敵人終究還是沒忍住,動手了,所有的紅繩都被觸動,四麵鈴聲大作,發出“叮叮當當”的強烈、脆耳的響聲。
一眾師弟都被驚醒,子恒帶著佩劍匆匆闖入大師兄的房門,腳下卻被一團東西絆了一腳,他劍尖點地,用力一戳,才堪堪穩住身形,轉過身才看到蹲在門口眼屎眼淚糊了一臉的小師妹,嚇了一跳:“你在這兒幹什麽,嚇人嗎?”
小師妹抬起臉,張了張嘴,本想控告一番,可又想到那人是大師兄,又絕望地閉上了雙眼,愣是又擠出兩滴淚花:“沒事,我願意在這兒做門神。”
子恒看著她的樣子,伸出一隻手在自己的臉上比劃了一下:“你還是先把臉洗了吧,怪嚇人的。”
子恒還未踏進房門,楚子安就套了一件新的白色外袍出來,重新將腕帶綁好,身後背了一把子恒從未見過的全身黑漆漆的長劍,整個人都有些神采奕奕。
村鎮上的人們早就看到這群道士在外麵布置網鈴,此時聽到四周銅鈴的響聲,自然都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皆瑟縮在家裏,不敢出門。但也有幾個發現自己的家人失蹤了,哆哆嗦嗦地跑到客棧門口,一句完整地話都說不出來。
楚子安皺了皺眉,仔細聆聽,辨別著方向,四麵鈴聲的響動顯然是被人故意為之,而隻有村鎮的西南方向,鈴聲反倒十分細微,有些小心翼翼。
子恒也發現了這一點,跟著楚子安疾馳而去,劍已出鞘,釘入樹幹之中,擋住一個人的去路。
被擋住的人身法倒是十分矯健,側頭躲過飛來的一劍,彎身向前滑過,足下用力,攀上旁邊的一棵高樹,朝著楚子安的方向放出兩枚飛針,後者用長劍在身前挽了一個圈,將飛針別開,再一抬眼,那人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好在子恒在不遠處發現了被劫持的村民。但實際上來說,他們不是被劫持的,根本沒有人在背後用刀押著他們,也並非昏迷後被別人扛走,而是自發地朝著樹林深處走去。更加奇怪的是,當楚子安帶著他們返回村鎮後,親人哭得一派狼狽,抱著他們謝謝道長的時候,他們對於剛才發生的事情全然不知情,意識還停留在自己前一日的夜晚上床睡覺之前。
楚子安又帶著師弟們在附近的樹林中搜索了一整天,然而由於人少地廣,仍未發現什麽其他的特殊之處,對於今早的侵襲,敵人也未留下片刻痕跡。
冬天的暮色降臨得十分早,小師妹托著腮,將胳膊肘拄在搖搖欲墜的窗框上,看著太陽的光芒隻留了一個小小的尾巴:“師嫂,大師兄該回來了吧,我實在太想念他做的飯了。”
雲慎此時穿得衣服比早上還多,隻是換了一個不帶毛領的外袍,將自己的脖子捂得嚴嚴實實,緩緩從床上站起來,走到桌子前倒了一杯熱水。
小師妹回頭看著他,一雙大眼睛裏充滿了探求真知的欲望:“師嫂,你的腳怎麽了,為什麽走路一瘸一拐的?”
雲老板剛喝下的熱水又吐出了一半,眼神飄忽地盯著窗外的景色,麵不改色:“剛剛去茅廁沒站住,崴了一下。”
小師妹撇了撇嘴,繼續看向窗外,歪著頭,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雲慎又輕飄飄喝了幾口熱水,才聽見小師妹說:“師嫂,大師兄對你可真溫柔啊!”
“他向來不都是對任何人都很溫柔?”
“他對旁人客氣是一回事,對同門弟子嚴厲是一回事,而對你的溫柔是另一回事。”她回頭瞅著雲慎,大眼珠子上下轉著,將雲慎打量個徹底,鬼靈精怪地笑了,“我從小沒爹沒娘,是被師父從狼窩裏撿上山的,就丟給大師兄養我,每每夜晚,我都能看見大師兄在月下拿著那個亮晶晶泛著綠色光芒的玉佩小角塊,心緒難平,一次竟念叨出了聲音,說是一定要找到那日的救命神仙。如此看來,師嫂就是那個他要找的神仙吧?”
不知道為什麽,雲慎恍然覺得自己發現了不得了的事情,本該可愛的女孩子的臉上竟然露出了一絲猥瑣的笑容,這讓他寒毛倒豎,後脊生寒。他瞥了一眼小師妹,將茶杯放好,正準備把這個長歪了的小孩兒教育一番的時候,聽到客棧門外咚咚作響的敲門聲,還伴隨著源源不絕地哭喊:“道長,救救他吧……”
等雲慎撇著腳趕到客棧門口的時候,眾多道長已經在門外安撫群眾,在一大堆哭喊中,他大致明白了是怎麽回事兒。今早救回的那些人本來沒有什麽事情,但到了下午就開始情緒焦躁,砸東西,打人的現象持續發生,本來家人覺得沒什麽大不了的,但是到了夜晚,這些人竟然倒地不起,神色痛苦扭曲,將自己身上抓出了多處傷痕,卻還是受著折磨般在地上翻滾,樣子看起來十分駭人。
雲慎扒開眾人:“帶我去瞧瞧。”
還未到門前,就聽到掙紮的痛苦的悶哼聲,緊走了兩步,才看見一位村民被破布捆住手腳,綁在一個木板之上,極力地扭著身體,口中咬了一塊白巾,額上青筋突爆,汗水已經浸濕了衣服。
雲慎逐漸靠近,彎身將手搭在他的手腕上,雙目微垂:“果然是他們。”
“師嫂小心!”小師妹將雲老板推開,語氣有些焦急。
回頭一看,這村民挨到了人,竟然掙脫了口中的白巾,張口就要咬住雲慎的手腕,被小師妹用一塊廢棄的木板擋開。
被捆著的人掙紮了兩下,帶著身下的木板與地麵發出強烈的撞擊聲,喉嚨裏發出嘶啞的叫聲:“救救我……給我續命湯……”
子恒此時正好感到,不忍再看此人的痛苦模樣,一掌劈在他的後頸,後者悶哼了兩聲,暈了過去。
楚子安將雲慎拉過,看了看他的手腕,確定沒有受傷之處,才注視著他的目光,劍眉微皺,緩緩開口道:“是養魂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