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命運
梵禪窩在小道士的懷中，吃著小道士的飯食，雖然不是很美味，但至少是熱的。
說實話，在凡間養傷實在太慢了一些，但是它卻很享受在這裏的生活，每日看著小道士把弄一把小木劍，覺得時間一下子就過去了，在這裏的每一天都要比之前的數千年來得快樂。
可惜，美好的東西終將不能長久。梵禪像往常一樣跟在小道士的身後，同他一起上山砍柴，景色很美，樹林裏又涼快，難免走得深入了一些，不知不覺就被幾個妖物圍了起來。
梵禪站在小道士身前，呲著牙叫了一會兒，可在妖物的眼裏，它不過就是一隻俯臥在小道士腳邊的小貓咪而已，幾聲叫喚完全引不起妖物的注意。
小道士抽出兩根木條朝著周圍胡亂劈了一番，抱起梵禪就一頓狂奔，跑了數十米就停下了腳步，小道士抱著梵禪，小胳膊微微發顫，麵色卻十分鎮定，直勾勾地看著對麵人高馬大的妖魔，聲音也平淡：“我道行淺得很，懷裏這個還不如我，你們就算吃了也得不到什麽好處。”
妖物歪著頭，覺得這小屁孩很有意思，往前湊了兩步，伸出兩根手指揪著他的臉：“道行我們不是很挑，但你這細皮嫩肉的，至少是塊渾料不是？”說罷看了看周圍的妖魔，一起哈哈大笑起來，眼睛中直冒綠光。
小道士梗著脖子，低聲對懷裏呲牙的梵禪道：“等會兒我把你放下，你就跑，到時候我會去追你的。”
沒等梵禪反應，它的四肢腿便先著了地，腦子裏隻記起一個跑字，四條腿搗得頗快，很快便鑽進了林子。
那時候的梵禪，雖在仙界活了數千年，可是它是獸，仙人們也將它當作獸，平日裏的交流也是直來直往，隻字片語，初次到來凡間，還是第一次領略“謊言”二字。
梵禪左等右等也沒能等來那個小道士，隔三差五便回到之前約定的地方看一看，可是什麽都沒留下。
慌亂與孤寂日複一日地折磨著它，直到仙界發現奄奄一息的它，將它帶了回去。
梵禪趴在引仙橋的邊上，養傷的池子也不去，仙氣繚繞的浩瀚也不回，巴巴地望了六十年，周身的氣息都泯滅了一大半，叫路過的仙娥都覺得心疼。
眾仙最後一次見梵禪，便是在露靈台的門口，看見它神色懨懨地進去了，大門一關，便再也沒了生息，隻是仙界的邊上，橫空出了一個小仙，長得麵若桃花，一雙眼睛璨若星輝，叫人過目難忘，卻是個酒鬼，衝著大夥一笑，露出一口白牙，自詡“雲慎。”
挨天雷的日子很是不好過，梵禪趴在引仙橋旁，遙遙地望著。
阿柳湊了過來，本想踢他，卻生生忍住了，拿著桃子咬了一口，甕聲甕氣地開口：“那什麽，我還是覺得你雲慎的樣子，我更習慣一些。”
梵禪翻了個眼皮，翻了個身，仰麵一躺，露出白花花的肚皮和身下那物件，霎時間，便聽見阿柳刺耳的尖叫聲：“啊！臭流氓！”
梵禪捂著耳朵，氣定神閑：“阿柳，你也老大不小了，害什麽羞，再說了，我現在是獸身，和你昨天逗得那小貓小狗沒什麽區別，你看看你這什麽反應，嘖嘖嘖，心真髒。”
“滾蛋！”阿柳捂著臉，手中的桃子一飛，就砸在梵禪的肚皮上，她五指扒開一條縫，“我拿了上好的傷藥給你。”
梵禪肚皮一挺，又接住從天而降的藥瓶子，左右看了看：“這藥挺不錯的，哪兒來的？”
見阿柳扭著粗壯的身板，一副嬌羞樣子，他咂了咂嘴：“不是吧，就你這樣的鐵樹也能開花？”
阿柳身子一頓，朝著梵禪走了幾步，後者雞皮疙瘩掃地，倒是有些害怕了，四條腿朝天猛踹一番：“欸欸欸！我告訴你，我可是雄性的獸，你可別亂來，我的貞操可不容你玷汙。”
阿柳冷哼一聲，拽開他的四條腿，將肚皮上的藥瓶搶了回來：“你放心，就算是我瞎了眼，也不會看上你！反正你這獸身皮糙肉厚的，明天還得受雷刑，這藥給了你也白費！”
梵禪抬頭看著阿柳氣呼呼離去的背影，噴了兩口熱氣：“哼，我又不是不知道你覬覦我人身的美色，少裝了！”
梵禪翻身重新趴好，賞了一會兒糟糕透頂的景色，突然起身朝著茅草屋後麵的水池子走去，看著自己的倒影，麟角朝天，獠牙刺骨，一雙眼睛中帶著戾氣。
如果他日再見，這個樣子會不會嚇到他。
想法不過在自己的腦海中停留了一瞬，水中的倒影便已經轉化成了雲慎的樣子，麵如朗月，眉眼如星，隻是身上密密麻麻地布滿了天雷的傷口，扒開衣襟，一道傷口從鎖骨貫穿至肋骨，麵目猙獰，頗為嚇人。
他伸手將衣襟裹好，露出一個苦笑，這個樣子，才是真的嚇人吧。
“菩薩，這一次，我不會洗去記憶，我就在引仙橋旁等他，他說過，他一定會成仙的。”那日，他跪在菩薩麵前，萬分虔誠。
“梵禪，你要知道，楚子安不過是那個小道士的轉世，他們之間即便有什麽聯係，也不會再記得過往。”
他抬起頭：“不管我是梵禪也好，雲慎也罷，也不管他是那溫暖倔強，立誌成仙的小道士，還是風骨絕佳，劍眉如飛的楚子安，我都不相信朗月口中的有緣無分。”
菩薩微微歎息：“一切都看造化。”
他微微笑了笑，眼中璀璨如星：“菩薩，心誠則靈，這話可還當真？”
微風拂過，阿柳最近似乎美了一點兒，還知道倒持自己了，沒事就往外麵跑。
“你看我今天的拂柳妝好看嗎？”
梵禪敞著肚皮，是好看了那麽一點點，但嘴上沒說：“嗯，也就一般吧！”
阿柳翻了一個大白眼，手上的鏡子一頓：“引仙橋上似乎有人？”
等阿柳再回頭，哪裏還有梵禪剛才龐然大物敞著肚皮的影子，再眯眼一看，一隻腳腕高的小獸屁顛屁顛地朝著引仙橋跑過去了。
橋上那人衣袂翻飛，麵容俊朗，棱角分明，尤其是一對劍眉，添了不少英氣。
他眯眼看著麵前這隻小獸，彎腰將他抱了起來，一如既往溫潤的聲音：“我認得你。”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