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這樣猝不及防地一撞，倒是把雲老板的好心情撞沒了，他麵色不善，死死地盯著猴在楚子安背上看起來不過十二、三歲的小屁孩兒。
這小孩兒也學著眾多師兄的模樣，將頭發在頭頂束好，一根簪子歪斜著插在上麵，穿著一身藍底白色的道袍，長得眉清目秀的，跟餘星澤有些像，隻是少了兩顆虎牙，少了那麽一點兒邪氣。這小屁點兒不會也和餘星澤一樣是高齡童顏的死變態吧！雲老板晃了晃腦袋，怒氣倒是沒減半分。
“小鬼，你娘沒告訴你做人不能冒冒失失嗎！”雲慎半張臉都藏在毛領裏麵，此時正努力伸長了脖子，露出兩顆尖牙，自認為麵目十分凶狠。
小屁孩兒繼續扒在楚子安的背上，兩隻小腿向上翹著，一雙眼睛撲閃撲閃的：“大師兄，這是師嫂嗎？”
“？？？”向來遇事就慫隻會打嘴炮的雲老板此時此刻徹底地炸了，他擼了胳膊袖子，將小屁孩兒從楚子安背上抓下來，按在椅子上，一時間高大得不行，兩隻手搭在椅背上，將他圈在胳膊之間，膨脹的衣物在小孩兒身上投下濃重的陰影，“看起來年紀輕輕的，這麽快就瞎了嗎？”
麵對眼前烏雲壓頂一般，小屁孩兒扁了扁嘴，兩隻大眼睛裏麵霧氣繚繞，嘴巴張開，甚至能看到裏麵的嗓子眼兒：“哇！三師兄，大師嫂欺負我！”
子恒別過臉，將頭埋進手裏，說話也悶悶的，腳底下就開始往門外邊走：“小師妹，你可消停點兒吧，我們還有正事兒呢！”
小屁孩兒被圈在椅子裏，聽到三師兄的訓斥聲音更加嚎啕：“嗚哇，完了完了，你們都不要我了！”
咦？女孩子？雲老板身形一僵，慢慢收回了手，有些尷尬，他最見不得女孩子哭，在家裏的時候，每每看見小白哭，都不知道如何是好。他一隻手揉了揉小師妹的頭發，輕聲寬慰：“你三師兄也不是故意的，要不你和我們一起？”
子恒仿佛覺得有哪裏不對，但是看了一眼大師兄後默默閉嘴。
小師妹抬起頭，竟然哭出了鼻涕泡，她攥住雲老板的手，將鼻涕眼淚都蹭在他的袖子上：“嗚哇，師嫂你真是太好了！”
說著，小師妹就從椅子上蹦起來，要往雲慎身上竄，被楚子安一把抓住，提著她的後脖領扔給子恒，微微歎氣：“你師嫂身上有傷，你可不許皮猴似的往他身上竄。”
小家夥再皮，也是害怕大師兄的，乖乖站好，點了點頭，又衝著雲慎擠了擠眼。
雲老板：“……？”嫂、嫂你大爺個頭！
這種規模的小村鎮，根本沒有仵作，更別說是專門停放屍體的房間，因此，這幾天的屍體都被子恒他們統一擱置在從一戶人家那裏買來的破房子裏，師兄弟幾個輪流看管。一個草簾將屍體與外部隔絕，十四師弟給前來查驗屍體的幾個人發了手巾，捂住口鼻，即便是冬天，也要預防疾病的傳染。
破屋子周圍遠遠地圍了一圈人，都在說三道四，還有零星的嗚咽聲，大概是有屍體的親屬吧。
停屍的地點十分昏暗，子恒點燃了兩根燭火，眾人才將裏麵的情形全部看清。房子裏麵竟然停了約莫二十具屍體，這對於這種偏遠的村子來說，確實不是一件小事。
楚子安湊到近處瞧了瞧，二指別開其中一具屍體的頭，看見頸側一道明顯的刀痕，又挨個檢查了剩餘的屍體，皆是喉管一刀斃命。
“全身上下並無其他傷口，隻這一處幹淨利索的致命傷，並不是普通的人或妖能夠做到的。”楚子安雙眉微皺，用手指比了一下刀口的長度與深度，雙眉皺得更緊。
雲慎也湊近瞧了瞧：“這傷口的走勢和長度有些眼熟。”
“是之前我們去過的那個村子裏的人。”道長用白色的手巾擦了擦雙指。
“你是說神秘村子裏麵讓我中毒的大漢？他確實有一把三尺長刀，與這刀口……也確實一致。”雲慎側著頭，又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眾多屍體脖頸處的傷口，搖了搖頭，“不可能，他們不能離開那個村子太遠，不可能是那些大漢做的，應該另有他人。”
“希望不是。”
“既然大師兄對凶手已經有了初步的猜忌，我們為何不乘勝追擊？”子恒很是不解，在他的印象中，大師兄向來都是說一不二，無所不能的，既然是他說出的話，就肯定有八成確定的因素。
雲老板微微一笑，一雙璀璨雙眼盯著子恒：“如果真如你大師兄所說，凶手是那幾個大漢，那我們去了就等於送死。連我和你大師兄都打不過的人，加上你們也是徒勞，不過白白送命。”
“師嫂，我探查過了，你是神仙，但你的仙力可不怎麽樣，當然打不過，可如果我大師兄也打不過的話，那可真是有點兒厲害了。”本來應該在外麵等候的小師妹不知道什麽時候鑽了進來，一雙大眼睛天真無邪地看著雲慎，眼中滿是真誠。
雲老板額上青筋爆發，微微展露笑顏：“是很厲害呢！”是女孩子，忍了！她隻是說話比較耿直而已，童言無忌，童言無忌！
楚子安將雲慎微微攬過，拍了拍她的肩：“別擔心，我近日功力增長了不少，就算是他們，我也不會再讓你受傷。”
這句話如同春日破冰的溪水，緩慢而細微地鑽進雲慎的心裏，卻又帶著那麽點微涼的感覺。他每日與楚子安同榻而眠，自然知道每每天色未亮，身後之人便穿好衣服到外麵練習心法與劍術，他披了褂子立在窗前，低頭看楚子安在院中身形瀟灑，劍起刀落，雪地中都是他的腳印。即便是這樣冷的天氣，也從未間斷過。
但盡管日夜苦練，他終究不過一個凡人，那些大漢即便跌入凡間，依然是神仙，又活了那麽多年，因此他的功力與那些大漢的功力還相差甚遠，雲慎又何嚐不知道，這一句“我也不會再讓你受傷”，是要拚上楚子安他自己的性命。