槽，我當然知道好不好。
高禁摸了摸蕭涼景的頭，像是給小貓咪順毛一樣極其溫柔地哄著蕭涼景道：「其實我只是有點不甘心而已，對於一個很崇拜的偶像一樣的人，人大概都有點執著的念頭吧。大概就像是你總想著有朝一日和封情一較高下一樣，我也想著，一向自認天賦很高又足夠努力的自己能不能和他一較高下，但是很顯然，你還有機會，而我已經沒有機會了。」
「但是他的確是影響到我了，我聽說了他的故事之後開始重新思考我未來的道路，幾乎是推翻了我的家人一開始為我規劃的道路，選擇了一條看起來很不可思議的道路。你知道吧，我們學校的醫科非常好，但是實際上是一所綜合性大學，只是其他一些並不差的專業被醫科掩蓋了本身的光芒而已。所以我轉專業之後，讀了一個其實不算很差的專業，當然，從那時候開始我就開始自己想辦法做兼職掙錢了，因為我家裡人知道我轉專業時候，和我講道理講不通，直接採用了最暴力的方法，就是切斷我的經濟來源。」
蕭涼景想了想，問道：「你是說過你的家裡人現在對於你從事這一行還是很不認同，對吧？」
高禁點點頭：「是啊，不認同，雖然算算也過去快要十年了，我似乎也有點成績，但是他們仍然不認同，認為我走了歪路。」
蕭涼景一臉心疼地看著高禁：「那你一直得不到家人的認可不是很可憐？一直進不了家門，你一定很痛苦吧？」蕭涼景在自己的腦子裡又腦補了一出滿是愛恨情仇的大戲：提著一堆補品，跋山涉水回家的高禁，在寒風中顫抖著守在大門口，苦苦哀求著家人打開門，但是家人卻很堅決地不開門，「你不重新做回醫生，我們就永遠不認你！」
「想什麼呢？」高禁扶額，自己的愛人是個個性有些迷糊的人，雖然有很多自己的小九九，但是本質上是個單純可愛的人，這個特別喜歡自己腦補小劇場的習慣實在是讓自己很苦惱，「雖然他們不認同，也沒有讓我不進家門啊，頂多是我回家的時候多念叨我兩句而已，你不會以為他們要和我斷絕關係吧。」
看到蕭涼景一臉「難道不是嗎」的表情，高禁解釋道：「我們的關係好著呢，不認同是一回事，我們畢竟是家人啊，怎麼可能鬧得那麼嚴重。有時候家長作風的確是嚴重一點，但是他們其實還是支持我們有自己的想法和個性的。這麼多年，可能逼我逼得太緊的，不是他們，而是我自己呢。」
蕭涼景無奈地點點頭：「好吧，反正你總是有道理的。」
她挑眉問道：「那你要管楚歌的閑事嗎？」
高禁有點不太理解蕭涼景的思維模式，為什麼剛剛才說到自己，現在就又轉到了楚歌的身上？雖然有些不理解，但是他還是如實地表達出自己的想法：「當然不，我那麼忙，哪有空管一個外人的閑事，而且我還不認識他。」
啊咧？
啊啊啊啊啊啊！不管楚歌的事情？那你一副很積極地關注楚歌的事情的樣子，到底是為了毛啊？為！了！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